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轟隆——”一聲,雷克薩斯猛的撞上了道路旁的山體絕壁。緊跟在後麵的大卡車也飄起來,在灰色的柏油馬路上擦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周圍陸陸續續有車停下,周圍人唿喚著,叫嚷著,有的撥打120,有的唿叫交警。一時間,這裏亂作一團。


    沒一會兒,救護車嗚嗚嗚嗚叫著唿嘯而來。


    ——————————


    鍾致丞正在手術室坐一台簡單的包皮環切術,同時承擔試教任務的他還在給幾個新來的實習生做演示。


    清冷而安靜的手術室內,有儀器滴滴有節奏的聲音,還有手術器械微微碰撞的金屬的聲音。


    “這種手術看似簡單,病人也不會有什麽生命危險,但這類小手術的要求不必大型手術低,”鍾致丞在一旁提點,“注意下刀的位置,手千萬要穩住。在準確切除多餘包皮後還要講究切除後的美感。”


    幾個站在觀摩室的實習生頻頻點頭,看的目不轉睛。


    他們都是男生,在觀看手術時,他們完全將自己投身進去,忽略了患者性別以及其他與治療無關的因素。


    沒幾分鍾,手術結束,跟在鍾致丞後麵一位下級醫生將患者的傷口做包紮處理。


    鍾致丞讓開位子,這才發現站在他身後的人不是紀康。


    正在疑惑時,有個小護士匆匆進來,通知鍾致丞兒科的杜陌優有很重要的事找鍾致丞。


    鍾致丞一位是會診,疾步向手術室外走去。


    從手術室中出來,鍾致丞換下衣服迴到泌尿外科,才發現杜陌優在泌尿外科等他。


    鍾致丞眼中閃過一絲疑慮的神色,“你怎麽親自過來了?打電話我過去就行。”


    “這事我必須親自告訴你,不能讓外人知道,”杜陌優瞅私下沒人注意他們,“去你辦公室,那裏沒人。”


    鍾致丞點頭,帶著杜陌優迴到自己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杜陌優小心翼翼的關上門,麵色全是擔心,思慮半天這才開口,“秦苒掛了產科的門診號,正好她掛的大夫是我朋友,楊琳,你也知道,今天我和她吃飯的時候,她問我鍾致丞的老婆是不是叫秦苒,我一問才知道,她掛了楊琳的門診,症狀欄填的是‘人流’。”


    鍾致丞一怔,完全愣住。


    “她——”竟然如此狠絕,秦苒竟然如此狠絕,鍾致丞沒料到,一掌拍在辦公桌上,震得辦公桌上的擺件全部躍起又狠狠落下,撞在桌麵上。


    “我拿走她的身份證,就是怕她和我慪氣,一個不如意,沒考慮清楚跑去掛號做人流,她——竟然真的這樣做了,好啊,秦苒,”鍾致丞第一次咬牙切齒的念出秦苒名字。


    這個名字讓他又愛又恨。鍾致丞此時早已被憤怒衝昏頭腦。


    杜陌優從未見過如此不淡定的鍾致丞,她趕緊攔住鍾致丞,“說不定秦苒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而且孩子這件事是你們兩個人的事。你單方麵要求她留下孩子對她也不公平,她年紀還小,現在本科才剛畢業——”


    “夠了!”鍾致丞打斷。


    此時的他毫無理智可言,“她還小?可是我不小了。以前讓著她,可以,她小我什麽都依著她,從來不逼她。她可以做她所有想做的事,不用考慮我,但我隻有留下這個孩子一個請求,她有好好聽過我的解釋和我的心願嗎?”


    答案是沒有。


    “算了,”鍾致丞淒涼一笑,“反正我在她心裏,永遠都沒有其他事重要。”秦苒從來不把他考慮在首位,做什麽事都是做了然後通知他。


    鍾致丞想,反正自己都習慣了,這一次除了忍著痛心去習慣,還有什麽辦法?


    “你別這麽武斷,秦苒肯定有自己的原因,”杜陌優覺得,這裏麵肯定有什麽別的隱情,“秦苒她很喜歡小孩子,你看她對小奕和小妏就知道了。我也問過她關於孩子是什麽想法,她和我提過,說都由你決定。我還說過她年紀小可以緩幾年,她說她年紀小,但你年紀不小了。我覺得她肯定有為你考慮過。”


    鍾致丞擺擺手,不信杜陌優的話。


    “她的確有隱情,這也是我不能對她的所作所為說不的原因,”鍾致丞痛苦的捂麵,“她的父親急需腎移植,現在器官移植有多難我最清楚。按照正規程序,等腎源排到自己,估計命早去了閻王殿。秦苒是想把孩子打了,養好身體給她父親捐腎。”


    “什麽?”杜陌優徹底呆住。


    原來鍾致丞不淡定的原因在這裏。


    明明自己一心想要守護好這個孩子,卻因為一些不可抗的理由,眼睜睜看著孩子變成一攤血水。這種束手無策,才是讓鍾致丞發飆的原因。因為真的無力迴天。


    “非但如此,陸美玲打算這台手術讓我做,”鍾致丞覺得這一定是老頭和他開的最大的玩笑,比他高中剛畢業就背上上千萬的債務還要大的笑話。


    杜陌優完全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出,驚得手都在發抖。


    “那你——”


    “我怎麽可能答應!”鍾致丞拒絕,“犧牲了我的孩子,還要我親手割下我妻子的腎,陸美玲的想法太天真,”


    她難道覺得,所有的事都是供她消遣的玩笑嗎?


