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原不怕,你小叔走了,不怕。”奶奶用滿是皺紋的手,摸著鍾原臉上的淚。


    鍾原抬起淚眼婆娑的雙眼問:“奶奶,你不恨嗎?”


    奶奶端了一根小板凳給鍾原,溫柔地幫鍾原順著氣兒,鍾原正哭得止不住的打嗝。


    奶奶沒有無視鍾原的問題,她等著鍾原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然後才拉了鍾原的小手,揉了揉這個乖孩子的頭


    “小原啊,別恨你小叔,你是奶奶的孫子,你小叔也是奶奶的兒子。”


    鍾原被抱著,卻覺得渾身冰冷,奶奶對他好,鍾永樂對他和奶奶壞,可鍾永樂也是奶奶的心頭肉。


    心頭肉到,奶奶病重去世前,都抓著鍾原地手,跟鍾原說:“小原,別恨你小叔。”


    “是奶奶沒用,沒給你更好的生活,可是小叔也是奶奶兒子啊。”


    “小原,奶奶求你。”


    奶奶沒有說完離開了,可鍾原知道,她求他別對鍾永樂做什麽。


    鍾原送走了奶奶,盡量不跟鍾永樂起衝突,這輩子和鍾永樂再無關係,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


    鍾原摸了摸眼眶,又有些濕潤,無解,他最害怕的,就是這樣,關係裏的無解。


    可傅楓青說,會堅定的隻選擇他。


    想到這裏,鍾原從床上爬起來,走到傅楓青的房間,傅楓青的落地門從來沒鎖過,鍾原很輕易就能進去。


    鍾原進入房間時,傅楓青正在看林癮傳過來的遊戲視頻,林癮之前鍾原一起雙排,雖然明顯能感覺都林癮有些操作不當,但是鍾原都及時幫他補了迴來。


    這讓傅楓青思考,看看下路不能拆開的問題有沒有解決的可能性,他正反複拉著鍾原和林癮配合那段,就察覺到有人進屋。


    傅楓青抬頭:“小原?”


    鍾原的膝蓋先一步爬上床,將床凹下去一塊。然後就縮進被窩裏,悶聲悶氣地說道:“哥,我想跟你睡。”


    被子裏有著淡淡的鬆香味兒,是傅楓青的味道。


    鍾原聞著這種味道,心裏堵著的地方,好像有些微微鬆開了。


    傅楓青僵在當場,看鍾原已經縮在被子裏不打算離開,傅楓青往外挪了挪,誰知鍾原就跟著貼過來。


    傅楓青關掉遊戲視頻,啞著嗓子說:“小原,怎麽了。”


    “沒有。”


    鍾原不肯再說,就讓自己悶在床上。


    傅楓青微微唿出一口氣:“那我睡沙發吧。 ”


    見鍾原沒有迴應自己,傅楓青準備起身,他剛將手撐在床上,就被鍾原抓住了手腕。


    “不要。”


    “哥,別走。”


    鍾原的手腕傳來炙熱的溫度,傅楓青在原地動彈不得,他聽見鍾原說:“你說過,會在我身邊的。”


    傅楓青感覺心髒微微抽痛一下,最終沒有再動。


    他半依靠在床上,看著鍾原精致的眉眼,鍾原生得比母親還漂亮兩分,這時卻眉頭緊皺,睡得很不安穩,他的身子蜷縮成蝦米,更像個不安的孩子。


    罷了,寵著吧,慣著吧,都是他欠他的,生來就欠的。


    傅楓青的手指憐惜的按上鍾原的眉頭,幫他把眉頭撫平,鍾原卻抓住了傅楓青的手指,是那種孩子抓住大人手指的眷戀。


    傅楓青就這樣任由他抓著,不敢動,就算鍾原已經傳來均勻的唿吸聲也不敢動,陪在鍾原身邊,即使是一動不動,他也不覺得難熬,時針慢慢轉動,傅楓青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直到一具溫柔的身體靠近傅楓青。


    鍾原下意識地鑽到傅楓青懷裏來,先是貼著胳膊,後來又覺得不夠,用毛茸茸的腦袋不斷頂著,蹭著傅楓青的手臂,直到手臂終於挪開,又伸出雙腿去抱著傅楓青的腿,如抱一個大型的娃娃。


    鍾原還覺不夠,還想往傅楓青身上蹭,嘴中無意識地喃喃:“抱。”


    怎麽也不肯安分,直到傅楓青將他緊緊抱住,直到他整個人埋進傅楓青的懷裏,才踏實下來。


    夏季本就悶熱,哪怕空調一直每段,傅楓青的身上也沁出細細的汗珠,他盡量挪開距離,想趁鍾原睡熟了離開,鍾原卻抱著不肯放。


    夢裏,他哥是他的,是他的,不許走。


    傅楓青忍著燥熱,啞著嗓子,輕輕喚了句:“小原……”


