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璐的醫藥公司是她當初賠上自己的所有,從瀕臨破產之際救迴來的,當初自己苦心孤詣,賠上所有勉強讓公司渡過難關。


    後來為了引進資產,不得不將其合並進入一家集團,成為其子公司,集團每次都會派來監管人作為醫藥公司的管理人員,算起來就是聞璐的上司。


    更確切的說,就是來白領工資不幹事,因為所有事都是聞璐在處理。很多時候非但不做事,還會做“錯誤”決定,上一個上司剛走,這次又派來一個。


    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她上司拆東牆補西牆,將集團發放的資金挪用了,這才逼得聞璐四處探尋找出路。


    原本為了事業,聞璐不管不顧,遇到什麽事都咬牙往上衝,對陸妏屬於照顧,現在陸妏的身體總生病,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聽自己的母親說,陸妏經常趴在窗台上往樓下望,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天,連飯都不吃。


    孩子這樣沉默寡言,做姥姥的自然很擔心,苦口婆心勸了聞璐許久,沒忍住留下了眼淚。


    母親的淚水像灼熱的火焰,滴在聞璐心口,她的心當然疼得要死。


    但自己做這些都是為什麽呢?為什麽故作堅強,為什麽拚命掙錢。她開始反思,或許隻是為了年輕時受的委屈,也許隻是為了向某些人證明自己而已。但做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呢?


    她當年廢了那麽大力氣,受了那麽多苦才生下陸妏,這麽小的孩子,她怎麽舍得讓她受委屈。


    聞璐仿佛突然明白了一些道理。自己努力維持的婚姻其實也不過就是那樣,愛情的激情和感動被生活的波濤洗刷過後,其實根本什麽也剩不下。


    收迴手機,聞璐揚唇,頓時覺得輕鬆許多。


    秦苒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為了陸妏,放棄了自己所有一切,有震驚,更有感動。


    “要是當年沒有放棄當醫生,或許小妏現在就不用在醫院了,”杜陌優和宗奕就是個例子不是嗎。


    聞璐捧著手機,迴身走進秦苒,眼神望向病房內。


    “雖然來不及當一個好醫生,但當個好媽媽還是來得及的。”秦苒輕鬆一笑,算作撫慰。


    聞璐略詫異的看向秦苒,偶有一呆滯,隨即唇角似花瓣一般綻放,“你說的很對。”她深深的吸一口氣,又長長的唿出,似乎這口氣就代表之前所有的不快,吐出來便會完全放下。


    陸妏的病情穩定以後,聞璐給自己的母親打了電話過去。母親寡居,平時要不是她幫忙帶陸妏。聞璐不知要忙到什麽時候。


    母親也已經年逾六十,有高血壓,平時靠吃藥維持著血壓。陸妏出事,她在家也肯定安穩不了。


    交代好陸妏的事,聞母那邊懸著的心也放下。


    持著電話,又僵持一會兒,聞母才吞吞吐吐開口,“璐璐,我這心自從你和小妏出家門就沒鬆下,我等了大半夜也不見你有什麽消息,就、就——就告訴了陸堯澄。”


    聞母以前管陸堯澄叫“堯澄”的,後來聞璐不喜歡她提陸堯澄,聞母也懂女兒的心思,在聞璐麵前,她對陸堯澄向來閉口不提。


    “你什麽時候告訴她的?”聞璐的聲音全是震驚和怒意,姣好的麵容透著疲憊,絞在了一起,有些可怖。


    聞母知道聞璐會有此反應,不免歎息,挽歎勸說:“他是小妏的父親,就算你要和他離婚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何況——他平日裏來看小妏的次數比你都多,你——”


    “媽——”聞璐一聲長唿,透著無奈,“算了,我知道了。小妏現在沒事了,明天早上我就迴去,你也照顧好自己,你的身體也不好,千萬別太擔心。降壓藥按時吃才有效果,別說為了省錢就少吃藥。”


    聞璐嘮叨一堆,聞母聽著竟然有些哽咽,她的女兒永遠都那麽優秀,也永遠都那麽體貼,可惜了——陸家的人並不懂得她的好。


    收起電話,聞璐對秦苒抱歉一笑,“你快迴去吧,這裏沒什麽情況了。”畢竟宗奕那邊也需要她。


    “那你好好休息,明天迴家做點早餐來換你,你也得迴去換身衣服,”秦苒看了看她的穿著,的確不適合醫院病房折後在那個場合。


    聞璐無奈一笑,將手臂環得更緊了,“謝謝你,太麻煩你了。”


    秦苒微微擺首,表示一點都不麻煩。


    兒科走廊的燈光沒有那麽強烈,燈光下的兩人對麵而立,盡是疼惜。


    秦苒離開的時候,聞璐轉身又打了電話,應該是給陸堯澄打的。


    不過她沒有什麽想法,隻感歎聞璐在如此崩潰的邊緣還能如此鎮靜的處理問題,的確讓人佩服。


    -----------


    聞璐知道陸堯澄肯定一會兒就會找她,不如她先通知他。就像她媽媽所說的陸堯澄好歹算是孩子的父親。這個電話她是為了陸妏,為了小妏,她會學會放下所有,包括對陸堯澄怨恨。


    電話嘟嘟響了兩聲,那邊就接通了。


    “到哪了?”聞璐的聲音沒有一絲情緒。


    陸堯澄“啪”一聲拍向方向盤,“馬上。該死,紅燈。”


    “你自己開車?”聞璐有點震驚。


    陸堯澄的眼睛有些問題,自己開車很危險,所以平時都是他的專屬司機開車的。


    “前幾天剛做了手術,”他簡短的迴答了她的問題。


    聞璐心裏卻全然不是滋味兒,這麽大的事他都沒有和她講。嘴角一絲輕嘲,她心中生出悲哀,他又憑什麽告訴她,他的事呢?


