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從走廊的陰影裏緩緩露出一張臉,幽怨又滿懷歉意:“希瑞爾,不要怨我,我是迫不得已的。”


    一口鮮血噴到地上,紅色遮蓋了顧如南全部的視野,他的瞳孔漸漸渙散,隻剩係統刺目的字眼..


    【一個人最大的自信,莫過於過分高估自己在愛人心中的分量,以及對昔日情分的無端臆想。】


    【如果這次他不能帶我離開,那麽熬到下一次,他一定會來的吧。】


    【男人的懦弱、卑劣和他們那被欲望操縱著的軀體..】


    【賭上性命才能夠知曉。】


    【恭喜主播達成be「青梅竹馬的背叛」。】


    【勝負乃兵家常事,玩家請重新來過。】


    【您已死亡。是否選擇重新讀檔?(注:若選擇「是」,需扣除500積分;若選擇「否」,則直接離開副本,並扣除1000積分)】


    


    熟悉的白光閃過,顧如南讀取了   【手動存檔點4:第四日晨,北邊客房】,再次迴到了客房。


    讀檔積分漲價了,這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反正知道主播不買也得買,不漲價就不叫資本家了。


    經過幾次三番的折騰,顧如南已經對這套死亡又複活的流程麻木了,隻是這次死亡和上次時間距離得有點遠,他還是沒習慣痛覺的殘留,坐了好久才緩過神來。


    卡爾竟然能使喚侍女長過來殺他?這是顧如南完全沒有料到的事。他設想過侍女長會把私奔的他和卡爾一同殺死,卻沒想到是卡爾親自告密,讓侍女長來殺他的。


    卡爾和他不一樣,卡爾和侍女長不是敵對的,而是一邊兒的。


    所以就算顧如南守了約和卡爾在花園側門見麵,卡爾極大的可能性早就通知了侍女長,叫她埋伏在旁邊,等他一去就把他抓起來就地正法。


    卡爾說他當天本來就不打算來客房..還說他有事..難道就是忙著告密?


    「青梅竹馬的背叛」這一結局,能代表很多東西,比如卡爾不像顧如南原本想的那樣,是個邊緣的、沒有地位的客人,相反,他在城堡裏能夠說得上話,是個較為核心的人物。


    侍女長是什麽人,公爵貼身的人!平常隻會聽公爵和管家的差使!這會兒為什麽會聽卡爾的話?


    這是不是證明,卡爾和公爵在某件事上的利益是一體的?他不是個一般意義上有實力和男主分庭抗禮的男配,而是依附著男主存在。


    顧如南越想越背後發涼,他覺得「血族的華宴」這個副本不像他想的那樣簡單:不是隻需要攻略不同的npc、達成任意一個he就好,他更像是處在一個巨大的陰謀中,有更深的劇情等著他去挖掘。


    像是一口深井,平靜無波,他卻以為隻是張鏡子,一直在外圍打轉。


    是他太天真。


    顧如南飛速地整理了一下之前的錯誤,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能在白天去花壇」、「不要試圖和卡爾談逃跑的事」、「不要對卡爾示愛」。


    那卡爾這個npc到底要如何攻略?推他走開顯然不能和他在一起,主動示愛會死,求他帶自己離開也被告密。


    難不成隻能等他明晚來救自己?他真的會來嗎?


    顧如南已經不想相信這個卡爾了,目前這人在他這裏的信譽值基本為0。


    作者有話說:


    卡爾線是沒有he結局的,他就是一個沒有擔當徒有美貌的渣男,但是要想進入葉哈雅線,不得不通卡爾線


    第44章 【血族的華宴】8


    賀盼那邊的進度突飛猛進。


    在他的時間線裏, 日期早就過了9月21日,一路狂奔到了兩個月後。那場萬眾矚目的吸血鬼盛宴並沒有如期舉行,因為葉哈雅公爵對所有人失約了。


    本遊戲的第一男主,傳說中的半神吸血鬼葉哈雅, 沒有醒。


    俊美的長發男子躺在玻璃棺內, 眼眸緊閉, 長睫在臉上投下陰影, 雙手交疊置於胸前, 一絲生氣也無。


    這真是個天大的笑話。就好像有人為了舉行一場盛會, 在廣場上擺滿了煙花盒,並向鎮上所有的居民發出了邀約。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空來, 在約定時間匯聚到一起、翹首以盼。結果引線一點燃, 等了一晚上, 發現煙花早就潮壞了, 是一堆啞炮。


