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亦是花開,花開既是唯美,唯美既是精彩,精彩便是人生。


    寧瑤坐在輪椅上,眉間一點朱紅讓他看起了格外的憂鬱,自從腿傷之後格外的孤僻。手裏撫著七弦琴,心中更是悶悶不樂,這一葉一菩提雖說坐在菩提樹下可以靜心,可這靜心難以令人真正的放下心腸,終是累的,終是傷的,終是怨的,終是恨的。


    寧瑤閉著眼聽著索織的來信,嘴角揚起弧度,隻是弧度裏麵是冰冷的味道,睜開灼灼桃花眼,一瞬間國色天香,流光溢彩。


    隻見他支愣著頭,皺著眉,半晌後緩緩說道「朱墨居論道?聽風且月,果然瀟灑,阿爹阿娘怕是忘記了我這個苦命的孩兒了。」


    索織想要勸說什麽,卻被寧瑤擋住,隻見他看向外麵的月亮,又笑了起來,一會六水便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寧瑤皺了皺眉「為何這般急切?」


    六水臉上可謂是精彩異常,表情極具興奮,帶著激動的神色,煞是有趣「少爺,那個石宣趁著石韜出去為當今趙國陛下石虎採辦手裏的時候,將石韜碎屍萬段了。此刻石宣被石虎下了大牢,而鄭櫻桃竟然哭死了過去。」


    寧瑤一激動竟然從輪椅上站了起來,索織驚愕的看向寧瑤,而寧瑤仿佛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異狀,快走幾步,抓住六水的衣領,鄭重問道「你是說石宣殺了石韜?還是碎屍?」


    「正是啊,少爺,你竟然能走了?」六水更興奮的是看著寧瑤走向自己。


    寧瑤這才反應過來,愣怔怔的看著自己的雙腿,莫非自己雙腿無事,不過是心理疾病罷了?開心席捲了寧瑤,不必做個廢人讓他開心不已。許久沒有的喜悅浮上臉頰,看來自己終於可以離開這個見鬼的趙國了。


    此刻石遵一臉悲戚的跪在鄭櫻桃身邊,床上鄭櫻桃更是哭得死去活來。


    他鄭櫻桃,一屆男皇後活到現在如何不易?不但被劉淵的女兒劉娟搶了皇後之位,竟然還害得自己的兒子做了劉娟兒子石世的擋箭牌!碎屍萬段!竟然是屍首不全!竟然是死無全屍!這個石宣好狠的心啊,好狠啊!


    鄭櫻桃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道「大祗,你的哥哥大祚死得好慘啊!我地位輸給了他人,竟然連兒子也賠了進去,大祚怎麽會這般死了?大祗,你要為我們娘倆報仇啊!你要為我們報仇啊!」


    石遵僅是流著眼淚,報仇?談何容易?劉娟是劉淵的女兒,又是蔡文姬蔡琰的孫女,晉朝陳留蔡家,泰山羊家,南北匈奴族人都尊稱為小公主,如此身世,如此尊貴之人,如何拿她?!母親不過是個男戲子,一個名伶罷了,如何能在全無背景身家的情況下予以報復?


    可這仇也不能忍,必須要讓父親石虎恨上,借著石虎的手親自手刃石宣才是。可如何是好呢?


    石遵看向涕淚漣漣的鄭櫻桃,咬了咬唇「除非母親雖哥哥而去,否則父皇如何恨極了石宣?畢竟這世上像極了那人的隻有母親一個,隻有母親能牽動父親的心弦,不是嗎?」


    「你是說我?」鄭櫻桃看著石遵,不寒而慄,這個兒子是讓自己去死的意思嗎?


    「是的,我是說你。」石遵點點頭說道。


    「我可是你親娘啊!」鄭櫻桃一臉驚恐。


    「你不是我親娘,崔嬋才是。你說到底是我的親爹罷了。」石遵皺起眉頭,罕見的訴說出自己的心聲「你若是愛著我的娘,就不會看她慘死在石虎的劍下,你若是愛著我的娘,就不會放任我在靜月宮一住數年,孤苦無依。你說到底,不過是給我生命的人罷了。」


    「大祗,你我好歹有血緣至親啊,你怎麽可以?」鄭櫻桃還想說,卻被石遵搶了先。


    「你若是希望父皇給我大哥石韜報仇,你就投湖自盡,我定會讓那個石宣不得好死,死後更是死無全屍!你若是隻是哭哭,難過一會會,就跟悼念我母親崔嬋那般,那你就哭吧。我左右與石韜關係不近,也幫不上什麽忙。」石遵站了起來,準備往外走去。


    「慢著,你確定若是我投湖自盡,你定能讓那個石宣不得好死嗎?」鄭櫻桃寄希望於石遵。


    「你已經死了一個兒子了,難道不希望我過得很好,甚至手握權勢嗎?」石遵笑了笑「難道在你心裏,隻有石韜才是唯一的機會?」


    「我死了,對你又有什麽好處?」鄭櫻桃皺著眉,權衡利弊。


    「你死了,我可以尋找機會,狀死無心插柳,實則句句陰謀。讓那個石宣背負上殺兄弒父的惡名,惹得父皇一怒之下,虐殺石宣。」石遵接著笑起來「而處於對你和大哥的愧疚,我能逐漸掌握實權,隨著石世的長大,我必然手握重權,進而得到這趙國江山。但是你肯不肯,就看你個人了。我不奉陪了。」石遵轉身快步離去,隻留下鄭櫻桃暗自流淚。


