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突然想通了?”鍾致丞問。


    “也不是什麽大事,告訴他一聲也不會死,”秦苒嘴硬。


    鍾致丞笑而不語,攬過秦苒,讓她跌坐在自己懷裏。


    秦苒一個激靈趕緊站起,“你瘋了!這是在醫院。”


    就算他不正經,也不能在醫院這種地方啊。


    “怕什麽?又沒人,”鍾致丞故意逗她。


    “你膽子太大,我不跟你玩了,我走了,”秦苒戰戰兢兢的離開,鍾致丞正經起來太正經,不正經起來,簡直不是人,她怕。


    溜出鍾致丞的辦公室,抬眼便看到向這個方向走來的姚渺。


    兩人相視一笑,秦苒淡然的離開了這片空間。


    走幾步後,秦苒迴頭看了一眼,姚渺果然進了鍾致丞的辦公室。


    但她卻沒有一點點多餘的想法。


    其實仔細想想,她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有多餘的想法,姚渺在鍾致丞身邊如此長的時間,兩人都沒有什麽發展,就算多一個她,事情又有多少變化呢?


    要是有變化,早就應該變了。


    肖瀾今天的氣色不錯,已經能摘下氧氣罩自主唿吸,鼻飼管周三也能撤掉。


    阿傑大夫路過病房,見秦苒在裏麵,還過來跟她搭了幾句話,順帶交代了一下秦苒的近況。


    一切都很不錯。


    秦苒激動極了,想想肖瀾從命懸一線,到住進icu再到住進普通病房,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鼻飼管去掉,你就能完全自己進食了,到時候想吃什麽給我和淩佳然說,幫你帶,”秦苒拿出毛巾給肖瀾擦臉。


    這幾日,她一直麵色慘白,甚至最危急的時候,她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接近死亡的蠟黃色。


    秦苒嚇壞了,但還好,肖瀾的運氣挺不錯。


    她疲憊的扯出一個笑容,“謝謝你,苒苒。”


    之後,她哽咽地再說不出話來。


    自生病以來,秦苒幾乎每天都去看她,除了上次她扭到腳,有一兩天沒來,剩下時間天天都來。


    每天躺在充滿消毒水味道的icu,睡著時隻覺得自己似乎已經進了太平間,醒來時,隻能默默看著白色的天花板和沒有任何裝飾毫無生氣的牆壁。


    每天的期待,就是秦苒來的那一小會兒時間,跟她交代她的情況,陪她說話,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秦苒說,她聽。


    似乎無聊被每天的希冀所代替,就沒有那麽難熬了。


    她的煙圈有點泛酸,也染上了紅色,“秦苒,除了你和淩佳然,我沒有別的朋友。”


    “說這些做什麽?”肖瀾的話聽著有些淒涼,她不能理解。


    肖瀾側過頭,眼神對上秦苒,之後又偏過頭去,“剛入學的時候,我就因為某些原因被大家排擠,做事從來孤身一人。後來,有次去食堂打飯,桌子坐滿了,你和淩佳然招唿我過去一起坐,還和我一起聊天。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有朋友的感覺。”


    秦苒一怔,她有些尷尬,肖瀾說的這些她已經忘了。


    這種記憶太普通,她一直把肖瀾當成同班同學,不親也不疏。


    “還有一次,重點經濟關注對象本來應該是我,但被院長的外甥女奪走了名額,我的助學金從4000變成2000,是你和淩佳然寫了匿名信捅到醫學部,學校重新查了這件事,”肖瀾娓娓道來。


    “這不是我,是淩佳然的注意,”秦苒解釋,“她比較喜歡打抱不平。”


    其實這件事隻是她和淩佳然偶爾為之,淩佳然是看不慣院長的外甥女仗著自己在學院有人,不學習都能拿到最高級別的獎學金,生生把秦苒擠了下去。


    不想竟然順帶把肖瀾的事也解決了。


    “還有,每次我都跟在你們兩人後麵,不管是體育課,還是實習,我都跟著你們,你們從來沒嫌我煩。有時候,有事不能去實習,你們還幫我偷偷簽到,”肖瀾幸福的笑了出來,“素有人都說我愛慕虛榮,你們好心從來沒有介意過這些呢。”


    這些,秦苒聽到過。


    關於肖瀾,在學院也是風雲話題。


    她一邊拿著學校重點經濟關注對象的助學金,一邊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拿著時下最流行的手機。


    很矛盾。


    秦苒倒是覺得,這沒有什麽,難道一個人家庭條件不好就應該保持所謂的“勤儉節約”,連愛美之心都要拋棄,整天平布粗衣?


