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芳芳鼓起勇氣,豎起三根手指,呢喃著,“三萬塊,行嗎?”


    “可以。”章柳掏出錢包,把一張卡放到芳芳手裏,說:“密碼是我的辦公室電話前六位,你拿去取吧。”


    輪到芳芳目瞪口呆了,章律師答應的如此爽氣,還把卡直接給她,踩上狗屎般的好運氣,追問道:“章律師,你放心把卡給我啊,你不怕我攜巨款潛逃。”


    “馬上五點鍾了,銀行要下班了,快去吧。”


    芳芳打了個激靈,拿上外套急忙跑開了,章柳想了想,說:“芳芳,待會再叫上秦律師他們,晚上一起吃飯吧。”


    芳芳清楚章律師所指的是哪些人,以前每逢他打贏官司,或者有其它值得慶賀的事,都是他們吵嚷著讓章律師請客,於是頭也沒迴的應道:“知道啦!”


    章柳穿過走廊,望見林睿在辦公室裏收拾東西,另兩位女律師恰巧不在,醞釀好措辭,進去喊了聲,“林律師。”


    林睿抬起身子,順了順耳邊的發絲,說:“章律師,你叫我。”


    “晚上我請芳芳他們吃飯,自從我迴來後,他們一直說大家很長時間沒聚在一起吃頓飯了,如果你有空的話,一起來吧。”


    林睿想躲章柳都來不及,以他們目前各自的情況,別說聚餐了,最好連話也少講。隻有和他少接觸,她的心碎感才會減輕,才會一點點的將他忘卻,所以他的好意林睿立即拒之門外,脫口而出,“不了,我就不去了。”


    從前的林睿也是這個態度,她一向不喜歡參加他們的聚會,從前的章柳對於她的拒絕是沒有感覺的,她是他的助理,隻要把工作做好,剩下的由她自己做主。同樣的人,同樣的話,放在不同的情境裏,他的無所謂卻變成了敏感的失望,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一念之間,要布置這麽一個飯局,明明她是有男朋友的。


    或許,坐在她身旁,看著她吃飯,也是一種滿足。


    林睿見章柳突然沉默了,怕他以為她是不領情,畢竟人家好心好意的來邀請,解釋道:“正巧我晚上約了人,你們吃的開心點,我就不去了,謝謝章律師。”


    “和男朋友有約會吧?”


    林睿不置可否,章柳將雙手插進褲兜裏,站在她的麵前一言未發。林睿不明白他為何不開心了,她對他再熟悉不過,雖然當他生氣或者鬱悶時,他的臉上依然保持著迷人的微笑,但林睿能辨清在他生氣的情況下,他的喘氣聲是異樣的,睫毛閃動的頻率是不同的。


    如果條件允許,給她足夠的時間,林睿甚至能說清楚他開心時會眨動多少次眼睛,他不開心時那濃長的睫毛是如何變得緩慢而遲鈍的,她對他細致入微,明察秋毫,他的雙眸裏,曾經承載著她心中一片寬闊的海。


    他一直待著,林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在王主任過來了,對章柳說:“原來你在這啊,我到處找你,醫院去了嗎?”


    章柳迴過神,點頭道:“下午去了一趟,盧律師的母親念在我也是大病初愈的人,才同意讓我進病房,盧律師的狀態還可以,但能看出他的母親在硬撐著,他的父親已經崩潰了。而盧律師堅持要登報聲明他的受傷與所裏,特別是裴律師沒有任何關係,我勸他沒必要這麽做,可你也了解所裏的年輕小夥子們,個個是鐵打的硬漢。”


    王主任道:確實沒必要這麽做,最近媒體對我們所的評價褒貶不一,批評也批評了,罵也罵了,隻要我們所裏的律師踏踏實實的辦案,等風聲過去了,一切都恢複平常,律師麽,本就是在風口浪尖上舞蹈,這點挫折總承受的住。所以旁人的議論不重要,關鍵是我們對盧律師的態度,我估計他的父母很快要帶他迴拉薩了,我們總該做出點表示。”


    章柳道:“要不開個會吧,集思廣益,大家想想有沒有什麽好的主意。”


    未等王主任表態,林睿插嘴道:“王主任,章律師,你們聊著,我有點事先走了。”


    王主任道:“好。”


    林睿同他們道別,從章柳身旁走過,章柳的焦慮隨著高跟鞋遠去,一聲聲的增強,王主任說的什麽開會的時間,參加會議的人員等等,他基本上沒有聽進去,腦海裏一片空白。


    到了家,和何佩蘭一起吃飯,吃完飯後,何佩蘭洗碗,林睿在房間裏疊衣服。過了一會,流水聲停住了,何佩蘭來幫林睿疊,林睿道:“你坐著歇會吧,我自己疊就行了。”


