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第122章


    傅瑤與謝遲在平城歇了兩日, 等到緩過來之後,這才又啟程。


    有前車之鑒在, 謝遲這次頗為固執地攔著, 任是傅瑤怎麽撒嬌賣乖,都不肯再由著她的性子胡來,一路上始終是不疾不徐的。


    也的確是有效果, 傅瑤第二日再醒來的時候, 便不會似先前那般渾身酸疼了。


    越往北邊走,也就愈發人煙稀少。尤其是前不久才從北狄手中奪迴的地界, 透著些荒涼, 百廢待興。


    十六州最北為穹城, 大軍駐紮在城外, 層層關卡, 防衛森嚴。


    傅瑤圖方便穿的男裝, 隻是身形相貌擺在那裏,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個姑娘。


    守關的將士雖奇怪怎麽會有女子來這種地界,但認出陪在她身旁謝遲後, 立時就沒了疑議, 恭恭敬敬道:“參見將軍。”


    在軍中, 謝將軍就是說一不二的存在, 他的話怕是比聖旨都要好用些。將士們移開了關卡放行, 一路暢通無阻。


    “如今軍營那邊不方便去,直接進城歇息吧?”謝遲問道。


    他對傅瑤在大多事情上都是百依百順, 但卻並不是那種昏聵之人, 該有的底線還是會有。軍中自有規矩法令, 並不是一時興起就能隨意領著人去看的。


    遠處的營帳整整齊齊地排列著,隔著老遠, 依稀能聽到將士們訓練的聲音。


    傅瑤雖多少是有些好奇,但是個有分寸的人,並不會鬧著非要去看不可,迴過頭去向謝遲笑道:“好啊,正好去吃些東西,我又有些餓了。”


    因著先前經曆過一場惡戰的緣故,穹城內顯得格外破敗。


    街上很少能見著什麽行人百姓,更不會有像涼城那樣擺攤吆喝的了,往來的大都是披堅執銳的軍士,偶爾有認出謝遲來的,便會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候。


    先前一路北上時,路過的都是早前裴老將軍與謝遲先後收迴的地界,這兩年已經逐漸好轉,直到親眼見著穹城這情形,傅瑤才算是更真切地理解了先前虞寄柳同她提過的舊事。


    “是不是覺著太荒涼了些?”謝遲勾了勾傅瑤的衣袖,提醒她左轉,“穹城其實的確沒什麽好玩、好看的,本就是邊境極北比不得涼城,又被北狄占了那麽些年,怕是要過上許久才能漸漸熱鬧起來。”


    傅瑤緊跟在他身旁,低聲道:“我原也不是為了看熱鬧來的呀。”


    她隻是想看看大周極北之處是怎麽個模樣,也想看看,謝遲費勁心血從北狄手中奪迴的城鎮。


    “等到將來迴京之後,我就可以同爹娘、長姐他們講講這一路的見聞,”傅瑤仰頭看著遼闊的天際,笑盈盈道,“說起來,我應該是家中去過最遠地方的人了。”


    謝遲順勢將她的指尖握在掌中,無聲地笑了笑。


    穹城之中的商鋪寥寥無幾,就他在這裏的那幾日的印象,也沒什麽好吃的,所以便直接領著傅瑤往府衙去了。


    萬磊等人早兩日就從慶生那裏得知,謝將軍會領著夫人往這邊來,期待不已,及至聽聞謝遲迴來之後,立時放下正在商議的事情,一股腦地湧了出來。


    傅瑤正好奇地四下看著,見著他們好幾個人箭步出來後嚇了一跳,停住了腳步。


    其中有認識的萬磊,也有並不認識的,看這氣勢洶洶的架勢,她還當是出了什麽事情。


    謝遲卻是對自己這些個下屬的秉性再了解不過,瞥了他們一眼,明知故問道:“這是要做什麽去呢?”


    “這個……”眾人訕訕地笑了起來,誰也不敢說是趕著出來湊熱鬧的。


    最後還是萬磊站出來答道:“這幾日有些猶豫不決的事情,聽聞將軍你迴來了,便想著來問問您的意思。”


    謝遲嗤笑了聲。


    “幾位將軍這麽迫切,想來是有要緊事,既是這樣,你就先忙正事去吧。”傅瑤輕輕地推了一把,小聲笑道,“你的住處在哪兒?我自己過去就好。”


    謝遲的目光從萬磊衛林他們身上掃過,磨了磨牙,讓人引著傅瑤往自己住的小院,又吩咐人送飯菜過去,而後便領著剩下的人往議事廳去了。


    “說吧,”謝遲撣了撣衣袖,冷笑道,“你們最好是真有要緊事。”


    眾人麵麵相覷,萬磊更是臉都青了。


    他隻是想要湊熱鬧未果,隨便編了個理由而已,沒想到夫人她信以為真,就這麽把將軍給趕了過來。思來想去,也隻好尋了幾件瑣事出來說道。


    果不其然,謝遲壓根就沒迴答,而是反問道:“這都要特地拿來問我?我看你這位置是坐得不耐煩了吧?”


    他話裏話外才是十足的不耐煩。


    萬磊搓了把臉,就坡下驢認了錯,又陪笑道:“將軍您若是想陪夫人,隻管去就是,我們絕對不會再打擾了。”


    來都已經來了,謝遲還是言簡意賅地先將這些日子的事情問了個大概,等到確準沒什麽疏漏之後,難得地誇了兩句,這才離開了。


    此時正是午後,門窗大開,日光暖洋洋地灑在房中。


    傅瑤吃飯吃到一半便覺著有些困,見著謝遲迴來之後勉強打起些精神,笑問道:“這麽快嗎?”


