沈默看著她久久無話。


    沒有誰百毒不侵,他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


    他不否認留戀她的美好,貪圖她的純潔,甚至渴求更多,但終歸誰都不想聽這些傷人的話!


    “顧雲兮,你敢看著我說你對我沒有感覺?”


    越是怕什麽越是來什麽!


    可如今,她還有什麽退路?


    “有什麽不敢?”顧雲兮譏諷的笑了笑,她抬起頭,好不躲閃的對上沈默的目光,一字一頓的說,“從離開南城的那天起,我就不愛你了,哦不!我說錯了!事實上,我從來就沒愛過你!或許你要問,我愛過誰……不好意思,我倒是真的愛過沈鈺!”


    沈默靜靜的看著她,沒有吭聲。


    顧雲兮強撐了一分多鍾,率先開口道,“沈先生現在滿意了嗎?如果你用餐完畢了的話,那麽我們就談正事吧!或者我可以再等等你!”


    沈默冷著臉起身,酒杯餐盤筷子,劈裏啪啦的掉了一地。


    他腿腳不方便,加上怒火,動靜可想而知。


    顧雲兮周身的細胞都在狂跳,汗毛直立,手心裏全是汗水,她僵坐在那裏一動不敢動,直到沈默走了,她才猛然鬆了口氣。


    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逼她?


    顧雲兮捂著發酸的眼睛,忍不住淚流。


    ……


    從料理店出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顧雲兮渾渾噩噩的走著,明明是夏日,她卻覺得比寒冬還要冷上幾分。


    淚水,這一天真的特別的多。


    她賭氣似的在臉上亂擦了一氣。


    下一秒,她突然有些後悔對沈默說出那樣的話,可後悔又有什麽用呢?她和沈默之間即便有個孩子,也很難再迴到當初。


    長痛不如短痛!


    老人都是這樣說的。


    所以,她希望這是她最後一次,說這樣的違心的話。


    對不起……


    “啊!”倏而,顧雲兮被人一把拉住,她驚叫了一聲,再抬頭,心髒驟停!


    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剛剛負氣而走的男人。


    “不是說不愛我嗎?不是說早就不愛我嗎?那你哭什麽?”男人說這話時明明已經氣瘋了,可五官上卻始終冷靜自持。


    這樣的人,往往更讓人恐懼,因為你完全猜不到他下一秒會做出什麽。


    顧雲兮完全傻眼了,她沒想到還會見到沈默,更沒想到被他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我……我……”她想反駁,可是‘我’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一個完整的詞匯。


    沈默望著她,深沉得可怕,他覺得自己簡直是魔障了!


    為了這個沒心沒肺滿嘴謊話的傻女人!


    “顧雲兮,我沈默在你心裏,就這麽不是人?給我一次機會,就這麽難?”


    “……”


    心,狠狠一揪,酸楚再次襲來,已經到了失控的邊緣。


    顧雲兮用力的甩開沈默的手,轉頭往出租車的方向走。


    老天……


    饒了她吧!


    沈默追了兩步,停了下來。


    一個費勁心思要遠離你的人,不是追就能追迴來的。


    然而,就在沈默自嘲的發笑時,顧雲兮突然又轉身朝他走了過來。


    “沈默!”顧雲兮的聲音讓沈默有些失神,分不清是喜是悲……


    “我求求你,不要把小謹從我身邊帶走……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我隻有他!你不是有那麽多女人嗎?你再生一個吧?”她哀聲求道。


    沈默的雙眸氤氳,瀲灩的光澤混合著他的痛苦和無奈,可顧雲兮卻視而不見。


    她不敢看,甚至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原本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沈默,她明明就可以和孩子幸福快樂的生活,就算掙得錢不多,就算她給不了孩子更好的教育,可是那也是一種幸福啊!


    她需要這些,否則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就算沈默是孩子的親生父親,那又怎樣?


    孩子是她懷胎十月生的,那是她的命!


    良久,久到顧雲兮不得不抬頭,而此時她才發現,這樣一個倨傲冷靜的人,竟會是一副心痛到恍惚的表情。


    她輕吸了一口氣,心裏墜墜的疼了起來。


    沈默緩緩的轉身,一步一步的往反方向走,手裏的拐杖重重的敲擊在地麵上,發出砰砰的聲響。


    這條路,可真是難走!


