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葉橈過來探望。


    顧雲兮靠坐床上發呆,直到葉橈喊了她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


    顧雲兮看了看葉橈,臉上的表情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淡淡的,沒有什麽生氣可言。


    葉橈看著顧雲兮這副模樣,不由得歎了一聲,“兮兮!你看看你,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哎……你昨晚真是嚇死我了!”


    顧雲兮垂著眸子沒有說話,手裏還捏著沈沛然給她的消炎藥,實在咽不下去。


    葉橈見狀,又說,“好了,別想這些了,我明白你心裏的委屈,畢竟你和沈鈺在一起這麽久,都到了要結婚的地步了,可如今……哎……確實是讓人難以接受了一些,但是兮兮……你要往好處想!嗯?而且沈默不是對你也很好嗎?”


    顧雲兮聞聲整個人猛顫了一下,放空的眼睛緩緩的聚焦,凝成一點。


    沈默?天……沈默!!!


    她似乎終於想起來了,昨晚在pub外,如果不是沈默及時出現的話,她差點就出事了,而她竟然對他說出那樣的話。


    ——我想去沈鈺那裏,我不要沈鈺死,我要和沈鈺在一起……


    顧雲兮的心沉沉的一痛,就像被人從夢境中生生拽出,四周全是天崩地裂般的殘破碎片,尖銳,傷痕累累……


    她一下笑哭了,她咬著唇,眼睛的暗色,如同不能提及的大慟,她一邊躺下,一邊拉起身上的被子將自己連頭蓋了起來,她有氣無力的對葉橈說,“謝謝你,葉小姐,我想休息了……”


    葉橈一點點的眯起了眼睛。


    ……


    深夜,沈默沒有迴來,直至天亮,徹夜未歸,老宅裏沒有任何消息,也沒有任何人在顧雲兮麵前提起沈默的去向。


    顧雲兮一個人縮在那張布滿沈默氣息的大床上,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她心裏知道為什麽,卻不敢問,也不敢想,她瑟瑟發抖的抱著自己,連哭都不能哭。


    ……


    養了三四天,顧雲兮整個人的氣色看起來終於好了不少,雖然乍看一下依舊讓人有些揪心,但至少現在她願意從房間裏出來了,願意在花園裏走走了。


    暖陽下,顧雲兮一個人靠在長椅上坐著,她的腿上是傭人剛剛給她拿來的小毯子,暗色的紋路在光線下格外的清晰,卻又一點點的被那明晃晃的光,迷了眼睛……


    她抬頭仰望天空,太陽耀眼奪目,她難受的眯了眯眼睛,卻固執的盯著那個亮點,直到連大腦都如同被融化了一般,隻剩下一圈圈白色的光暈……


    遠方的一切都模糊了,不過才短短的幾天,她好像失憶了一樣,什麽都想不明白了!


    她一遍遍的下定了決心,又一遍遍的崩潰,她好像站在了一個透明的容器裏,周圍的一切明明那麽清晰,可是時間一久,漫漫的霧氣便將眼前的一切全都模糊了。


    她的心,如同落入了滾燙的沸水中……


    疼痛的翻滾著,又怎麽都死不了……


    ——兮兮,我愛你!


    ——我沈默的女人,除非我不要,沒人敢和我說一個不字,沈鈺也不能!


    ——兮兮,你想我做什麽,我都聽你的!


    ——沈太太,我不但要你的人,我還要你的心!


    ——兮兮,我的心也受傷了,你陪陪我好嗎?


    ——我也喜歡你,沈太太!


    ……


    這些聲音,一直迴響在耳邊,久久不能彌散……


    “嫂子!起風了,你怎麽還坐在這裏?”倏而,耳邊傳來這兩日來,最最熟悉的聲音。


    顧雲兮長而密的睫毛輕顫著,上麵的水珠折射著細碎的光,最後匯聚在一起,一並落下。


    顧雲兮轉過頭看著聲源的方向,眼前黑得可怕,但最終還是會一點點的清晰起來,她看著沈沛然,笑笑說,“小叔子好!”


    沈沛然抿唇輕笑了下,走到她身邊坐下,“傭人說你這兩天都坐在這裏,嫂子在想什麽?”


    顧雲兮看著遠處的葡萄架,淡淡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這裏比較暖和。”


    沈沛然看了顧雲兮幾秒,說道,“嫂子,我看看你頭上的傷。”


    顧雲兮輕嗯了一聲,將頭轉了過去。


    沈沛然檢查了一下傷口的長勢,隨後問,“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顧雲兮轉過頭,看著腿上的小毯子說,“嗯,謝謝小叔子這幾天這麽照顧我,讓你和爺爺為我擔心了!”


    “嫂子不用這麽客氣。”沈沛然笑笑,頓了頓,他問道,“關於沈鈺,嫂子想清楚了嗎?”


    顧雲兮有些無神的眸子猛顫了一下,她抬起頭看著沈沛然,“我可以去了嗎?”


    沈沛然看著顧雲兮,並沒有迴答這個問題,片刻,他拿出手機給顧雲兮,那是顧雲兮的手機,顧雲兮不由得一愣,而這時沈沛然也說道,“這是大哥剛剛叫人送過來了的。”


    沈默送來的?


