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橈什麽時候離開的,顧雲兮並不清楚,但是她依稀記得,葉橈告訴她的那些細節。


    ——沈鈺迴家了,沈鈺要離開南城了,沈鈺……或許永遠都不會迴來了。


    顧雲兮僵直的坐姿微微晃了一下,再抬頭,外麵天也黑了,而一旁好像還擺著晚餐,看來她真的走神的太厲害了,葉橈走的時候她不知道,傭人送來晚餐,她竟然也不知道。


    她雙目無神的看了眼那清淡不失營養的晚餐,幾秒後,終於做了決定。


    她拿起手機,起身離開客房,但剛走到樓梯口,沈沛然扶著沈老爺子走了上來。


    老爺子看見顧雲兮身上單薄的衣裙,皺了皺眉,淡聲道,“怎麽了?你穿成這樣打算去哪兒?”


    顧雲兮心髒猛然一跳,垂著眸子淡聲道,“我……我就出去一下,一會兒就迴來。”


    沈沛然看了一眼顧雲兮手裏拿著的手機,問道,“大哥這個時間叫嫂子出去?”


    顧雲兮的瞳仁顫了一下,抬頭,看了看沈沛然又看了看老爺子,迅速的點了點頭糊弄了一句,“嗯,我出去找他!唔……爺爺,小叔子,我……我先出去了!”


    老爺子眉頭又是一皺,眼底掠過一絲不滿,沉聲道,“慢著!”


    顧雲兮嚇得收住了腳,老爺子看在眼裏,倒是也沒說她什麽,轉而對身旁的沈沛然說,“你陪她過去,別又出什麽事兒。”


    “爺爺……不用了,我……”顧雲兮慌忙拒絕,但話還沒說完,坐在客廳裏的沈天新,笑笑對著這邊喊了一聲。


    “爺爺,我閑著的啊,我送嫂子去啊!”


    老爺子聞聲,眉毛立刻狠狠的抬了一下,而這時沈天新已經從客廳走了過來,“爺爺,二哥送和我送能有多大的區別?再說了,咱們家裏就我一個閑人,怎麽都應該是我去送唄!”


    “就因為你是個閑人,我才不放心!”老爺子不爽道。


    沈天新笑笑,也不生氣,摸了下鼻子,轉而朝顧雲兮招手道,“小嫂子!來啊!我送你過去!”


    見顧雲兮一臉發僵沒有要跟自己走的意思,立刻又說,“走啊,小嫂子,時間不等人,大哥不是在等著你呢?別讓大哥等太久了!”


    實在沒有辦法了,顧雲兮隻好笑著和老爺子點了點頭,朝沈天新走了過去。


    ……


    來到停車的地方,沈天新很自然的坐上自己的車,可是顧雲兮卻站在一旁,許久都沒有拉開車門。


    沈天新轉而將車窗放了下來,笑道,“怎麽了?剛剛不是很著急嗎?怎麽還不上車?”


    顧雲兮捏著手機的手,緊了又緊,最後彎腰對著車裏的人說,“小叔子,其實……我可以一個人過去的,真的。”


    沈天新挑眉,直接將副駕駛的車門給推了開,“我說啊,有什麽話還是上車後再說也來得及,不然一會兒爺爺看見你還站在這裏,我怕是你想出老宅都很難!”


    顧雲兮聞聲一怔,趕緊坐了進去。


    沈天新笑笑,半分鍾的功夫,倒車,出發,離開老宅!


    大約過了五分鍾,顧雲兮覺得應該是差不多了,於是又說,“小叔子,你……找個地方把我放下吧!我想自己過去。”


    沈天新目不斜視道,“你想過去找沈鈺?”


    顧雲兮猛然睜大眼睛,用餘光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人,還沒想好要怎麽解釋,沈天新又說,“行了,我看你出來,就知道你想去找沈鈺,放心,這事兒,我會幫你瞞著的,誰叫我是這麽善良的人呢?”


    說著,還故意壓低聲音,朝顧雲兮這邊靠過來一點道,“而且,我是絕對不會告訴大哥!”


    顧雲兮頓時白了臉,完全不敢說話了,而這時沈天新又笑笑道,“怎麽了?難道我說得不對?嘖嘖……講真啊,這家裏,就我是最通情達理的了,你剛剛要真讓沈沛然送你的話,我估計,你真的是大門都別想出去,更別提是要去沈鈺那裏了!”