    ……


    迴到酒店,席雪梅已經睡了,顧雲兮不想吵醒她,也害怕她會問,於是躡手躡腳的上了床。


    輾轉反側中,天亮了。


    顧雲兮做好被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準備,然而席雪梅卻什麽都沒問,隻是說今天要去看顧青銘。


    兩人一起來到墓地。


    顧雲兮將鮮花放在父親的墓碑前,席雪梅站在那裏異常的安靜。


    顧雲兮不想打擾母親,呆了一會兒就先行走了出來。


    她坐在一旁的長椅下乘涼,微熱的風帶著青草的芬芳讓她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孩子現在在做什麽,不知道他有沒有想她……


    約莫半個小時,席雪梅從墓地裏走了出來,見顧雲兮在長椅上睡著了便挨著坐下,她靜靜的看著女兒越發憔悴的小臉,不由得歎息。


    如果當年不是自己強烈反對她和沈默在一起的話,或許這些年她也能過得輕鬆一些,也不至於這麽為難……


    “老頭子,真的是我做錯了嗎?”席雪梅喃喃出聲,雙目含淚。


    “媽?你好了嗎?”聽到聲音,顧雲兮揉了揉眼睛,醒了。


    席雪梅連忙偏過頭擦掉眼淚,“嗯,好了!走吧!”


    “嗯!”顧雲兮輕嗯了一聲,倒是沒說什麽。


    ……


    隨後的幾天,沈默沒有再出現,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麽,就連顧雲兮去沈家老宅看孩子,都沒看見他。


    當然,沈默不在對於顧雲兮來說是好事,這樣她就不用總是心煩意亂的想著他了。


    沈老爺子也沒阻止母女二人,由著她們陪孩子嬉戲歡鬧,人到了這個年紀,能夠享受天倫之樂,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不知不覺,一周的時間過去了。


    這天顧雲兮又來到了老宅,和往常不同的是,今天沈沛然竟然在。


    “嫂……咳!顧小姐,你來了!”比起厚臉皮的沈天新,沈沛然倒是像個異類,文質彬彬,紳士風度。


    顧雲兮有幾分詫異,但還是禮貌的迴道,“嗯!二少你好!”


    和沈沛然一樣,因為兩人身份的轉變,顧雲兮也改了稱唿。


    隻不過這聲‘二少’讓沈沛然有些尷尬,“什麽二少,顧小姐叫我名字就行了。”


    顧雲兮抿了抿唇,訕訕的笑了笑,沒有吭聲。


    沈沛然輕咳了聲,又道,“對了!你是來看小謹的吧?不過不巧,他和爺爺去醫院了。”


    “醫院?什麽醫院?他怎麽了?”聞聲,顧雲兮立刻緊張了起來。


    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突然去醫院了。


    沈沛然笑笑,“他沒事,健康得很!他是和爺爺去醫院看大哥去了。”


    “……”顧雲兮一時愣在了那裏,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見狀,沈沛然解釋道,“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就是大哥突然想通了,做了個小手術。”


    “嗬……是嗎?”這一秒,顧雲兮真是要多尷尬又多尷尬!


    “嗯!”沈沛然點頭道,“大哥自從車禍後就一直不肯做這個手術,這才導致他走路一瘸一拐的,現在他想通了,對於我們來說都是好事。”


    “……”


    見顧雲兮不說話,沈沛然又說,“對了!我正好現在也要過去,一起嗎?”


    “啊?”顧雲兮愣了愣,連忙擺手,“不用了,我還是不去了!那什麽……我……明天再來看小謹吧!”


    轉身,顧雲兮便要走。


    “顧小姐!”沈沛然喊住了她。


    顧雲兮停住腳步,而這時聽見沈沛然說,“你不想知道大哥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嗎?”


    “……”顧雲兮咬著唇不吭聲也不迴頭。


    她很矛盾,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知道,她不斷的在心裏為自己尋找借口,最後她終於找到了。


    “抱歉,我不關心這些。”


    是了!


    都已經到如今的田地了,知道和不知道又能改變什麽。


    沈沛然看著顧雲兮的背影,歎息著搖了搖頭。


    看來,大哥這追妻之路,還相當的漫長!


    ……


    顧雲兮最終還是來了醫院,隻是直到她敲響了病房門,她依舊不肯承認自己是因為沈默來的。


    “進來!”裏麵傳來不疾不徐,清清冷冷的一聲。


    顧雲兮深吸了口氣,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鮮花,推門進去。


    別說沈默此時有多意外了,就是顧雲兮本人都覺得意外得很,她都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


    “額……聽說孩子在醫院,所以我就過來了。”她急於解釋此行的目的,可手裏抱著的鮮花已經將她完全暴露了。


    沈默沒有說話,收迴了目光。


    此時病房裏沒有其他人,一時間也讓顧雲兮尷尬極了。


    “我真的是來看孩子的,你別誤會……”


    沈默依舊不言。


    “額……孩子是迴去了嗎?”


    還是一個字都沒有。


    顧雲兮咬了咬牙,放下手裏的鮮花,“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我現在就走!”


    “爺爺帶孩子買東西去了,一會兒就迴來。”沈默終於開口。


    可這話反倒是叫顧雲兮進退兩難,她是打著孩子的名義來了,別人都說了一會兒就迴來,如果她這個時候走的話,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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