    賀盼不知道在心裏譏笑了這遊戲策劃多少次, 吆喝得那麽響亮的男主、遊戲前情提要裏唯一出現的人, 竟然是個幌子、是個背景板。


    估計觀眾看完後會打一大波差評吧。


    不過這些差評是針對劇本的, 不是針對他的。他馬上就要迎來he了, 戀愛向遊戲第一玩家的寶座,他穩坐如山, 這波絕對能收割大量的粉絲。


    這兩個月, 時間過得飛快。他將威拉德侯爵的喜好全部爛熟於心, 每個選擇都確保符合人物性格取向,以最快的速度刷著彼此的好感度,早就已經刷滿了。


    威拉德說要娶他, 讓他做自己的侯爵夫人, 還說葉哈雅沉睡前, 讓他代為掌管古堡,現在葉哈雅沒有醒,古堡就徹底歸他們了。


    每件事都完美得要溢出來,這世上根本就不會有更圓滿的結局,不是嗎?


    賀盼心裏美滋滋的,到花園摘了束藍色妖姬,這是威拉德侯爵最喜歡的花,因為它原產地是荷蘭,而威拉德的母親是個荷蘭王女。


    中世紀歐洲的親緣關係亂成一團,每個國家的國王、女王、王子、王女差不多都要接受和親,同輩人大多都是堂表兄弟姐妹。葉哈雅和威拉德也是堂親,盡管前者是公、侯、伯、子、男中爵位最高的公爵。


    而威拉德是次於他的侯爵,可葉哈雅英年早逝,不得不用水晶棺封存著,而威拉德活得好好的。


    這世上誰活得更久,誰就是贏家,現實世界如此,無限世界、副本世界亦然。


    賀盼換上威拉德喜歡的白色睡袍,把頭發卷成海藻般的形狀,捧著藍色的花束,微笑著向他的書房走去。


    隔著門縫,他卻聽到一陣猛烈地咳嗽,接著,屋內處理公文的侯爵大人推翻了桌上的墨水瓶,倒在了地上。


    賀盼大驚失色地跑過去,發現他的手帕上全是咳出來的血。威拉德英俊的臉頰滿是青黑。


    他什麽時候憔悴成這樣了?難道是自己沉浸在快要勝利的喜悅中,沒有注意?


    威拉德骨節分明的手慢慢撫上那張讓他無比眷戀、無比憐惜的臉,抱歉道:“對不起,希瑞爾,瞞了你這麽久。”


    “我得了重病,兩個月前,醫生就已經診斷為不治之症了。那晚,我本不該留下你,可我從閣樓上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深深地迷戀上了你。我想,要是剩下的日子能和美麗溫柔的你待在一起,即使第二天立即死去我也甘之如飴。”


    “我做了一個自私的決定,我要留下你,我要和你結血契,讓你無法背叛我。我要你風華絕代卻隻能陪我一個病人虛耗殘年,我想你餘生都為我守寡。”


    “我愛你,希瑞爾,你不隻是我的容器,你還是我唯一的侯爵夫人,誰都休想把你從我的身邊搶去。”


    “我做的錯事太多,可我永不後悔。”


    威拉德顫抖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狠狠地將一個銀白的指環套在賀盼的無名指上。那指環的尺寸非常小,戴上去的過程很吃力,一旦卡在那個位置,無論如何也不能拔下來。


    下一刻,英俊的男人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賀盼仿佛從雲端墜入了地獄,張大著嘴,表情如遭雷擊。


    係統提示音在他的耳畔響起,宛如夢囈:


    【你是否做過一個夢,甜蜜的生活突然破碎,睡在身邊的伴侶忽然沒了唿吸?】


    【你摔打、嘶吼、無法接受現實。】


    【他卻再也不能迴來。】


    【他走了,就像你們從來沒有相遇過。】


    【恭喜主播達成be「自私的愛侶」。】


    【勝負乃兵家常事,玩家請重新來過。】


    【您已死亡。是否選擇重新讀檔?】


    與此同時,直播間嘩然:


    【我去,突如其來的be??】


    [這就是所謂的神轉折吧。by the way,賀盼是不是玩遊戲從不存檔?   【瑟瑟發抖】豈不是要徹底重來?]


