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嘉柔聽到人家迴絕了她的“好意”,本想一笑置之,以顯示自己的大度。誰知那人卻緩緩站起,朝著她飛身而來。她眼見著那名女子輕盈地掠過擂台前的空地,那速度明明不急不緩,然則她隻一眨眼眼前卻再無此人,仿佛方才所見皆是夢幻泡影。她心中一奇,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常山派沈挽荷,願領教這位姑娘高招。”汪嘉柔迷惑不解之際,背後突然傳來一個不溫不火,不高不低的聲音。

    對此毫無預感的汪嘉柔頓時心中一顫,敏捷地轉身尋找聲源。

    擂台中央,沈挽荷抱劍而立,墨綠的長裙為這炎熱的天氣沁入清涼,銀白半透明的廣袖當風翻飛,真乃說不盡的氣質卓絕,驚豔無雙。

    眾人多被這位聞所未聞的常山女俠所驚,漸漸地竊竊私語起來,江湖上何時多了這樣一位人物?

    汪嘉柔對此人的身份倒是半點興趣也沒有,眼前這名女子輕功恢詭譎怪,竟是如神鬼般來去。她與方才跟她交手的小丫頭一直呆在一起,想來是同出一門。那丫頭片子已是如此難對付,這女子的功夫又豈會在她之下?

    “慢著。”一個生硬的老者聲音突如其來地打斷了即將進行的比試。

    說話間,那人已經運起輕功,行至擂台上。

    場上之人皆將視線放到來人身上,隻見柯玄端麵容冷峻地高立於擂台邊緣的柱子上。

    “這位女俠,方才事出突然我才沒有製止那位小姑娘的舉動。且就算她能勝出,那也作不得數。姑娘你並非參賽者,立於此處不合規矩,請速速退下,免得妨礙了比試的進程。”柯玄端語調冰冷地發話。他原是這武試的主持者,出了這等有違規矩之事,自然是有責任調停的。

    沈挽荷粲然一笑,扶著手中的劍道:“柯長老的意思,可是說我沒資格立於此處?”

    柯玄端用官方的口吻迴道:“這位姑娘,並非我為難你,隻是這規矩既然立了,且所立之時無人反對,那麽我輩中人既得守。否則政令何以有效,武林何以太平”

    沈挽荷似讚成地點了點頭,語調悠悠道:“柯長老所言甚是。”

    柯玄端不料她會這樣說,臉上微微露出一絲欣慰。在他以為這位常山女俠要識趣地離開之際,突見對方將劍橫於胸前,他心頭一顫欲上前阻止,誰知那女子將二指扶於劍柄上,刹那間那劍柄仿佛被賦予無限力量般隨著揚起的手,離開了劍身。在場眾人眼見著那劍柄發著“咻咻”地嘯聲

    破空而去,在越過無數人後硬生生地沒入廣場上放置著的某塊大岩石之內。還未待眾人反應過來,那岩石就發出“卡拉”一聲,碎成了幾十塊。

    “柯長老,不知這樣,算不算通過初試?如果不算,晚輩可以再用掌劈一次。”沈挽荷極好地壓抑了自己的怒火。她言語中雖有些傲氣,然語調平緩,神情泰然,卻無絲毫傲慢之意。

    “這?”柯玄端微皺起眉頭,似是被她的言行所驚。

    “如若晚輩沒有聽漏,方才宣講比武規則之時,南長老並沒有言明初試有時間限製。既是如此,那麽晚輩在比武開始後再通過初試,似乎也無不妥。不知柯長老做何看法?”沈挽荷滿是商量口氣,愣是讓柯玄端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在柯玄端猶豫之際,參選者中某個看不慣汪嘉柔的姑娘喊道:“讓她比。”

    此言一出,場內某些好事者也嚷了起來,且越說越不堪入耳,類似於“快比啊,爺最愛看小妞打架了。”之類的話此起彼伏。

    柯玄端為難地皺緊了眉頭,接著望了眼南客甕所在的方向,不可置信地看到對方竟朝著自己微微地點了點頭。他沉思片刻,終於轉了個身麵對著眾人下定決心道:“各位,由於今日事務繁忙,長老會略有欠妥當之處,不詳盡之處還望各位海涵。至於這位姑娘所言.......”柯玄端轉身對著沈挽荷,不情不願道:“卻也是事實。那麽我就破例讓你參加吧,隻是為了比試能夠順利且高效地結束,此事下不為例。”

    “多謝柯前輩。”沈挽荷抱劍語胸,眼中光芒閃爍。

    柯玄端看了冷笑一下,運起輕功迴到原來所立之地。

    汪嘉柔看得眼皮一跳,起初她看到柯玄端上來攪局,安心了不少。這場比試,她自己是不能拒絕的,否則一定會遭到武林同人的恥笑。她上台比試,倒不是癡心妄想盟主一職,而是為了露一手,這一來可以為師門贏得麵子,好讓師父更器重自個兒,二來她也到了出嫁的年齡,在場多的是武林中出類拔萃的公子,她這樣一登場,乃是最好的自我介紹。若是不幸敗給了某個武林前輩或是有名氣的後生,那也算不得什麽,自己畢竟是初出茅廬。然她無論如何也料不到,會跳出這兩個默默無聞,卻身懷絕技之人,這要是輸了,讓她如何見人?可恨那女子三言兩語便將老頭兒打發了,現在她是騎虎難下。

    “請。”沈挽荷轉身正麵對著她,語氣裏神情中裝滿的寒冬冷意毫不留情地直射向對方。

    汪嘉

    柔被她瞧得嘴角憤恨地抽搐起來,好好的比試,如何能被這兩個莫名其妙的人毀了去?這兩人出身低微,名不見經傳,若是放在平日裏,隻怕是連與她交手的資格都沒有。憑什麽在此耀武揚威,壞她好事?此人既然如此不知好歹,那麽就休怪她出手無情。無論如何,她都要想法子教訓她再狠狠地羞辱一頓不可。