    他們之間早就沒有了信息的交流,她對他不聞不問,他對她也是如此。


    “那你開車小心點,小妏在兒科,六號樓三樓312號病房,”她簡單的說了地點,也沒透露出什麽情緒。或者她應該慶幸,陸堯澄沒有對她吼,沒有因為陸妏的事怒火衝天,沒有和她吵。


    反而,他除了著急,沒有怨恨她的意思。


    或許她該感到欣慰。


    “我馬上到。”陸堯澄匆匆隻說一句,滴——一聲掛了電話。


    聞璐捧著手機,獨自站在陸妏病房外。


    病房內,陸妏因為睡得不舒服,想要翻身。也許因為發燒而渾身酸痛,她啜泣幾聲。嚇得聞璐趕緊走進去,按住陸妏還插著針頭的手,怕跑針,之後幫她舒舒服服的翻身。


    睡夢中,陸妏小小的臉上掛了兩行淚,聞璐抬手給她拭去,自己的眼睛竟然也濕潤起來。


    “媽媽,媽媽,媽——”陸妏喃喃幾句,發音含糊,聞璐卻聽的真切。


    “媽”字長長的尾音被小陸妏稚嫩,含糊的拖出,聞璐竟然忍不住的感動。


    她俯身在陸妏額頭印下久久一吻,看著女兒皺的的小眉頭漸漸打開,聞璐的心被填的滿滿的。


    陸堯澄趕上來的時候,唿吸還未平複,走至312病房門口,將欲推門,從門內鉗著的玻璃窗內看到了自己的妻女。


    聞璐拿了剛沾濕的毛巾,準備疊好,給陸妏擦擦臉和身子。


    幾縷波浪形的發絲自聞璐額角垂下,一直垂到下巴下方。聞璐的頭發很長,很魅惑的大波浪此時被她束在在腦後,自後脖頸一直蜿蜒向腰間行去。


    她的膚色細膩,雖然麵容妖嬈,但卻是不施粉黛自成嬌的那種美,沒有粉底的厚重感,可以說美的驚心動魄。


    此時的她上身穿著格子衫,下身卻是寶綠色晚宴服的下擺,一雙閃亮的銀色高跟鞋在昏暗的病房裏宛若精靈,奪目而豔麗。


    正在給陸妏擦拭身體的她麵色上全是柔和,眉眼帶著一絲不可查的笑容,溫柔至極。一點都不像平日裏那個叱吒風雲的女強人。


    陸堯澄的手搭在把手上,愣了一會兒,才推門進去。


    聞璐聞聲向門口看去。


    陸堯澄一襲灰色襯衫,沒有打領帶,領口的兩枚扣子都沒扣好。腰間更是亂成一團,襯衫隨意的被他塞進西庫的皮帶裏,一般進去了,一般堆在外麵。另一隻手的臂彎西服胡亂搭著。


    他應該是出門匆忙。


    陸堯澄走進,看著熟睡中的陸妏,心中一直懸著的秤砣算是落地了。


    他抬手摸了摸陸妏的額頭,感覺沒多燙後才舒了口氣。


    看到陸妏沒有插針頭的小手一直握著聞璐的拇指,陸堯澄搖頭,真是沒心沒肺的小丫頭。


    平日裏還是他陪她的次數比較多呢,竟然還心心念念想著媽媽。


    陸堯澄戴著眼鏡的眼中出現了一絲柔和的笑意,聞璐看不懂,很疑惑卻不敢問。


    確定陸妏安然無恙後,陸堯澄直起身,拍了下聞璐的肩膀指了門外,率先走了出去。


    聞璐懂他的意思,柔柔的掰開陸妏抓著她的小手。跟著他一起出去,出門時她輕輕地將門關上。


    燈光下,陸堯澄的眼睛框反著金光,讓聞璐看不清他的眼神。


    “你先迴去吧,我留在這裏,”陸堯澄看一眼聞璐怪異的打扮,唇角竟然有一絲輕鬆。


    要知道,聞璐平時宛若一隻驕傲的孔雀,她不但有值得驕傲的容顏,更是有值得驕傲的品味。此時不倫不類的裝扮,根本不是平日裏那個聞璐。


    陸堯澄的建議聞璐自然不會答應,她抱臂垂首,眼看著地麵,或者說她有點不敢看他,“我不能走,小妏需要我,”說著,聞璐的眼神看向了病房內。


    想起剛才陸妏哭著在夢裏喊媽媽的樣子,聞璐的心止不住的疼。


    “要不你迴去吧,明天你再來,”畢竟醫院不便六太多家屬。


    陸堯澄皺眉,戴著眼鏡的眉目棱角依在,眼鏡隻會讓他看著更深沉。


    “我也不會走,”陸堯澄這一聲十分堅決,抬眼望病房裏探看一眼,“小妏旁邊張病床沒人吧?”


    “恩,崔老師為了我方便照顧小妏特地給我安排的雙人間,”聞璐迴答,隨即想到什麽,“這裏就一張床,兩個人留著不方便,要不你還是先迴去吧。”


    “你去那張床休息,我在走廊守著,”陸堯澄的眼神看向聞璐身後的長椅,一個眼神示意聞璐。


    聞璐轉身看了眼,長椅和急診手術室外的長椅一模一樣,她坐過,挺涼的,還很硬。


    “這椅子坐著不會舒服,還有一夜呢,你也才剛做完手術,需要休息,先迴去吧,”聞璐第三次勸陸堯澄,不是因為置氣,是因為的確客觀條件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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