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偏頭聽著那方的動靜,濃眉輕蹙後,立刻朝顧雲兮方向狂奔過去。


    漆黑的深處,有一道鏽跡斑斑的鐵門。


    沈默的心,狠狠一抽,瞬間疼入骨,深邃犀利的黑眸漸漸浮起一層薄霧。


    該死的!該死的!


    他咬著牙衝上前拉開門。


    凍人的寒氣撲麵而來,以及,那瀕近死亡的氣息……


    沈默整個人一晃,幾乎站不住,借著並不明亮的光,不遠處的角落裏,橫躺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心,炸裂般的痛著。


    沈默麵上蒼白的衝上前,將地上的人抱了起來,他的手不住的顫抖,唿吸刺痛,已經徹底亂了方寸。


    “雲兮?你……”還好嗎……


    他咬破了唇,後麵的字一個都說不出來了。


    眼前,那張熟悉的臉,全是鮮血的痕跡,這個樣子,哪裏可能還好?


    他的妻子,他深愛的女人,遭受了這樣非人的折磨,如此漫長,如此殘忍……


    滾熱的淚,落下,哽咽在喉。


    “老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沒能保護你……老婆……你醒醒……醒醒好嗎?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


    他的唿喚,撕心裂肺,可他懷裏的人,卻始終一動不動。


    沈默控製不住的嘶吼了起來,這麽一個風雲人物,這一秒也不過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而已。


    突然,心口一陣劇烈的疼痛,讓沈默猛然睜大了眼睛。


    他緩緩低頭,對上那雙怨毒且瘋狂的眼睛,這個人……


    “安……”


    話還沒說完,疼痛感驟然加劇,安曉靜手裏的匕首正在轉動,鮮血飛濺,噴了她滿臉,而她狂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計劃?沈默,你太天真了!我這麽恨顧雲兮,怎麽可能讓你這麽輕易的找到?是不是很心痛,很絕望?哈哈哈……放心,馬上就結束!哈哈……”


    沈默的眸子被染紅,他緊咬著牙關,將直衝咽喉的鮮血咽下去,單手掐住了安曉靜的脖子,將她抵在牆上,而後一點點的提起來。


    “安曉靜,你別忘了,你是她姐姐!”


    “什麽姐姐?哈哈哈……我媽隻生了我一個!!!”


    沈默的手緩緩收緊,“顧青雲已經死了!還不夠嗎?”


    “不夠!!!”安曉靜目光發狠的瞪著沈默,“就算他死一百次,都彌補不了我和我媽的傷痛!他本來就該死!這種人,死都太便宜他了!”


    頓了頓,她又冷笑道,“顧雲兮更該死!憑什麽她這輩子就能夠無憂無慮,而我卻像狗一樣?沈默,你別白費心機了!你以為我為什麽留在這裏,我就是要親手毀掉她所有的東西,包括你!”


    安曉靜捏著匕首的手再次轉動,要置沈默於死地。


    劇烈的痛楚,讓沈默微微弓起後背,目光一冷,直接掰斷了她的手腕。


    安曉靜仰頭,因為劇烈的痛楚大叫,可喉嚨被沈默掐住,根本一點聲音都叫不出來,未有那雙被仇恨染紅的眼睛,依舊駭人瞪著,似是在嘲笑麵前的人無能……


    而這時,其他人也衝了進來,可眼前的這一幕,讓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這不是沈太太嗎?怎麽了?發生了什麽?


    眾人麵麵相覷,而此時,安曉靜奮力吼出一句,“沈……默……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顧雲兮了!她已經死了!已經死了!!!”


    眾人倒抽了一口涼氣,迴過神來的同時,趕緊上前,“沈總你千萬別衝動,千萬別……”


    可這一秒,沈默根本一個字都聽不進去,腦子裏全是顧雲兮被折磨致死的畫麵,血腥,不可饒恕!


    他要殺了這個女人!


    殺了她!


    巨大的憤怒和悲痛,壓垮他心裏最後的一根稻草,下一秒,鮮血直接從他嘴裏噴出。


    眾人大驚,想將沈默拉開,可是又忌憚他胸前的刀刃。


    而這時,門外有一人匆匆跑來,“沈總!三少聯係我們了!他說……說已經找到太太了!”


    “你說什麽?”沈默緩緩轉頭,目光空洞。


    “三少說找到太太了!”


    沈默整個人一晃,放開了已經暈厥的安曉靜,一旁的人連忙扶住他,而沈默則呐呐道,“找到了……找到了……”


    “是的沈總,找到了!這次是真的找到了!”


    沈默揚了下唇,最終因為傷勢過重閉上了眼睛。


    ……


    一周後,沈天新來到了沈默所在的病房。


    那天之後,沈默在醫院搶救的了一天一夜,手術中,左心房的破損讓他差點沒能從手術台上下來。


    此時沈默已經轉到普通病房,沈天新進來時,主治醫生正在檢查傷口的恢複情況。


    “還要我等多久?”沈默很是不耐煩的看著麵前內科權威,他真的一分鍾都等不了了,可是這該死的醫生竟然是老爺子的人。


    醫生合上手裏的病例,笑道,“沈先生,就目前來看,最快也還要一周的時間,你要知道,你的心髒現在經受不住任何刺激,一旦……”


    “我不可能再在這裏跟著你們再耗一周的時間。”沈默冷聲,同時也將目光轉向此刻歪頭站在門口看戲的沈天新身上。


    醫生轉頭也看了一眼,沈天新頷首,抬手對著醫生揮了揮。


    醫生點頭,帶著幾個護士離開了病房。


    沈默擰眉看著沈天新,沈天新摸了摸鼻尖,走上前。


    “大哥,我還是比較能幹哈……”


    還比較能幹?!