    汪嘉柔扯著僵硬的嘴角冷笑兩聲,素手握劍捏了個劍訣,再騰空而起迅速地攻向沈挽荷。沈挽荷劍置於後,巍然而立,待汪嘉柔的劍尖即將刺中她心髒時,身形一翻長汝劍以破竹之勢架開對方的攻擊。隨著她欺身上前,兩柄寶劍的劍刃摩擦著迸濺出炫目的火花。汪嘉柔隻覺一股如山唿海嘯,狂風巨浪般不可阻擋的劍氣向她劈頭蓋臉而來,她嚇得花容失色,雙目圓瞪,隻得驚慌失措地抽迴劍,虛晃幾招往後躲閃。汪嘉柔雙目低垂,心神慌亂,開始有些後悔招來此人。沈挽荷見對方退避,也不急攻。她深吸一口氣,右足挪出幾步,長劍劃出一道銀光。

    汪嘉柔在慌亂與憤恨中將心一橫,提起全身內力。她臉上一掃矯揉造作之態,眼中寒芒更甚。這仗她輸不起,哪怕故技重施,隻要有一線把握,她也要放手一搏。想著,她手上使出十分的力道,舞起了師門中所禁忌的一套劍法。此劍法威力十足,霸道無比,然則由於使用之時會調動全身潛藏的內力,故而往往會對自己的身體造成不可預知的傷害。汪嘉柔此時用這套劍法,可見是被逼上了絕路。

    沈挽荷眼見著對方狠辣的劍招,心中寒意徒增。她身影若鶴鳥般騰空而起,長汝劍平握於前。汪嘉柔這次不閃不避,迎麵接下。兩人霎時激鬥起來,沈挽荷的招式古樸簡單,卻是大巧若拙,每每皆輕易架開汪嘉柔的致命攻擊。二十來招過後,汪嘉柔漸漸心慌意亂,體力透支,勝負顯而易見。她知自己就要丟臉於人前,又怕又急,羞怒交加下又欲故技重施。沈挽荷見此,再迴想起苗羽璐的慘狀,心中更為憤然。她揮劍向前,令長汝劍劍尖抵住汪嘉柔的佩劍。汪嘉柔橫劍於前,卻動彈不得,正當她急於想著下招之際,隻覺對方已如疾風般飄至她胸前。她嚇得幾欲舍劍而逃,隻聽得“叮”的響聲過後,她那把視若珍寶的佩劍已被截成兩段。一段連著她手中的劍柄,而另一半則是夾在對方的兩指之間。

    “承讓。”耳畔飄來沈挽荷淡然的聲音,刺痛著汪嘉柔的神經。

    “慢著,我還沒認輸呢。”汪嘉柔睚眥盡裂,尖叫道。

    “好了,嘉柔,快下來。”不知何時,季琴已立於人群最

    前端。她微皺著眉頭,敦促自己的弟子退下。

    “可是師傅......”

    “好了!”季琴突地提高語調,堵住了汪嘉柔接下去的話。

    汪嘉柔知已然絕無迴旋餘地,隻得一跺腳,不甘情願地轉身。離去前,仿佛泄憤般惡毒地瞧了眼沈挽荷。

    兩人擦肩而過之際,沈挽荷用低沉且充滿壓迫感的聲音道:“我派中人,有恩必還,有仇必報。你今日傷我師妹,我不過略施小懲,如若不知悔改,變本加厲,他日定十倍奉還。”

    汪嘉柔聽得胸口一窒,臉色霎時煞白如紙,無奈此時處於劣勢,卻又是萬萬不能發作的。她隻得強壓著怒氣,握著雙拳,目不斜視地飛快離去。

    此場精彩絕倫的比試,即刻贏得台下掌聲如雷。沈挽荷隻身立於台上,被四下的呐喊聲包圍著。她轉首望了望苗羽璐所在之處,隻見那小丫頭一邊由於傷勢造成的劇痛臉龐扭曲,一邊又由於泄了恨故而神情愉快得意,兩種極端的情緒一起反映在她臉上,倒顯得滑稽。細看之下,那丫頭屁股底下不知何時多了把椅子。沈挽荷疑惑地把目光轉向苗羽璐邊上所立之人,芸芸眾生之前,那人當風而立,衣帶翻飛廣袖翩然。一如當日初見之時那般,神明爽俊,氣度絕然。沈挽荷對上那人之眼,發現對方眼中充滿淡然和煦,她不由微笑了一下,以示感激。

    季琴表麵上一貫維持著溫文有禮的大家風範,實則生性好強極愛麵子。此次自己最寵愛的弟子在天下群雄麵前出了醜,她自不會善罷甘休。

    “台上的姑娘,方才我那學藝不精的徒弟一時不查敗給了姑娘,請容我再行討教。”

    季琴說完,急於跳上台去一較高低,奪迴些麵子。然她剛一運起輕功,眼前突然一個黑影帶著疾風駛過。待她迴過神來,台上已多了一人。她被人如此駁了麵子,臉上頓時通紅。

    炎炎烈日中,那人竟穿戴齊備,雲紋靴,黑衣,黑褲,外加“獵獵作響”的黑披風,將自己罩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除此以外,此人還戴了頂遮臉的大鬥笠。如此裝扮,讓人誤以為他是披霜戴雪而來。

    沈挽荷一見此人,先是有些疑惑,再來則是詫異。

    “你......”

    藏在大鬥笠下的臉冷笑了一下:“別來無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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