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鷹閣的議事廳原先設在主閣的底樓大堂,主閣付之一炬後,臨時安置到了瓊花台。此樓坐落於中心地帶,地勢稍高於別處,原為吹風觀景而用。瓊花台四麵縈繞著瓊花,顧此而得名。

    司空霏雅端坐於議事廳的主位上,俯視堂下眾人。此時,廳內一片沉寂。

    “先生打定主意了?”過了好半響,她才有些心緒低落地問。

    此刻下麵站著柳墨隱,沈挽荷,還有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老。柳墨隱此來,卻是為了辭行。那日他發現香囊內有能夠令呂慕寒冷靜下來的藥後,將香囊內的所有草藥皆探索了個遍。他日以繼夜地調方嚐試後,終發現缺了一味藥。

    “是。”柳墨隱眼神堅定地說,“多謝閣主多日來的款待。”

    “真的不再多留幾日?”司空霏雅有些不甘心地追問。她說地急切熱忱,然入到不知她心意之人耳中卻也不過是客道話罷了。

    “如此世外桃源,我又何嚐不想多留幾日。怎奈要解呂慕寒身上之毒,就必須要一種特殊的花來入藥,此花隻生長在昆侖山的冰峰峭壁之內,單單在每年七八月開一次花,乃是極其稀有之物。我用了唯一的幾朵給呂慕寒煎了副藥,他大有好轉。可惜這種藥眼下我早已用盡,再要醫治卻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柳墨隱解說道。

    “除了呂慕寒之外,想必中毒之人不在少數。我們若沒有足夠的藥幫他們解毒,那些人勢必會繼續受到控製。總而言之,我們需要許多的藥材。”立在一旁的沈挽荷站出來補充。

    司空霏雅聽過後再次朝下掃視了一圈,繼而陷入了沉思。

    “閣主,既然易雲先生有千裏尋藥之心,我們沒有不成全之理。”殷長老上前一步稟報。她在閣內德高望重,乃曆任閣主的左膀右臂。司空霏雅雖不喜她,可還是得照例將其留在身邊。殷長老多年陪伴,對司空霏雅的心思知之甚深。她絕不允許自家的閣主為了私情貽誤公事。

    “而且,去關外得跋山涉水,途中又不知要經曆多少兇險。此次事情,與我派有著莫大的關係,我們當然不能讓易雲先生一個人涉險。老婦提議,讓挽荷陪同,萬一出了事,也好有個照應。”

    司空霏雅本就心情抑鬱,再聽殷長老提議沈挽荷跟去,心中的逆鱗立即被撫了個遍。她嘴角略微露出一絲陰冷憤恨的笑,駁斥道:“沈師妹要負責督促主閣重建一事,恐怕是□□乏術。我天鷹閣又不是隻有她一人,我身為閣主,乃是責無旁貸。此次赴關外采

    藥,本閣主決定親隨易雲先生而去。”

    司空霏雅說得斬釘截鐵,可惜話音剛落反對聲便此起彼伏。

    “閣主不可。”“閣主請三思。”之語充斥著大廳。

    “閣主,請閣主以大局為重。”殷長老拄著拐杖上前了幾步,眼神中透露著犀利。

    “你!”司空霏雅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她原本愛極了閣主之位為她帶來的榮光,可現在也恨透了閣主之位對她造成的掣肘。

    “閣主,您貴為一閣之主,怎麽能夠輕易地去遠地赴險?上次我閣受襲,若不是因為您遠在泰山導致調度失靈,我們也不會落到如此窘境。還望閣主不要意氣用事,多為天鷹閣考慮。至於主閣重建,挽荷不過是督促,也幫不了什麽實質性的忙。如今我派正處於微妙之境,人人都應恪守其職,老婦自願多承擔一些事情,代她督促,這樣閣主總該放心了吧。”殷長老句句相逼,絲毫不讓。

    “是啊,閣主。請聽殷長老一言,應以大局為重。我天鷹閣的振興還要仰仗閣主您啊。”另一位長老幫腔道。

    “夠了,我……”司空霏雅的耐心終於用完。正當她要怒斥一番之時,柳墨隱上前了一步,語調和緩地說道:“各位請稍安勿躁。原本誰與我同去皆無差別,不過貴派突然受襲,不明勢力正蠢蠢欲動,不知何時還會卷土重來。在下以為,閣主還是留守坐鎮的好。何況閣主可以乘此萬眾一心的時機,繼續調查昔日尚未查明之事。”

    “正是此理,看來易雲先生也是個深明大義之人。”殷長老異常難得地投了一個讚許的眼神給柳墨隱。“閣主,請您……”殷長老正待繼續苦心規勸,卻被司空霏雅生生打斷。司空霏雅霍然站起,情緒略顯激動地說:“哼,既然易雲先生都這麽說了,我總不能,總不能……”她話到一半,眼帶怨念地憋了眼柳墨隱,接著輕歎了口氣道,“罷了,你們愛怎麽著就怎麽著吧。”司空霏雅緩步下了台階,徑直走出門去。底下的人目送著她前去,接著議論紛紛起來。

    “咳哼。”殷長老咳嗽了一聲,將廳內低頭交耳的聲音壓製下來。她轉了個身,走到沈挽荷麵前道:“挽荷,你早點迴去做準備吧。”

    沈挽荷心思沉重地看了眼殷長老,又看了眼柳墨隱,想了一會兒才問柳墨隱:“你準備何時出發。”

    “明日。”柳墨隱迴。

    沈挽荷點了點頭。

    次日一早。

    一行人立於天鷹閣後山的一

    條羊腸小道上。此路荒僻深幽,若不仔細尋找,卻是很難發現的。它乃是去往西北方向的捷徑,一大清早殷長老早已安排了輛灰色不起眼的馬車在路上。

    這會兒,殷長老帶著苗羽璐以及其他幾位長老在此送行,人群中卻沒有司空霏雅的身影。

    “我也要去。”苗羽璐壯著膽子拉了拉殷長老的衣袖,一抬眼又被殷長老冷辣的眼神嚇得縮了縮脖子。殷長老收迴視線,氣勢強硬地問:“你去能做什麽?”