    【這個威拉德什麽渣男啊!以為自己很深情?強行把別人留在身邊,還故意隱瞞病情,有沒有想過別人後半輩子怎麽過??】


    【我心肌梗塞了。前麵一路甜甜甜,一點刀子都沒有,要結婚了突然猛塞一口玻璃渣的痛誰懂?】


    【如果我沒記錯,這是賀神第一次be吧,估計他人都傻了hhh】


    【好感度刷滿了還be我也是第一次見。】


    【證明他開頭就選錯了。】


    【怎麽叫選錯了?你意思是威拉德這個角色線上沒有he?說話要負責任的啊!】


    【這遊戲怎麽迴事,怎麽到處都是be,還能不能好好玩了?】


    【現在死了多少人了?】


    【沒新死人,但是主播們全都在be裏循環,這也太恐怖了。】


    【不慌不慌,二周目可以有獎勵,盼盼可以得到獎勵了,也算是好的方麵-】


    彈幕裏的觀眾互相鼓勵著,繼續看了下去。


    


    第四夜當晚,顧如南坐在桌邊等到十一點,卡爾果然沒有來。


    他不知道卡爾到底在忙些什麽?明天就是月圓之夜了,他可不想節外生枝。


    顧如南決定主動出擊,去卡爾住的地方找他,開門見山地向他問個清楚,問他和葉哈雅公爵到底是什麽關係?他接近他是否別有目的。


    顧如南做好了死一次的心理準備,但隻要能多套一點線索,再死幾次也值得。


    管家的名簿裏有所有到訪的客人名單,以及對方落榻的地址,在閣樓裏點容器包夜價格不菲,卡爾看上去就是個家境普通的青年,估計是在附近找的一個老旅館住下的。


    他放了個分身在客房冒充自己,記下卡爾住的賓館的位置,打算從門口溜出去找他,走到門口,又被係統提示: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迴去吧,小心巡邏的僵屍侍女】


    這裏也不能通行,看來是一進古堡深似海,成了容器就出不去了。


    他披著鬥篷,沮喪地迴去,忽然發現三樓有個房間的燈亮著。


    貌似是一個待客廳,門虛虛地開了一條縫,能依稀看見兩個人影。


    待客室內,金絲繡線的屏風上,繡著朵朵重瓣大麗花,紅珊瑚的擺件和古董花瓶置於金絲楠木的博古架上,羊毛地毯鋪了滿地。牆上的牆紙富麗堂皇,正中央掛著中世紀風的油畫,畫的是拿破侖加冕。


    金框落地鏡照著相對而坐的二人。


    應該說,一個是人,另一個是吸血鬼。


    卡爾坐在沙發上,低著頭,雙膝莊重地並攏,兩手不知所措地放在腿上;他的對麵,坐著個一個極度俊美冷豔的吸血鬼,由於隔得太遠,五官模糊不清。


    男人漆黑的長卷發呈現著自由恣意的弧度,在肩頭寫意地傾瀉著,其上光華流轉,仿若融入了無盡的夜色與月華;他的皮膚白得好像瓷器,瑩潤冷冽,不觸碰都知道是刺骨的寒;鴉羽般的睫毛垂下,即便遮擋著眼瞳,也能窺探到那抹血紅。


    最濃重的血紅,作為始祖吸血鬼的直係後代,葉哈雅有著無人企及的高貴與強大。


    葉哈雅醒了?竟然在和卡爾對坐著喝茶?


    顧如南覺得自己好像撞破了什麽不該看的秘辛,連唿吸都放輕了這倆人不會有一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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