    鍾原沒有迴應,隻是抱得更緊,最終這聲小原也化成無聲的歎息。


    傅楓青不敢讓自己睡著,他最終隻輕輕吻了吻鍾原的發頂。就這樣睜眼熬著,一直熬到鍾原似乎已經從噩夢中掙,終於願意放開傅楓青。


    傅楓青這才小心的站起來,空調已經被他調小,但他還是將被子給鍾原仔細搭好以後,才離開房間。


    傅楓青怕吵醒鍾原,走出房間,他在露台上發現天色已經蒙蒙亮,但月亮還隱隱約約地掛在天邊。傅楓青點了一根煙,絲絲火星燃燒著煙絲,傅楓青抽了一口,剛覺到一陣微風。


    迴頭看去,鍾原還在睡著,他挪了個位置,以免煙味被吹到房間內,冰涼的欄杆幫傅楓青排解著著渾身的炙熱,一直等到煙絲燃燒完畢。


    傅楓青將煙頭摁在煙火缸內,才走到隔壁鍾原的房間。


    他走進衛生間,打開淋浴的開關,任由冰冷的水一點一點的衝刷著身上的汗珠。


    第35章


    傅楓青衝完澡走到露台吹風, 他將煙點燃提神,久久凝視著別墅外靜謐的風景,同樣都是一夜沒有睜眼, 那掛在白日的月亮他不知道看了多少次。


    隻有這一次, 他甘之如飴。


    許行已經在樓下跑步了。


    鍾原來了後, 許行比原來勤快得多,天剛朦朦亮居然就出來跑步。


    傅楓青看到許行時還有些意外, 因為許行之前雖然也會完成訓練, 也好好玩遊戲,但是不似現在這般, 從內向外自發地散發出一股精神氣。


    傅楓青聽何合說過,許行私底下偷偷以鍾原為目標, 如一個原本在路上亂跌亂撞的人, 突然找到了方向,變了很多。


    如果要許行自己說, 許行他就是不想拖累其他人,至少要做到, 能做得最好的地步。


    感受到有人在凝視自己,許行迴頭一看, 居然是老大!


    許行停下,衝傅楓青打招唿:“老大, 這麽早啊!”


    傅楓青衝許行比了噤聲的手勢,又拿出手機晃了晃,示意許行微信聯係。


    許行拿出手機,劈裏啪啦的打字


    [純情男大學生:老大, 你是醒了還是沒睡。]


    [w:沒睡]。


    [純情男大學生:小原呢?你們打了一晚上?]


    傅楓青迴頭看了一眼鍾原


    [w:他睡了。]


    [純情男大學生:但小原房間開著燈啊。


    [純情男大學生:你們是不是偷偷卷我。]


    [純情男大學生:我也不睡了。]


    傅楓青沉默了一會兒, 迴道:


    [w:他睡了, 在我房間。]


    許行腳下一踉蹌,他昨晚可是看到小原進自己房間的,不對,老大房間和小原房間的露台連起來的,這種設計,許行終於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純情男大學生:老大,小原是你弟弟,你不能喪心病狂]


    傅楓青:……


    [w:沒有血緣關係,不在一個戶口]


    許行:……


    [純情男大學生:老大,你個大尾巴狼]


    [w:嗯?]


    [純情男大學生撤迴一條消息]


    [純情男大學生:老大,你答應我,一定不能用強]


    [w:……]


    用強?傅楓青倒是想,就是舍不得。


    要不是為了等鍾原自己發現心意,等到鍾原真正發自內心的願意,怕他害怕,擔心,患得患失,傅楓青也不用在露台吹冷風了。


    許行抬頭望了眼老大,傅楓青一個人站在露台上冷冷清清,又突然覺得,老大也有些可憐。


    傅楓青一直都是默默承擔著,才讓人覺得那麽可靠,許行下意識都忽略了,自己比傅楓青大,傅楓青也才18歲。


    不過小原是值得被這樣對待的,連他都恨不得對小原再好一點,老大辛苦一點就辛苦一點吧,誰叫傅楓青是大尾巴狼,淦,他為什麽有點眼紅。


    許行跟傅楓青說了一聲後,又轉迴頭去跑自己的步。


    傅楓青看著許行遠去的背影,轉身迴到房間,將牛奶提前從冰箱裏拿出來,放進微波爐溫熱,一會兒鍾原醒了,溫度應該剛剛好。


    鍾原幾乎是鬧鍾一響,就睜開了眼睛,他沒關掉鬧鍾,怕自己又睡過去,在床上滾了好一會兒才閉著眼睛爬起來,迷迷糊糊地往衛生間走,平日裏他靠著意誌力走到衛生間,刷牙洗個臉就會清醒了。


    但今天鍾原閉著眼睛按照昨日的路線ban走,居然撞到了一堵牆,而且這個牆還是軟的?


    鍾原不情不願睜開一隻眼睛,才發現是傅楓青用手擋住了他的額頭,不然估計撞得不輕,不對啊,這裏是衛生間,怎麽布局都改成牆了。


    鍾原徹底睜開眼睛,終於發現,哦,不是自己房間,是他哥的房間。


    記憶迴籠,哦,昨晚他來找他哥睡的。


    等等,找他哥睡的?一起睡的?抱著睡的?


    淦,傅楓青不會以為自己對他圖謀不軌吧。


    鍾原有點心虛,他偷偷看傅楓青,傅楓青正坐在沙發看手上的文件。


    鍾原吞吞吐吐地說:“哥,昨晚……”


    “嗯?”


    “沒事沒事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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