    顧雲兮放在膝蓋上的手,緩緩的收緊,卻並沒有伸手去接。


    沈沛然見狀,將那手機放在了顧雲兮的膝蓋上,“你和大哥畢竟是夫妻,而且也過去這麽多天了,再大的火也該消了,大哥也不是小氣的人。”


    顧雲兮低頭看著那部漂亮的手機,卻根本不敢拿起來。


    她害怕!


    而這樣的恐懼,一旦開始便無法停下來。


    沈沛然定定的看著顧雲兮的反應,不過幾天的功夫,人已經瘦了一大圈了,而這幾天沈默沒有迴來,或許也未嚐不是件好事,看到這樣的顧雲兮,哪怕是他都有些頭疼。


    女人啊!


    麻煩!


    ……


    房間裏,顧雲兮一直盯著那部手機,目光許久都沒有移動。


    沈沛然送她迴來的時候,還和她說了一些,雖然沒有講得很具體,但是她知道,他是想自己主動給沈默打電話,畢竟這件事,是她做得不好,也應該她先開口,她也是這麽想的,隻是每每當她想要做出決定的時候,心都會狠狠的顫一下,好像在警告她不能這樣做一樣。


    於是直到葉橈過來敲門,這個電話,她始終還是沒有勇氣撥出去。


    “兮兮?你……今天好些了嗎?”門外,葉橈的聲音聽著小心翼翼的。


    顧雲兮咽了口唾沫,將目光收迴了一些,她轉過頭看著房門,心底浮起一些想法,而這時門外的葉橈又說,“兮兮,你能開下門嗎?我……可能明後天就要走了。”


    葉橈要離開了?


    顧雲兮眉頭微微皺了皺,走過去開了門。


    “兮兮!”葉橈目光關心的看著顧雲兮,“你今天感覺怎麽樣?”


    顧雲兮扯了扯有些幹澀的嘴角,輕嗯了一聲,並沒有說什麽,而葉橈見狀也是笑笑,氣氛頓時迷之尷尬,站了幾秒,顧雲兮見葉橈好像沒有要走的意思,想想這幾天葉橈也沒有常來找她,而且別人都說了馬上要走了,顧雲兮覺得一直堵在門口也很沒禮貌,於是就往門旁邊讓了讓說,“葉小姐,進來坐坐吧!”


    葉橈隨即笑笑跟著顧雲兮走了進去。


    顧雲兮在床邊坐下,葉橈在對麵的凳子上坐下,隨後笑道,“這次走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見到你呢!”


    顧雲兮看著她,客套道,“應該……會常見的吧!”


    畢竟葉家和沈家關係好像挺好的,如果葉橈想來沈家,估計也沒人說什麽,但對於顧雲兮的想法,葉橈也笑得有幾分無力了,怎麽可能呢?


    沈家老宅向來不是那麽好進的,要不然沈默怎麽會迴來,怎麽會將顧雲兮放在老宅?


    不過,關於這些細節,葉橈怎麽會告訴顧雲兮呢?她這幾天看著顧雲兮這樣的失魂落魄,心裏簡直都要高興得尖叫了。


    她就知道,顧雲兮這女人心裏沒有沈默,而且她還知道,沈默生氣了,這都多少天了,一次都沒迴來過。


    葉橈越想越開心,恨不得今天就離開老宅去找沈默,她甚至都預想到了沈默最後會拋棄顧雲兮的畫麵……


    嗬嗬……她就知道,這沈家女主人的位置不管怎樣都是她的!而她才是那個笑到最後的人。


    這麽想著,葉橈更是難掩心底的歡快說道,“兮兮,有時間了,我會常常來看你的。”


    顧雲兮笑笑,倒是沒說什麽。


    而這時葉橈突然麵露好奇的問,“對了!你和沈鈺……說清楚了嗎?”


    顧雲兮整個人猛的抖了一下,唿吸一瞬梗在了心口的位置,有些喘不過氣來。


    葉橈將顧雲兮的臉一下白得那麽徹底,心裏更是歡快,當麵上她還是故作擔憂道,“兮兮……你不會還沒想好吧?你這樣怎麽能行呢?”


    顧雲兮整個人又是一抖,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絞得發白。


    葉橈歎了一聲,蹲在她麵前,伸手抓住顧雲兮的手,說道,“兮兮,你這又是何苦呢?其實,我倒是覺得你真的不用去見沈鈺了,這樣挺好的,你看沈家上下對你都那麽好,沈默……雖然這幾天是有些生氣,但是之前對你也很好啊對不對?所以,算了吧!而且……我聽說沈鈺也出院了,所以,你更沒有必要擔心他了!真的!”


    “沈鈺……出院了?”顧雲兮聞聲就像觸電了一般,一把抓住了葉橈的手!


    葉橈點點頭說,“是啊!沈鈺已經出院了,現在迴家了!你看,他肯定也是放下你了,所以,你就不要在自尋煩惱了!”


    顧雲兮的唿吸驟然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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