    何佩蘭邊把衣服鋪在床上,邊說:“天氣暖和了,日頭長了,快七點鍾了天還亮著呢,昨天林沐琦說,她和那個老頭晚上在外麵吃了飯,逛逛商店,看場電影,逛累了就吃頓夜宵,周末去郊遊,去打高爾夫,騎馬。你別看林沐琦找了個老頭,她**男人有兩下子的,小日子過的有滋有味。”


    “媽,你別整天老頭老頭的,劉律師不過四十歲上下,最多算中年吧。”


    “我就這麽個意思,林沐琦跟著他,每天瘋瘋玩玩,倒越活越像十七八了。”


    林睿覺得很新鮮,母親頭次誇讚沐琦,說:“我沒聽錯吧,你誇的是林沐琦吧。”


    何佩蘭光笑,想了想,說:“傍晚的時候,翠芬過來了,向我轉達了小曲對你的歉意,那天晚上的事,翠芬也知道了,她說小曲要向你道歉。”


    林睿不吭聲,何佩蘭道:“小曲也跟我道歉了,還讓翠芬送來幾大袋的東西,後來我讓翠芬都拎迴去了,他做錯了事,道歉我們收著,東西就不要拿了,收下了,反而搞的我們貪他那點小便宜似的。”


    衣服疊的整整齊齊摞成一堆,何佩蘭按分類放進衣櫥裏,林睿等著她繼續說,按照慣例,她會發表一通自己的看法,然後命令林睿該怎麽怎麽做,不該怎麽怎麽做。可她今天卻隻講了事情經過,收拾好衣服,就走出了房間。


    林睿想不通母親改變了套路,是心血來潮,還是轉變了觀念,可對於後者,林睿想都不敢想。反正就事論事,她的做法讓林睿莫名的生出了感動,一個被扭曲的親情囚禁的姑娘,哪怕望到一丁點的曙光,都有感激涕零的傾向。


    該來的人沒來,章柳答應的請客照舊,除了他,其他人的情緒高漲。吃飯地點選擇在一家日式料理店,一條長桌接著一條長桌,客人們相對而坐,因人數為單,章柳便一個人坐在桌子的最邊上,麵前擺著一隻日式粗陶小花瓶,裏麵插著兩朵黃色的瑪格麗特,頗有鬧中取靜,俗中綴雅的意味。


    他們在一起吃飯喝酒習慣了,章柳沒去美國前,這是他們的正常生活狀態,除了仍需要注意身體的章律師,在座的全端起了酒杯,祝章律師康複,祝芳芳成功擺脫單身,祝秦律師喜得貴子,喝到最後,祝畏法思明所的明天更加美好之類的宏偉願景也表達了出來。


    章柳舉著水杯應景,芳芳是桌上最為亢奮的,最令她發愁的錢的問題,因章律師的慷慨解囊而解決了。雖然她現在的心裏並沒有表麵上那麽幸福,但當一群人熱熱鬧鬧的圍在一起時,讓芳芳感覺,在滿目蒼夷的生活下麵,仍有一些憧憬和溫情在暗流湧動。


    章柳覺得,當喜歡上了一個人,做任何無關緊要的,無需打起精神的事情,而她又不在身旁時,他的腦子很容易陷入一片空白,慵懶的,無力的,什麽都不想做,恨不得依靠在榻榻米上做一段白日夢。


    中途芳芳接了個電話,大聲的喊出對方的名字,好讓在場的全聽出是韓曦打的。電話掛斷後,她出去了一會,迴來時,大家調侃她吃頓飯的功夫,都要出去約個會,芳芳嘟起嘴巴,驕傲的撒嬌道:“來查崗的,我跟他說我和同事們在一塊,他偏偏不相信,討厭死了。”


    “哎喲,甜蜜死了。”


    “芳芳是久旱逢甘霖。”


    “馬上要榮升為少婦了。”


    “什麽少婦呀,那是少奶奶。”


    “來,少奶奶,小的敬你一杯!”


    芳芳豪爽的一飲而盡,千嬌百媚,隻有章柳看見她偷偷的把一遝資料放進了包裏。關於芳芳借錢為男朋友的各種七八姑八大姨,張羅各種官司的傳言,章柳已有耳聞,他有些不理解一心想嫁豪門的芳芳,為什麽會心甘情願的選擇倒貼,他也不理解自己為什麽在林睿離開了他的時候,才深深的愛上了她。


    飯吃的疲憊至極,體力和精力俱損,商陸在聚會接近尾聲時,將車停在餐廳門口等。章柳出來後找不到自己的車,商陸半開車窗,示意他上來,章柳坐到後麵的座位上一看,劉澹泊也在,正坐在副駕駛座上,哥哥的司機開著車。


    商陸望向章柳的身後,芳芳喝的醉醺醺的,甩著手提包,頭發亂蕩,走路搖搖擺擺,連忙摁下關窗鍵,說:“我讓侯師傅把你的車開迴家了。”


    章柳道:“看來你們是有組織有計劃有預謀,想綁架我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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