    “秦苒打算就秦正華我沒權說什麽,但這台手術我有權利拒絕,”鍾致丞說,“如果秦苒自己要做,我會幫她找最好的醫生,去最好的醫院,親自陪著她,但這台手術,我不會上場。”


    這對於鍾致丞未免太過殘忍。


    “你當然不能上,這——也太殘酷了,”這是杜陌優見過最殘忍的絕斷。


    “鈴鈴鈴——鈴鈴鈴——”


    一陣手機鈴聲突然闖入,是鍾致丞的。


    他撈起桌上的電話,看到屏幕上顯示“急診孫老師”,立即接起


    “喂,孫老師,有急診會診?”鍾致丞以為是急診會診來的電話。


    “不是,阿丞,你趕緊來我這邊,秦苒她出車禍剛進急診搶救室,一起來的還有上次胃出血的那個病人,好像叫——莫邵岩,對,是他,你要是有辦法的話,感覺也幫他聯係一下他的家人,現在他們情況都很緊急,主任已經親自上場了。”


    孫老師一口氣講完這些,鍾致丞徹底愣住,手中的手機滑落,“哐——”一聲墜在地上,與地麵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秦苒——”鍾致丞喃喃。


    “秦苒怎麽了?”杜陌優看著異常的鍾致丞,蹲下身幫鍾致丞撿起電話。


    “你找宗政,想辦法通知莫紹岩的家人,我要去趟急診,秦苒出車禍了,現在正在急診搶救,”鍾致丞說完事情原委,來開門衝出辦公室。


    杜陌優怔住,事情反轉的永遠如此有力度。


    趕緊通知宗政聯係莫紹岩家人的事,杜陌優匆匆離開鍾致丞的辦公室,也向急診跑去。


    這段時間,秦苒反反複複在做同樣一個夢。


    夢裏,坐在這裏的她看到了轎車擋風玻璃前的絕壁堅石,之後便是擋風玻璃如同被爆破一般,“嘩啦啦——”碎成渣,向她席卷而且。


    她看到快要撞上堅石,秦苒護住自己的頭又用包護住自己的腹部,但還是沒能逃得過一陣巨大的衝擊。


    就是這一下衝擊之後,秦苒完全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麽。


    隻覺得渾身都動不了,她試圖聯絡全身感官,尤其是她非常想知道,自己腹部的知覺。


    然而什麽都沒有,一切感覺都沒有,連意識都是斷片或者混沌的。


    這種感覺比之前住院那次還要讓她失落和痛苦,消毒水的味道再次充滿秦苒的鼻腔和口腔。


    饑渴,幹澀的感覺順著自己的唿吸道一路往下延伸,仿佛連肺裏都是幹的,澀的,疼的。


    “秦苒,秦苒。”


    “秦苒。秦苒。”


    隱隱約約之間,她仿佛聽到,在她的耳邊,有人在唿喚她。


    是兩個人的聲音,但她就是分辨不清到底是哪兩個聲音。


    她感覺不到其他感受,但身體被搖晃的感覺卻很強烈。


    尤其是自己的肩膀,好像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控製著,然後經由這股力道,她的身體感覺平麵自頭頂漸漸開始恢複。


    過後一會兒,秦苒覺得自己的手好像迴來了,因為她明顯可以感覺的出自己動手指的感覺。


    “秦苒,秦苒。”


    又是一聲熟悉的唿喚。


    秦苒迷迷蒙蒙之間,眼皮好像也不似之前那麽沉重。


    “嗯——”秦苒痛苦的嬰寧一聲。


    病床旁邊的兩人突然鬆口氣。


    “終於醒了,謝天謝地,”杜陌優舒口氣,隻覺得自己心裏的結已然


    打開。


    “還好,”鍾致緊緊攥著秦苒的手,一刻都不肯放開。


    “幸虧傷勢不重,就是一些皮外傷加上輕微的腦震蕩,還好沒怎麽太大毛病。”


    杜陌優禱告。


    雖然醫生懂科學,不信這些宗教迷信之類的東西,但她還是忍不住向上天禱告。


    “她醒來就好,別的什麽都不重要,”鍾致丞拉著秦苒毫無力氣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將自己的唇印在秦苒的手背上。


    “那孩子呢?你也不要了?你之前不是很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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