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醫生沉默了幾秒,沉聲道,“如果顧小姐真的想清楚了,我可以幫你,但……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你的體質真的太差了,加上之前的事情,這個孩子打掉後,再想懷孕就很難了。”


    顧雲兮麵上的表情,頓時僵住了,而此時,胡醫生又起身道,“站在顧小姐的角度來說,或許拋棄現在的這一切,重新開始無疑是最好的。我也是做父親的人,如果我的女兒遭遇了這些,我肯定也是這個想法,誰也不想一輩子活在悔恨和痛苦中,也希望看到美好的未來,但作為醫生,我真的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畢竟這麽做的代價太大,而你已經失去了那麽多,留下這個孩子,未嚐不是件好事。當然,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於你自己。”


    抬手看了看時間,胡醫生抱歉道,“不好意思,我還有個一個手術,就先告辭了。哦,對了,如果顧小姐有什麽需要的話,可以讓護士來找我。”


    ……


    胡醫生走後沒多久,天色便開始一點點的沉了下來,黑壓壓的積雲緩緩移動,帶來了初冬的寒氣,還有壓抑到讓人無法自省的沉悶空氣。


    病房裏,萬籟寂靜。


    ——這個孩子打掉後,在想懷孕就很難了……


    顧雲兮有些失神的靠著冰冷的牆壁,久久無法迴神。


    為什麽會這樣呢?明明她已經下定決心了啊!為什麽偏偏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如果,胡醫生說的是真的,那麽以後她就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嗎?


    這個孩子是她唯一的孩子嗎?


    可是,她不能生下來啊!沈默已經有了別的孩子,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孩子,將來,如果被問起,她要如何迴答?


    她能夠好好撫養他長大嗎?她能做一個好媽媽嗎?


    她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


    電話那端,沈鈺安靜的聽完了胡醫生的匯報,掛斷時,王佳慧湊了過來,手裏還端著一杯飲料,“沈鈺,阿姨叫我來喊你。”


    沈鈺沒有看她,將手機放進兜裏,徑直從她身側走了過去。


    王佳慧麵色一白,下意識的抓住了沈鈺的手,“沈鈺,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嗎?”


    “為什麽?”沈鈺偏頭看她。


    王佳慧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唇道,“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你媽媽希望我們能夠在一起。”


    “那又怎樣?”沈鈺甩開了她的手,麵無表情道,“就算我們結婚了又怎樣?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比不上顧雲兮。”


    王佳慧咬牙,反笑了聲,似譏似諷道,“你看,我們兩個人真的是天生一對,都那麽的執著。所以,最後,我又會做出什麽事情,怕是連我自己也不會知道。”


    沈鈺擰眉,單手直接掐住了王佳慧的脖子說,“你大可以試試,如果她少了一根頭發,我要你付出千百倍的代價。”


    王佳慧死死的瞪著麵前的人,手裏的飲料撒了一地。


    ……


    沈鈺再迴到醫院時,天空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這個時間已經很晚了,剛剛胡醫生也打電話來說,顧雲兮已經睡了,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過來守著她,仿佛一秒不見到她,心就會隱隱作痛,無法正常的唿吸,更別提別的事情了。


    而推開病房門的那一瞬,沈鈺整個人卻僵住了。


    病房裏,此時還站著一個人,是沈默,可是剛剛他才和胡醫生通過電話,並沒有說有人來過啊?


    “你……”沈鈺擰眉,而沈默此時已經提步朝他走了過來,氣場驚人。


    “跟我來。”他淡漠的落下三個字,朝走廊的盡頭走去。


    沈鈺咬了咬牙,帶上門,跟了過去。


    昏暗的光線中,兩人臉上的五官都不甚清晰,沈默嘴上叼著煙,隨著天空劃過的那道閃電,緩緩吐了口煙氣,“我要帶她走。”


    “你說什麽?”沈鈺的眉頭狠狠一皺。


    “我說,我要帶她走。你照顧不了她,而且,也沒有這個時間。我和她之間的事情,你就不要攪合了。”


    沈鈺側身,咬牙道,“事到如今,你還想繼續傷害她嗎?你沒看到她有多麽痛苦嗎?”


