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終老……

    黃蓉思了一思,心中抽痛,問道:“那我爹爹怎麽辦?”從小到大,她一帆風順,縱有磨難,亦能很快化解,何曾如今日這般,嚐遍人間疾苦?

    “你小覷他了。他意堅如鐵,怎會被打垮?”封江月低低一笑,又道:“再者,他的未來,自該由你負責。”

    黃蓉欲言又止,心中愁苦萬分,一會兒憶起島上歲月,一會兒思及未來生活,喃喃道:“爹爹對你,不會輕易罷手。”

    若非,她以死相逼,又提及亡母,以她爹爹的性子,哪能應允她?

    “但他,剛剛已放棄,”封江月答道,臉上的笑容微斂,補充道:“隻是,沒有說出口而已。”

    黃蓉憂急,陷入兩難之境,猶豫許久,低語:“在這世上,爹爹是對蓉兒最好的人,我不想他餘生孤苦。”

    她咬了咬牙,下了很大的決心,鄭重道:“雖然我仍無法接受,但也不再抵觸你……”她跺了跺腳,氣道:“總之,你明白的!”

    “你逗我玩呢?”封江月一怔,望了她許久,微笑道:“很抱歉,但我對你父親有了抵觸。”

    黃蓉呆了呆,急問道:“為什麽?”

    “世上,有些事,不是反悔,就可以重迴當初。”封江月略一沉吟,笑道:“因在今日,我明白了一件事。”

    “什麽事?”黃蓉娥眉輕蹙,思了一思,有所明悟。她亡母,在她父親的心中,占極大份量。

    封江月默了默,眺目望向遠空,又道:“你當初救我一命,雖目的不純,害我受半年罰,但我仍感恩。今日,你予我徹骨之痛,我和你,兩清了。”

    “至於你父親的授業之恩,我倒可永不用他教的武功……”她略有猶豫。在這亂世,出身在外,若無武功榜身,很容易死。

    沉思片刻,封江月微微一笑,厚著臉皮道:“這恩情,我就不還了,就當你爹給我的分手費。”

    黃蓉呆呆道:“你,你?”這是要與她和爹爹,一刀兩斷麽?

    “從今往後,恩怨兩消,我不再欠你,以及你父親。”封江月鄭重道。

    黃蓉惱怒道:“你真要如此絕情?”她跺了跺腳,氣道:“若如此算,那你住我家,吃我家,都得算銀子。”

    她手一伸,喝道:“想要一刀兩斷,現在就還錢!”

    封江月愣了半天,所謂人窮誌短,剛才的豪情悉數湮滅,低

    語:“等我飛黃騰達後,就雙倍奉還。”

    黃蓉冷哼一聲,隨即又笑了,嬌蠻道:“不行,現在就得還。若是沒錢,那便以身償吧。”

    “那不還了,”封江月白了她一眼,又道:“你們就當養了條白眼狼。”

    黃蓉急了,瞪著她,突地露齒一笑:“在牛家村,你勸走歐陽克,解我難,於我有恩;你舍命為爹爹擋掌,雖未成功,但我們仍感恩。”

    她蹙眉沉思,隨即笑道:“這樣吧,我迴去和爹爹商量,讓他以身償。”

    封江月黑著臉,咬牙道:“妹子,你到底要幹嘛?”逼走她的,強留她的,都是黃蓉。

    “靖哥哥那樣待我,我必活不長久。我不想我死後,爹爹孤苦。”黃蓉望著她,臉上笑容微斂,落寞道:“我想和你打一個賭。”

    “什麽賭?”封江月皺眉。經過這情難,黃蓉似乎已長大,以往的她,嬌美明豔,哪曾落寞過?

    黃蓉苦笑道:“就賭……爹爹應允我的要求,到底是真心放棄你,還是為安撫我。”

    封江月沉默,半晌後搖頭道:“沒有意義。”

    黃蓉話鋒一轉,神色越發落寞,又笑道:“那便賭……如果我不尋死,單論我母親,能否讓爹爹放棄你。”

    她背過身,抹去眼角淚珠,慢慢向樹林走去,又道:“我如今發昏,才把爹爹推給你,機會隻有一次,錯過現在,說不準我就迴心轉意了。”

    封江月默了默,堅聲道:“不賭!”

    “如此絕情麽?”黃蓉步子一頓,迴道:“你怪我不給你留餘地,豈知你也一樣?也罷,讓爹爹再造一艘花船,我父女二人陪母親一同葬入大海。”

    封江月默了默,唯有一句話:“蓉兒,你不會失去郭靖。”

    “那你呢?那我爹爹呢?”