    沈默的眉心狠跳了兩下,“你過來了!”


    沈天新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訕笑道,“大哥,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養傷,然後我們早點迴去。”


    “你過來!”沈默朝他招了招手。


    沈天新抬了下眉,掏出手機遞給沈默道,“大哥,我給你帶了小嫂子的視頻,你看看!”


    聞聲,沈默的目光沉了下來,而沈天新立刻將視頻點開,擺在沈默的手裏說,“小嫂子已經好很多了,你看,臉色是不是好很多了?”


    然而在沈默看來,視頻裏那張消瘦憔悴的小臉,反倒讓他心尖隱隱作痛。


    指尖輕蹭過屏幕裏的人,目光氤氳,泛著薄霧,他的沈太太……


    “為什麽沒有聲音?”良久,沈默疑惑道。


    “偷拍的啊!”沈天新一本正經的指著屏幕說,“小嫂子不給我拍,說現在樣子太醜了!但是我不覺得啊,大哥你說是不是?”


    沈默冷了他一眼,沈天新識趣的收迴手。


    “她……有和你們提起我嗎?”


    “有啊!”沈天新拉過凳子坐下,“晚上做夢喊得都是你的名字……”


    沈默擰眉,麵色嚴肅。


    沈天新趕緊幹咳了聲道,“我的意思是,小嫂子也希望你早點迴去。你和葉橈之間的事情,她現在都想明白了。”


    見沈默依舊擰著眉毛,沈天新連忙又補充道,“我說的是真的,二哥和爺爺都可以給我作證。”


    沈默抿唇,突然一言不發。


    沈天新看著難受,他自然知道沈默在想什麽,可是現在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不是嗎?


    “大哥……我說的都是真的,小嫂子也吃了不少苦,人都是會成長的,更何況,你做的這一切也是希望能夠保護她……”頓了頓,沈天新又道,“小嫂子畢竟才20幾歲,不懂這些不是很正常嗎?我還記得你以前說,你就喜歡她這樣嗎?”


    沈默依舊不言,他的視線始終在手機的屏幕上,那麽深情,那麽的深沉,猶如南城的海,寧靜卻又蘊藏了那麽多的情緒。


    他注視著近在咫尺的人,眉眼,側臉,一顰一笑。


    心,越發的痛楚,就像被掏空了一般。


    “大哥……”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沈天新抿了抿唇,而後起身,他自然是不想自討沒趣,但是……


    “大哥,那我的手機……”


    沈默抬眸看他。


    沈天新立刻撇開目光,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扭頭快步走出了病房。


    門被帶上的那一瞬,沈天新的麵色沉了下來,他偏頭看了眼身後的病房,捏了捏脹痛的額頭。


    如果被大哥發現小嫂子沒有迴沈家,會殺了他吧?


    哎……


    ……


    另一邊,顧雲兮在噩夢中驚醒。


    “不要……不要……不要過來……不要……”她捂著臉,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


    那樣刻骨銘心的恐懼,就如同一個巨大的烙印,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門,很快被推開。


    負責照顧顧雲兮的女傭連忙將房間裏所有的燈都打開,而後拉起被顧雲兮踢到一邊的棉被將她整個人裹起來了。


    “太太別怕,沒事了,已經沒事了,你仔細看看,我們已經迴來了,沒事了太太!”


    顧雲兮沒有完全清醒,被女傭碰到手的瞬間,立刻失控的大叫了一聲,“不……你走開,走開……不要……不要碰我……”


    女傭淚目,同是女人,即便她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是顧雲兮那一身的傷,以及對於陌生人的恐懼,真的震撼到了她。


    一定吃了很多苦,不然怎麽會變成這個樣?


    “太太……是我!太太,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你再仔細看看!”女傭柔聲說著,麵上始終保持著微笑。


    顧雲兮像隻受了驚的猴子一般咬著手臂往後退,眼淚不斷的落下,目光空乏毫無生機。


    女傭看得心驚膽顫,害怕顧雲兮受傷,可是又不敢碰她,隻能不停指著自己說,“太太,是我啊!我是方曉,你忘記了嗎?我們現在已經迴來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太太?你再仔細看看……我們昨天還一起看了電視劇的,你還和我說今天想吃鬆鼠魚。太太,你想起來了嗎?”


    顧雲兮定定的看著她,充血晦暗的眸子,終於漸漸有了生機,良久,她揉了揉眼睛,顫聲道,“抱歉……我……剛剛做了個噩夢,抱歉……”


    聞聲,女傭終於鬆了口氣,“太太,沒事了,我們現在很安全,你別怕!我不走,我在這裏陪著你!”


    “不用了……你去睡吧!我已經沒事了!”顧雲兮並不想這樣,她知道有些東西,必須自己跨過去,和他人無關。


    女傭明明沒有迴答,目光瞥見顧雲兮手背上的牙印,立刻起身拿來醫藥箱說,“太太,你的手出血了,我先幫你處理一下。”


    顧雲兮愣了一秒,看著手背上被自己咬破的痕跡,輕嗯了一聲。


    傷口處理好後,女傭又端來了溫水還有藥,“太太,這是二少下午送來的藥,說是您晚上要是噩夢不舒服的話,吃一點會睡得好一些。”


    顧雲兮的反應有些慢,女傭等了一會兒,又輕喚了一聲,她這才反應過來。


    “嗯,好!”顧雲兮接過女傭手裏的藥和水,指尖微微顫抖的輕握了下,最後仰頭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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