    “我……”苗羽璐瞬間語塞,她愣了一會兒,憋見忙著將行李搬上車的秋童,立即急中生智道:“他也是扯後腿的,他能去,我怎麽就去不得?”

    “他是……”殷長老正待板起臉反駁,那邊耳尖的秋童早就聽到了這邊的談話,他呸了一聲,將包裹往車架上一丟,轉身向前道:“我能生火,洗衣,搗藥,還會趕馬車。你能幹什麽?”

    “我,我會……”苗羽璐想了一會兒,上麵那幾樣她顯然是一竅不通,那其餘的她好像隻會點拳腳功夫,但那花拳繡腿遇到功夫一般的人也就罷了,要是遇到高手,定然會拖累師姐。所以她實在是想不到她還有什麽能夠令人信服的本事。她盯著秋童得意的臉咬牙切齒地瞧了一會兒,越想越懊惱。突然苗羽璐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接著略帶危險性質地放到胸前“啪”地一聲折斷。

    秋童被嚇得打了個激靈,迅速躲到柳墨隱身後,隻敢露出一隻圓溜溜的大眼。

    沈挽荷見狀走到苗羽璐身邊,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發頂。“小師妹,這次可不是去遊山玩水。你乖乖呆在這裏,照顧好奶奶。”沈挽荷想了想接著道:“我很快就會迴來的。”她盯著苗羽璐看了一會兒,直到對方垂下視線,失望地點了點頭。

    沈挽荷站了起來,轉身和柳墨隱交換了個眼神。

    “各位長老保重。”沈挽荷走到馬車前,朝著眾人作別。

    “嗯,你一路小心。凡事切莫逞強。”臨行之前,殷長老免不了一番囑咐。

    柳墨隱也朝著眾人做了拜別禮,三人才上得馬車,揚長而去。

    苗羽璐目送完馬車離去,便隻能無奈地隨著大家迴去。她心緒低迷地走過長廊,見司空霏雅斜坐在狹窄的欄杆之上。她半條腿晃在外側,手裏拿著她那把梅花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扇著風。

    “這麽快就迴來了?”司空霏雅淡淡地問了一句,倒是聽不出什麽情緒。

    苗羽璐將手從自己的衣帶上

    鬆開,那淺灰色的帶子早已被她揉出了千百道皺褶。她心情不好,隻隨意地“嗯”了一聲,也沒打算再理司空霏雅。

    “我還以為你會跟去呢。”司空霏雅漫不經心地說道。

    苗羽璐聽了這話,心裏的憋屈立馬膨脹開來。她隻覺得司空霏雅的話充滿了挑釁,她這樣被人趕迴來實在沒麵子。

    “我奶奶不讓。”她駐了足,沒好氣地丟下一句。

    司空霏雅哼笑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殷長老管東管西,你是她親孫女,管你更是手到擒來。”

    苗羽璐聽了更為惱火,她拿著衣帶使勁往欄杆上抽,借此發泄心中的不滿。

    “哼。發火有什麽用?”司空霏雅斜了她一眼,繼續搖手裏的扇子。

    “那我要怎麽辦?”苗羽璐發了一會兒呆,最後泄氣地趴在欄杆上。

    “還能怎麽辦?繼續窩囊著唄。”司空霏雅說道,“放心,有我這個窩囊閣主給你墊背,別人要笑話也是笑話我。”

    苗羽璐聽了總覺得自己該說些話安慰一下她,她知道自己的祖母在閣中強勢橫行,師姐這個閣主當得肯定不舒坦。而她自己也是深受其管製,心裏積壓著怨氣。但祖母畢竟是祖母,她雖大大咧咧也懂得不能在別人麵前說自己長輩的不是。一時間,她實在想不到該怎麽說才好,廊內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你說,易雲先生到底是怎麽想的?”沉默了半響,司空霏雅突然間莫名地發問。

    “啊?”苗羽璐依舊沉浸在剛才的窩囊話題中,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司空霏雅一瞧見苗羽璐無知以及納悶的表情,立馬就後悔了。她真是中邪了,怎麽會問小師妹這種問題?“沒什麽,當我沒說,你該幹嘛幹嘛去吧。”司空霏雅敏捷飄逸地從欄杆上一躍而下。

    “哦。”小師妹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去要走。她走了一半,沉思了一會兒,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明白過來司空霏雅所問何事,於是她邊轉身邊故作老成地說:“師姐,其實我覺得……”

    苗羽璐說了一半瞪大了眼珠瞧了瞧,發現長廊那一頭空空如也,早已不見司空霏雅的身影。她受挫地閉了嘴,轉身大踏步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可憐的小師妹,被無情地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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