    樹林中,微風溫熱,輕拂而過,帶來一絲燥熱。樹梢上,幾隻鳥兒鳴叫,轉瞬展開翅膀,橫過長空。

    江南六怪等得不耐煩,但不敢多言,隻能安靜等待,生怕會惹怒此刻的黃藥師,落得橫死下場。

    郭靖望著樹林外,心中難受苦悶,得不到宣泄。他自知有愧,也不敢去辯解,沉默地等待著。

    同樣的,黃藥師望著樹林,眉眼裏有絲狂躁,正想著衝去尋人時,卻見那二人迴歸,怔了一怔。

    這二人的形象委實不佳,比乞丐有過之而無不及,除了一張臉

    外,渾身髒兮兮的。

    “你們打架了?”黃藥師詫異,目光掃過這二人,見其身上並無傷痕,方詢問:“沒談妥?”

    “爹爹,”黃蓉張了張口,泫然道:“蓉兒讓你擔心了,不會再做傻事,對不起。”

    “好、好、好!”黃藥師笑道,心中大定,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他頓了頓,又道:“你去丐幫大會罷,累了膩了就迴家。”

    “蓉兒明白,”黃蓉點點頭,笑中帶淚,“爹爹不用收義女,所幸江月還未行禮,可以不作數。”

    “作數又有何妨?爹爹還會在意這個麽?”黃藥師微微一笑,掃了眼封江月,又道:“況且,我何時答應過收義女?”

    黃蓉愣了愣。的確,自始至終,他都沒開口應允,隨時可反悔。早該知道,她父親這般鬼靈精,哪是她脅迫得了的?

    她歎氣道:“江月,你白落淚了,咱倆瞎愁悶啦。”說罷,她退後兩步,喚上郭靖,低語:“靖哥哥,咱們走。”

    黃藥師一怔,凝望著封江月,微微皺眉。哭了麽?這次,確是他考慮不周,原以為,她足夠堅強。

    他偏過頭,突地喝道:“還不滾?”

    江南六怪敢怒不敢言,各自灰溜溜離去。因郭靖悔婚之事,他們自覺理虧,也不敢去觸怒東邪。

    等人全走光,小樹林幽靜下來,黃藥師方才低語:“蓉兒要尋死,我隻能二者取其輕,這非我所願。”

    封江月垂首不語。

    見此,黃藥師微微一笑,“哪怕你做了我義女,也毫無影響,我要娶照樣娶。我的性子,你不了解麽?”

    封江月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又聽他笑道:“明白了麽?”

    那馮蘅呢?她默了默,複又點頭,終沒有開口。

    她太過安靜,與往常有異。黃藥師微皺起眉,拉過她的手,笑道:“弄成這幅模樣,去客店洗洗罷。”

    二人飄然而去,瞬間在林木後隱沒。

    入臨安,兩人徑直去了客店,要了一間上房。三名店小二提桶進來,將溫水倒入浴桶內,來迴兩三次,終於將其備好。

    封江月瞅了瞅窗邊的人影,默了默,含笑道:“島主,我要沐浴,麻煩迴避一下。”

    黃藥師微微一笑,答非所問:“今後,直喚我的名。”他頓了頓,又道:“我們成親罷。”

    封江月一呆。

    黃藥師笑道:“忘了麽?你曾向我求親,而我已應允。”經今日之事,他決定先成親。蓉兒性子隨他,一樣刁鑽,為防今日之事再現,他須早做打算。

    封江月臉色古怪,轉入屏風後,又瞅了眼黃藥師,卻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

    但見他並未有出去之意,她皺了皺眉,心知勸不住,唯有背對屏風,褪去衣裳。

    終究是因房中有人,封江月不大自在,隻粗粗地洗了下,便穿戴好衣物,走了出來,含笑道:“島主,我今日有點累,想休息一會。”

    與黃蓉打了一場架,她累到極致,隻想蒙頭大睡一場。

    “以後,喚我的名字。”黃藥師語氣加重,凝視著她,約摸一會兒後,方收迴了目光,又道:“晚飯時,我來叫你。”

    這種相處氣氛,很不對勁,他心知肚明。但他解釋得夠清楚,她又不肯說,難不成要迫她開口?

    封江月躺在床上,毫無一絲睡意,心中有事,腦中紛亂,煩躁地翻來覆去,猛地坐起來,收拾好包裹,準備出逃。

    八月中秋,有一場醉仙樓比試,她原想拿到《武穆遺書》時再走,怎奈計劃趕不上變化,眼下隻有先逃,其它事另做打算。

    門輕輕開啟,封江月抬起腳,正欲邁出門檻,身子微微一僵,暗唿不走運,又被抓了個正著。

    黃藥師立於欄杆前,正對著她,眸光略過她的包裹,臉色沉了沉,問道:“去哪兒?”

    作者有話要說:捂臉,島主的求婚,一點都不浪漫。江月這次是被傷狠了,有點鴕鳥的心思,怕又失望傷心,所以就不和蓉兒賭,又見島主解釋時壓根不提起亡妻,所以就沉默了,想逃跑。

    好啦,島主的追妻之路正式開始了……

    關於上一章,有親親提到了,武三通那兒的時間線不對,抱歉啦,當時寫時沒注意到這時間,按現在的時間點,武三通還沒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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