    “愛慕虛榮又不是什麽大罪,那是別人見不得你好,”秦苒分析,“你穿衣有品位,人長得也好看,我不覺得你因為家庭因素就放棄自己對外貌的追求。”


    “像你這樣想的人真的不多,”肖瀾欣慰,自己能遇到一個,“我買衣服,打扮自己的花銷都是我打工當家教掙來的,我問心無愧,學校給的助學金,一部分我寄迴家,一部分留著當自己的生活費,我並不覺得我有什麽過錯。我也想靠自己拜托‘貧困生’的稱唿,可是,學費太高,我也無奈。”


    “那就振作起來,趕緊好起來,然後咱們一起拚,”秦苒握住她的手,眼神堅定的看向肖瀾。


    肖瀾點頭。


    等最後一瓶水掛完,秦苒才準備離開。


    肖瀾原本就瘦,這一病,人整個變成了皮包骨,秦苒想,等她的鼻飼管去掉時,她給她帶點好吃的來。


    剛準備走,病房外一個熟悉的身影匆匆而來。


    “瀾瀾?瀾瀾,你可算醒了,”婦人衝上前來,直接跪在病床前,將肖瀾緊緊抱著,不斷地哀嚎著說:“瀾瀾,快想想辦法救救你爸,他今天早上被警察帶走了,我還收到了法院的一張紙。”


    婦人情緒激動,抱著肖瀾不肯鬆手,秦苒擔心的看著肖瀾剛拔針的手,“阿姨,你先起來,你這樣蹭,肖瀾好不容易埋進去的針會脫落的。”


    肖瀾已經瘦的不成人形,埋的針脫落,在紮就不好處理了。


    “媽,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肖瀾想起身看自己的母親,卻沒有力氣,隻能躺著,側頭看跪在床邊的婦人。


    婦人慌慌張張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給肖瀾,肖瀾本想抬手去接,秦苒先接過看了一眼。


    麵色凝重,又有一絲驚奇,“是法院的傳票,”秦苒告訴肖瀾。


    “到底怎麽迴事?”肖瀾看看自己的母親,又看看秦苒。


    秦苒搖頭,她問肖瀾的母親,“叔叔做了什麽嗎?為什麽會被警察帶走?”


    “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婦人哭的說不出所以然。


    突然,婦人如夢初醒,“上次那群黑衣人把我們帶走,那個領頭的把我們趕出醫院,還說以後出現在醫院最好不要讓他們看到我們,我和孩子他爸嚇得沒敢再來,會不會是——”


    “莫紹岩?”秦苒驚奇,這麽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他竟然真的把肖瀾的爸爸告上了法院。


    肖瀾著急地問,“到底怎麽了?”


    秦苒將上次在肝膽內科實習時,遇到肖瀾爸爸的事講了一遍。


    “你的腳是我爸推了你受傷的?”肖瀾震驚,“他!他怎麽能這樣!”


    “我現在已經好了,”秦苒想這不是什麽大事,“現在關鍵的是你爸爸怎麽辦?”


    “讓他在裏麵待幾天,反正也不是什麽大罪,關個十天半月就出來了,”肖瀾可沒有好脾氣,她爸是什麽樣的人,她一清二楚。


    “瀾瀾,你不嗯呢該這麽狠心,他是你爸爸,快想想辦法就救救他,”肖瀾的母親請求道:“他是老實人,沒犯過法,也沒做過壞事,怎麽能進警察局呢?你讓他迴村以後老臉往哪擱?”


    “他還有臉嗎?他自己做的那些事村裏人有幾個說過他的好?”肖瀾不想賣母親的帳,“拿自己的女兒貼補自己的兒子,我還沒畢業就存催我迴家和隔壁村的李二傻結婚,他不就是看人家李家有錢,圖彩禮錢嗎?他的小算盤村裏人有幾個看好他?”


    原來這裏麵還有如此複雜的內幕,秦苒聽了嚇一跳,肖瀾的經曆。她從來不敢想。


    原以為肖瀾的爸爸重男輕女已經很過分,不想竟然拿自己女兒的終身大事混彩禮錢。


    “瀾瀾啊,這都是媽媽的錯,都是我的錯,”肖瀾的母親泣不成聲,“都怪我生你的時候沒把你生成男孩兒,都怪我,都怪我,你想辦法救救你爸爸吧!”


    “阿姨,”秦苒搭把手想把她拉起來,可是肖瀾的母親倔強的跪著不起,“您不能這麽說,這件事不怪您。”


    “媽,你就讓他關進去幾天怎麽了?”肖瀾不明白,她媽有她爸的時候唯唯諾諾就算了,沒她爸的時候就不能有骨氣一點!


    肖瀾情緒很激動,幾句話後,她又出現了大喘氣的症狀,嚇得秦苒趕緊跑去叫醫生。


    一陣搶救後,阿傑麵色難看的走出來。


    “她剛從icu出來情況好點,怎麽又刺激她了?人的精神因素對疾病的影響很大,以後有什麽事盡量瞞著她,別讓她受刺激,這樣接二連三的折騰,活人都能折騰成死人,”阿傑這話明顯是說給肖瀾的母親聽得。


    肖瀾的母親聽到“死”字,嚇得不敢多言。


    轉身,她握住秦苒的手,聲淚俱下,“姑娘,我求求你,幫幫我吧,上次的事我和孩子他爹錯了,瀾瀾現在這樣,孩子他爹又進了警察局,我一個婦道人家,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辦,你就幫幫我吧!”


    “我——我怎麽幫你?”她也隻是一個學生而已,能有什麽辦法。


    肖瀾的母親死死的拽著她的手,“隻要你幫我救出瀾瀾的爸爸,我想辦法勸她給瀾瀾出醫藥費,全部的,全部的醫藥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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