    “本就沒什麽大事,”謝遲在她對麵坐了,陪著一道吃飯,“是不是困了?等吃完飯就睡會兒吧。”


    結果飯還沒吃完,又被打擾了。


    謝遲還沒來得及皺眉,衛林便連忙解釋道:“是京中來人,帶了皇上的旨意。”


    這就真沒辦法了,謝遲也隻能先放了筷子,又往議事廳那邊去。


    其實也說不上是要事,無非就是因著北狄大捷,下令嘉獎的聖旨。


    北狄潰敗求和,在先帝手中淪陷的十六州得以收迴,朝野上下皆是大喜,蕭鐸親筆寫了這旨意,連帶著許多賞賜讓人送了過來。


    那禦史宣了旨意後,向謝遲拱手行禮,誇了好些句,說他勞苦功高,此戰揚大周國威等等,慷慨激昂得恨不得當場賦詩一首。


    明明先前在朝中之時怎麽看謝遲怎麽不順眼,甚至還曾上書參過,這時卻心悅誠服得很。


    一旁的內侍則另取出封信來,呈給了謝遲:“這個啊,是皇後娘娘讓奴才帶來的。”


    謝遲認得這內侍,知道是謝朝雲的人,微微頷首,將那信收了起來。他三言兩語應付了禦史,便仍舊迴了自己那小院。


    傅瑤已經伏在那裏睡著了,並沒脫鞋襪,就連被子也隻是隨意蓋了下,看起來像是準備等他迴來的,隻是撐不住睡了過去。


    謝遲勾了勾唇,輕手輕腳地扶著傅瑤躺好,又替她褪去了鞋襪蓋好被子,這才將謝朝雲那信取出來。他先翻來覆去地看了看信上的痕跡,確保並沒被動過之後,這才拆開來。


    這信並不算長,謝朝雲先是恭賀了戰事大捷,又調侃說自己已經備好了送給他與傅瑤大婚的賀禮,及至最後話鋒一轉,提醒他將來迴京途中多加留意,以免狗急跳牆。


    兄妹兩人在朝局政事上極有默契,哪怕不說明,就這麽寥寥幾句,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謝遲捏緊了那頁輕飄飄的信箋,原本的笑意褪去,神情冷了下來,眉眼間多了些殺意。


    他正凝神打算著,隻覺著衣袖被扯了下,迴過頭去,對上了傅瑤疑惑的目光後,立時就又變了臉色,溫聲問道:“怎麽醒了?是我打擾到你了嗎?”


    若是有旁人在,就會發現謝將軍翻臉堪比翻書,不過轉瞬之間,卻判若兩人。


    傅瑤抬手揉了揉眼,輕聲問道:“是京中出什麽事了嗎?”


    她方才迷迷糊糊中見著謝遲那個神情,還當自己是在做夢來著。從前在京中之時,謝遲偶爾會這樣,可自從重逢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他這樣了。


    所以哪怕什麽都還不清楚,傅瑤仍舊直覺著,應該是京中的事情。


    若是從前,謝遲興許會尋個借口敷衍過去,橫豎自己有把握將人給護得好好的,但同傅瑤對視了會兒,最終還是將謝朝雲那信給她看了。


    傅瑤坐起身來,接過信來飛快地掃了眼,倒是沒顧得上那句成親的調侃,目光都聚在了那句“狗急跳牆”上。


    “這個說的是……”傅瑤頓了頓,試探著猜道,“秦家?”


    謝遲一直都知道傅瑤聰明,但也沒想到,在這件事情上她竟然也能一下子就猜到,心頭原本的那點陰鬱消退了不少,笑問道:“你怎麽猜到的?”


    “這個也不難猜吧,”傅瑤小聲嘀咕了句,耿耿於懷道,“畢竟當年你遇刺,八成是有秦家在背後動手腳的,隻是那時候礙於北境外患,隻能暫且剪去羽翼,並沒動他家根本。如今北境消停,你騰出手來,他們必然會怕你要秋後算賬。”


    謝遲愈發地驚訝起來:“你怎麽知道此事?”


    他可從來沒同傅瑤提過自己遇刺的內情。


    “是當年阿雲進宮之前,同我講的。”一轉眼已經過去許多年了,可傅瑤心底始終惦記著這事,以至於見著秦家人都沒什麽好臉色。


    秦家想要除掉謝遲,緣由其實不難猜。


    蕭鐸的生母是出身卑賤的奴婢,登基之後並沒母族可以依靠,秦太後一脈當年會默許他坐上皇位,便是因著這個緣由,想著更好掌控。可後來才發現有謝朝雲這層關係在,蕭鐸是更偏向謝遲的。


    除掉一手遮天的謝遲,就相當於少了個強大的政敵,也可以控製蕭鐸。


    卻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謝遲昏迷不醒北境戰火再起,也陰差陽錯地使謝朝雲下定決心入宮,奪去後位。


    這幾年秦太後被謝朝雲壓製,蕭鐸也漸漸掌控了朝局,秦家並沒因為謝遲離開得以做大,日子也不算多好過。


    北境大捷,朝野上下皆是一片喜色,唯有秦家暗暗擔憂。


    他們是真恨不得謝遲死在邊關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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