    “我知道。”沈默輕聲,“正因為這樣,我更不能讓她離開我,哪怕最後你的願望成功了,我也想是我陪她走到最後。”


    沈鈺猛然抬頭,有些震驚的看著沈默,“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沈默沒有看他,光影交錯間,嘴角揚了揚說,“唯獨她,我不可能讓給你,你也不要在繼續癡心妄想了。”


    沈鈺笑了下,“但是這件事,你說了也不算吧?兮兮如果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就不會求我帶她來到這裏了,她從來沒有這樣過,所以……”


    “那就讓她恨著我好了。”沈默偏了偏頭,目光朝沈鈺這邊看了過來,“哪怕恨一輩子,她也隻能是我的女人。”


    “你瘋了嗎?”沈鈺有些難以置信,這都已經變成這樣了,他怎麽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沈默彈了下煙灰,幽暗的眸子,深沉到可怕,而那樣的目光是沈鈺從來沒有見過的,就像掘棄一切一般,那種漠然,讓人完全無法動彈。


    “沈鈺,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心裏也應該比我更清楚,就算我放手,顧雲兮也不可能和你有結果,你想要的,也永遠不可能達成。不管是從長輩的角度還是一個男人的角度,我都沒有理由讓你繼續待在她身邊,她需要的不是你,是我!能擁有她的,也隻能是我!”


    “哈哈……你別搞笑了好嗎?你現在明明就要和葉橈在一起了,說這些有什麽用?就算你現在帶走她,葉橈呢?會放過她嗎?是!我是沒有資格和她在一起,但是隻要我能在她身邊,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沈鈺的反駁聲,就像被人踩到了痛腳一般,而事實亦是如此。


    沈默抿了抿唇,淡淡道,“所以,這就是我和你的區別。”


    語畢,沈默越過沈鈺,緩步朝病房處走去,沈鈺立刻擋在了他麵前,“我不會讓你帶走她的。”


    “你以為你還能做什麽?”沈默反問。


    “隻要她想要的,我都會做到!”沈鈺麵色堅定的看著沈默。


    但,話音剛落,唐敏君突然從一側走了出來,並說道,“表弟,我兒子說什麽,你別介意,倒是我希望你能說到做到。”


    沈默不言,在唐敏君拉住沈鈺的同時,大步走開。


    而那一瞬,沈鈺似是才恍然大悟過來,“媽?是不是你和沈默說了什麽?”


    “沒大沒小的,那是你叔叔!”唐敏君厲聲瞪了沈鈺一眼,隨後又道,“你到底還想要鬧到什麽地步?”


    “媽媽!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害死兮兮的?她現在精神狀態那麽差,你竟然……”沈鈺整個人頓時氣急敗壞,明明剛剛在家的時候母親不是這個態度的啊,她明明還說了很多支持自己的話,怎麽突然又……


    沈鈺有些想不通,而這時,唐敏君則咬著牙說,“我為什麽要關心她會怎樣?你知不知道你明天會怎樣?你還想任性到什麽時候?你剛剛都沒有注意你爸爸和你說了什麽嗎?”


    “可是我不是已經答應爸爸會去公司了嗎?我說了以後會好好的幫他的啊……你不是也答應我了嗎?”沈鈺壓根沒有迴憶到重點。


    “沈鈺!”唐敏君輕喝了一聲,突然滿臉失望的放開了抓著他的手說,“行!那你去吧!你去把顧雲兮搶迴來,然後幸福的生活。明天,說不定後天,你就能聽到我和你爸突然不在人世的消息了。如果這也是你希望的,那你就盡管去!”


    “媽媽!你胡說什麽?”


    “你去啊!”唐敏君也不解釋,直接將路讓了出來,“我當沒生過你這麽個兒子!死也能瞑目一些!”


    見沈鈺真的要走,唐敏君立刻又說,“我和你爸已經知道了你和那個人之間的事情了,顧青銘為什麽會死,你心知肚明!”


    沈鈺正準備邁出去的步子,徹底僵住了。


    他不明白,而同時,他的心底也非常的恐懼。


    如果母親說的是真的,那麽……


    他猶豫了!


    或許是顧青銘的死,震撼到了他,或許不是,但最終的結果是,他第一次在顧雲兮的事情上,妥協了。


    轟隆隆的雷聲,就像捶在心口的大錘,敲擊著靈魂。


    ——這就是我和你的區別……


    他和沈默的區別?


    ……


    這是夢,這一定是夢,所以她才會又一次的看見這張臉,又一次的感受到他的溫柔,還有那讓她心動不已的鬆木香氣。


    顧雲兮迷蒙著目光,不自覺的笑了起來,真想一輩子都留在這個夢中,永遠都不要醒來……


    而耳邊那人低沉的問她,“想我嗎?我的沈太太?”


    她輕嗯了一聲,貓兒一般的輕蹭著他的臉,憨笑了起來。


    她貼近他的耳朵,輕咬著他的耳垂,像個頑皮的孩子,沈默難耐的輕喘了聲,將懷裏的人擁緊了幾分,而懷中的人,幸福又悲傷的咽嗚了聲,再次沉沉的睡去。


    果然是夢……


    因為隻有夢,才會讓她覺得,還是那麽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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