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痛,與身體的痛,是不同的感覺。


    蘇銘抓著自己的胸口,那種具備了真正的血肉身軀後,傳遞來的心中刺痛,甚至還帶著一種如心糾在一起的感覺,讓他默默的在這寂靜的夜裏,數著天空的星辰。


    “你斷去了我肉身的痛,可……沒有斷去我的心痛……”蘇銘輕聲喃喃,他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一種痛,它超越了肉身,超越了心中的刺意,散發出來的是一種來自靈魂的痛。


    魂痛。


    蘇銘不知在什麽時候閉上了眼,將那痛楚埋葬在心底,深深的記住這種感覺,他明白,這或許是自己唯一留下的,對過去的追憶。


    那種心的刺痛裏,有雨萱閉著雙眼,自己卻抓不住她的手,有白素迴眸的一笑後,化作的白紗讓自己隻能看著遠去。


    那裏還有大師兄的蘇醒,二師兄的微笑,虎子撓著頭的動作,還有那喜歡變換衣衫的師尊,還有……很多,很多。


    月色漸濃,直至一夜過去後,蘇銘的頭發不再是紫與黑,而是成為了灰色,那灰色的發似他承受了一整夜的心痛後,感染了魂,感染了身,自然而然的出現了。


    一頭灰發,一身白衣,蘇銘盤膝坐在那裏,在那陽光從天涯海角出現時,他抬起了頭。


    此刻的天空,有那麽一幕奇異若畫麵般的存在,那是遠處抬頭的初陽,那是另一個方向漸漸黯淡的月亮,那是一顆正慢慢散去的璀璨星辰。


    一星、一月、一陽。


    日月星辰在這一瞬,竟同時的出現在了天幕中,這在火赤星上一年隻有一次,且這一次的時間不到半個時辰。


    隻有在日月交替之時,在那黑夜與白天相互替換的片刻,才會出現這種奇異的天象,也隻有在那一生一世之日,才會有那顆璀璨的星辰出現,讓人看之,會不知覺得被其吸引。


    蘇銘怔怔的看著,這天地的奇異在這一刻,讓他仿佛明白了一些什麽,他首先想起的是儲物袋內從司馬信那裏獲得的扇子,那被二代蠻神在其內封印的術法神通,星辰日月變。


    這術法威力極為強大,刻印在那扇子上,是二代蠻神的神通,蘇銘以往展開都是借用扇子,他自身對此術並不了解。


    可在這一刻,在看到這天空奇異的一星一月一日後,他忽然間似明白了一些以往不太清晰的運用。


    隻是這種明悟很快就在蘇銘的腦海裏散去,他看著那天空的星辰日月,腦海裏再次浮現出的,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他還是一個孩童的時候,在那烏山上看著一張獸皮書,帶著期待與夢想,念著那獸皮上的一句話。


    “蠻族有祖,開天造人,遺留萬代至今……持蠻者,飛天入地移山倒海……有蠻紋通天,可摘取日月星辰……”


    “可摘取日月星辰……”蘇銘喃喃,他怔怔的看著天空。


    時間漸漸流逝,一年一次隻存在半個時辰的天地異象,漸漸走到了尾聲,隨著那天空的璀璨星辰隻剩下了模糊地虛影時,蘇銘全身一震,就連那句獸皮上的話語也都在他腦海裏消失,他的腦海如今一片空白,可卻隱隱的似有一種升華的感悟,正慢慢的出現,那是他看到這日月星辰後,第三次的明悟。


    隻是這第三次的明悟很淺,並不清晰。


    直至那月亮也都淡去的隻剩下虛影時,蘇銘腦海裏那不清晰的感悟深刻了一些,但依舊還是無法摸索出來。


    他看著那星辰消失,看著那月亮不見,看著遠處的太陽漸漸升空而起,在那一年一次的異象消失後,蘇銘愣在那裏許久,許久。


    他有種強烈的感覺,如果自己腦海裏能清晰的浮現出這第三次感悟,那麽他將有驚人的收獲。


    甚至就連嶽宏邦歸來,單膝跪在蘇銘麵前時,蘇銘都沒有察覺,他看著那不再天空上出現的原本是星辰與月亮的地方,他知道,自己錯過了一次……深刻的感悟。


    這一次的感悟,他不知道能明悟什麽,或是神通,或是心境,或是修為,但如今卻是錯過了。


    或許也不是錯過,而是那天地的異象消失的太快。


    蘇銘歎息,收迴了看向天空的目光。


    嶽宏邦安靜的單膝跪在蘇銘前方,低著頭,一聲不出,他之前看出了蘇銘似對那天空的異象在感悟,知道這個時候萬萬不能打擾,直至此刻他聽到了蘇銘的歎息,這才抬起了頭。


    “這種日月星辰同時出現在天幕的奇異,每年會有一次,每次不到半個時辰……前輩若多次感興趣,每年的此刻,都會有這一幕。”