    顧雲兮的心沉沉的痛著,咬了咬牙,輕聲的迴道,“我隻是想去看看沈鈺,沒有別的意思……”


    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顧雲兮在心底輕輕的重複了一句。


    沈天新聞言拖著語調哦了一聲,隨後一臉不在乎道,“我也沒說你有什麽別的意思啊?我知道,沈鈺和你之間畢竟是真愛,所以,你放不下他也是應該的,我能理解,所以,放心吧,今晚的事情我絕對守口如瓶,不會向大哥透露一個字!怎麽樣?我這個小叔子夠意思吧?”


    顧雲兮被沈天新那陰陽怪氣的話,說得渾身毛骨悚然,尤其是他一口一個要瞞著沈默,更是讓她心底發顫得不行,她咬著唇,許久都沒有說出話。


    真愛?


    她和沈鈺之間?


    顧雲兮忽然整個人一晃,臉色頓時白得更加徹底,不是這樣的……可是這樣的話,她又說不出口。


    她不是不愛沈鈺,可是……


    她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她抬頭,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咬咬牙,她說道,“我不去了!我不想去了!”


    沈天新腳下的油門沒鬆,斜眸看著顧雲兮,說出來的話,更像是故意要讓顧雲兮難受一樣,他說,“別啊,小嫂子,難得的機會啊!我聽說過幾天沈鈺就要走了,你這不去的話,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哦!”


    顧雲兮轉頭看他,原本就已經淩亂的思緒更加亂了,她不受控製的顫抖,內心從未這樣的煎熬。


    沈天新扯了下嘴角,笑道,“看吧!其實你還是想去的吧?沈鈺為了你,又是住院又是出國的,也該去見見他,真的!畢竟這人心也都是肉長的,對吧?”


    顧雲兮紅了眼眶,她抬手擦了擦眼睛,偏過頭看著窗外,沒有再說話。


    要見嗎?


    她不知道了……明明已經下定了決心,可是……


    顧雲兮捏著手機的手,指尖發白。


    沈天新數度看她,眼底揶揄著壞笑,不過最後也沒有在說什麽。


    半個小時後,沈鈺家到了,但是車子停了很久,顧雲兮卻並沒有下車。


    沈天新有些等得不耐煩了,“小嫂子,你快去啊,抓緊時間,還能和沈鈺多聊兩句。”


    顧雲兮沒有做聲,也沒有動,但還是能看得出,她身上的那種猶豫和掙紮。


    沈天新不由得嗤笑了一聲,整個人趴在方向盤上,看著顧雲兮說,“你不用在我這裏表忠貞,我說了,我是支持你的,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顧雲兮咬著唇,依舊沒有說話。


    沈天新見狀又是嗬嗬一笑,轉而拿出手機,按了兩下,然後笑道,“看來,我這還得送佛送到西啊?”


    話音剛落,沈天新手裏的手機接通了!


    “喂?表叔叔?”電話那頭,沈鈺的聲音虛弱無比的虛弱,顧雲兮隻覺得心髒一痛,渾身僵硬……


    沈天新睨了顧雲兮一眼,故意開上免提,見顧雲兮一臉慘白,他還故意將沈鈺住院啊,生病的事情,說得特別的大聲,讓顧雲兮渾身發抖得根本沒辦法說上一個字,而她越是這樣,沈天新就越是刻意的笑,直到沈鈺在那頭也尷尬又無奈的笑了兩聲。


    突然,沈鈺好像明白了什麽,猶豫了幾秒,疑惑道,“表叔叔一個人?”


    沈天新拖著音調啊了一聲,笑而不語。


    沈鈺立刻提高音量慌忙說了句,“我馬上就出來……”


    電話在掛斷的那一秒,顧雲兮似是才驚覺剛剛發生了什麽,她手忙腳亂的解安全帶想逃跑,沈天新這次倒是沒攔著她,因為他已經看見了從大門口跑出來的沈鈺。


    嗬嗬……


    “兮兮!!!”沈鈺大喊了一聲,他衝到了大門口的位置,停下來,胸膛劇烈的喘息,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遠處已經停下腳步的顧雲兮,他看著她那一身單薄的衣裙被夜風緩緩的吹動,他看著那讓他思念又痛苦的背影,他晃了一下,燈光下,月色下,冷峻而病態的五官,就像蒙了一層薄灰,表情,看不清……


    顧雲兮紅了眼眶,夜風裏的涼意,無孔不入的鑽進她的身體裏,讓她格外的狼狽!


    她好冷,可她不忍對沈鈺殘忍,她好難受,可是她不能讓沈鈺看見,她沒有不愛他,至少曾經,她深愛著這個男人,但……從她選擇嫁給沈默開始,她就失去了這樣的資格。


    她知道,真的知道!她沒有想要一直糾纏,可是……那也曾經是她向往不已的人……


    她抬頭緩緩轉過身,看著不過相隔數米卻那麽遙遠的人,她哭著笑了,“沈鈺!我是來和你道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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