    “那是什麽星辰?”蘇銘沉默片刻,輕聲開口。


    嶽宏邦一怔,明白了蘇銘所問的星辰必定是昨夜那顆璀璨之星,這一年一次會綻放出堪比日月之輝的星辰。


    “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麽星辰,曾經在火赤星上有一些強者想去追尋,可卻始終沒有答案……久而久之,在火赤星有了一個傳說,人們把那顆每年一次璀璨的星辰,比喻成了親密的道侶。”嶽宏邦低聲說道。


    蘇銘看著天空,許久之後搖了搖頭,他沒有在說話,而是保持這樣的動作,哪怕那天空上已經沒有了星辰與月,隻剩下了太陽。


    嶽宏邦沉默片刻,漸漸告退,在遠處他看著蘇銘,沉吟少頃後選擇了盤膝坐在那裏,默默地守護,不允許外人踏入這裏,即便是有送來藍色石頭的北部區域之人,也都被嶽宏邦攔住,將那藍色石頭放在一旁,不讓靠近蘇銘那裏。


    蘇銘一直看著天空,看著那藍天漸漸漆黑,看著月亮漸漸浮現,一天,一天,一天……蘇銘不知自己到底注視了那天空又多久,他忘記了時間的流逝,甚至忘記了去吸收那藍色的石頭,他就這樣在盤膝中,看著天空。


    赤蟒鳳也始終在一旁,歲月對它來說隻是一眨眼的時間,它也習慣了這樣的平靜,禿毛鶴時而歸來,但它性格好動,往往迴來不久,便再次外出不知忙活著什麽。


    嶽宏邦一直在遠處守護,他看出來了,此刻的蘇銘應該是沉浸在一種奇異的狀態裏,這種狀態對於修士而言可遇而不可求。


    甚至蘇銘如今都不知曉,處於這種狀態的自己,其修為幾乎停滯下來,在其體內慢慢收縮之下,如同沉睡,在這沉睡中唯有他的心髒在怦怦的緩慢跳動。


    也唯有他的魂,與雙目融合後,在看著天。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心在跳動時,他的魂在望著天空時,他的第三次心變,不知不覺的,來臨了。


    時間的流逝,漸漸過去了一年。


    這一年裏北方區域之人大都知曉,他們的首領在原祁北山的洞府外閉關,眾人被禁,止步在那裏方圓百裏外,不得踏入絲毫。


    直至一年後的這一天深夜,在那天空上,除了明亮的皓月外,天空的另一側那一年前曾經出現的星辰,再次的璀璨顯露後,蘇銘一年不動的身軀,突然的一震,他望著那星辰,這一年對他而言,很快很快,似隻是一次思索,隻是一次短暫的明悟。


    此刻他看著那星辰,腦海中一年前的明悟再次浮現,不斷地深刻著,漸漸地黑夜消散,當那天空朦朧時,當那初陽出現時,在蘇銘的目中那天空上終於出現了星辰日月共輝的奇異。


    看著這一幕,蘇銘的腦海傳來了陣陣轟鳴之聲,他身子顫抖著,他的雙眼流下了真實的淚水,他忽然的,明白了。


    他明白了自己為何對這星辰執著,為何對這日月星同時出現而明悟。


    “那每天都會出現的皓陽,是殘酷的現實,提醒著我這裏是神源廢地,這裏是殘酷的世界,讓我看到其光芒照耀的地方,一片陌生……那每個夜裏出現的明月,是虛幻的夢想,讓人可以忘記四周的陌生,忘記身處於何地,讓黑暗來自我欺騙,產生了一種追求與希望。


    而這每年一次出現在天空的璀璨星辰……是……家鄉。”蘇銘喃喃。


    “現實的陽,希望的月,代表家鄉的星辰,這才是……離開家鄉的遊子,心中的執著……”蘇銘看著天空的星辰日月,在這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這星辰日月散發出了強烈的光芒,那光芒凝聚在他的身上,讓蘇銘的腦海在轟鳴中,他的心傳來了劇烈的刺痛,那是對家的思念形成的痛。


    天空的日月星辰,在這火赤星其他人的眼裏,並沒有出現如蘇銘看到的強烈光芒,那星辰與月亮依舊還是隨著天空的明亮而漸漸的黯淡,一切似乎都是蘇銘的想象與幻覺。


    可在蘇銘的目中,在這一瞬,卻是漸漸的在其左眼裏,出現了皓陽的虛影,在他的右目中,則是明月若倒映一般。


    在他的刺痛的心中,則是在這一刹那,似蘊含了星辰。


    這是蘇銘的明悟,因其明悟,故而日月星辰盡管或散去或明亮,可它們……卻是以記憶的畫板,以感悟為刻刀,深深的刻在了蘇銘的腦海中。


    “第三次心變麽……”蘇銘抓著自己的心口,他感受到了當年第一次心變時的,那種獨特的心緒的變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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