    當年石虎不喜歡石遵,自己也不敢太接近他,竟然讓他恨上了自己嗎?都是自己身上的肉,盡管自己是男兒身,可他石遵終究是自己的骨血,怎麽會不疼?可在這深宅內院,不疼便是疼,隻有假裝不在意,才會有他石遵的立足之地。


    若自己不疼愛他,如何他靜月宮的婢女凡是對他不好的,換了一批又一批,殺了一批又一批?不過是保護這個孩子罷了。但終究是太過疏遠,竟使得他恨上了自己了嗎?


    鄭櫻桃看著外麵那芙蕖盛開,一派盛景,淚水啪嗒啪嗒直掉。


    這個世界,做男兒不容易,做女兒也不容易,但女兒家終究是好些,下輩子但願不再是男兒身,但願平平安安,平平淡淡,平平靜靜的度過一生。


    鄭櫻桃走到案桌旁,揮筆寫下一封信,整齊的疊著,放在枕巾上,自己則是搖搖晃晃的走出宮門。


    那天下午,韶華正茂,隻可惜一代名伶香消玉殞;那一夜悲歌長鳴,一介美人從此長眠;那一夜繁花似錦,隻可惜零落案桌碾成泥,隻有香如故。


    石虎知道抱著鄭櫻桃的屍首許久都不曾放開,宮人難得的見到這位孔武有力的陛下垂淚,那是一種壓抑的哭泣,那是一種灼人心神的悲鳴。


    那一夜鄴城皇宮內皆是縞素,那一夜石虎拍胸大哭,伏案不起,那一夜石虎的雙眸染血,而案桌上有著鄭櫻桃的絕命書,上麵寫著:


    陛下,臣妾自知命不久矣,故而選擇隨韜兒而去,臣妾自知不該,可是心已死何必再在世間空留一副破皮囊?


    臣妾既然選擇了隨著韜兒而去,便想如同家常夫婦一般喚你一聲世龍,你說可好?


    世龍啊,你我夫妻十餘載,進退之間,情已深,愛已遠。在邊疆的時候,我問過自己,可曾恨你?我發現,我恨的,很很,非常恨。可我又問自己可要與你決裂?我發現,我不敢也不舍。


    我不敢的是,世龍啊,石韜那麽的像我,若是我走了,誰還會真心嗬護你最喜愛的孩子?這個世上也隻有我會這般全心全意的保護石韜了吧?我不舍的是,世龍啊,自從郭月去世以後,再也沒人能夠給你擦擦汗,給你捏捏肩,給你說說心裏話,哪怕是讓你不中聽的話了。那尋常夫妻最常見的秉燭長談已然是個奢望,我不舍你夜半無人說話,也不舍你自己苦想事情卻連個幫你參謀的人都沒有。


    世龍啊,你我初識便是緣分,本來我是個男兒身,做不得你的妻,可你卻給了我普天之下最好的名分,也是最尊貴的位置。這皇後之尊,當真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來的,帶上鳳冠的那一刻,我是欣喜的,也是感激的,卻也是彷徨的。


    世龍啊,這麽大的趙國,你如何管得過來?別人不知,我卻知道你深夜都在批奏章,你常常看得眼睛發花,你常常失眠,你憂心國事,但你畢竟是個暴躁性子,拿不住自己的脾性,經常口出粗言,惹得那幫酸腐文人背後罵你。你這麽一個直率的漢子,讓你文縐縐的坐在那裏,當真是苦了你了。別人不知道,我卻知道你嚐嚐累的腰都挺不直,你在硬撐著,可是卻無人幫你排憂解難。


    世龍啊,你這一世也是為難,本來做個將軍就極好了。可是石勒的兒子偏生不給你一個安穩,你取而代之,你的子女也不給你安穩。這為人父母的豈能不愛自己的子女?可是你卻被子女的憂愁所累,累到了白髮越來越多,終究老態龍鍾。


    世龍啊,其實你我夫妻一場,本不該這麽多猜忌。奈何到了帝王之家,便天生了這些陰暗,導致你我夫妻總是磕磕絆絆。若是有來世,櫻桃希望自己在一個平常人家,做一個尋常女子,學些針織女紅,等你來娶我。


    你知道嗎,我很想為你縫製一個衣衫,一個帶著我愛的衣衫,一個作為妻子為自己的夫婿縫製的衣衫。但願來世,我能完成心願。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傻女子,為自己的愛情,單純的付出我的一生,沒有爾虞我詐的一生。


    世龍,我走以後,你要記得多多休息,有些事情該放就放了吧,兒孫自有兒孫福,莫要太憂愁。我一直很討厭你皺眉的樣子,但願你不在皺眉。


    鄭櫻桃絕筆。


    石虎攥緊這封遺書,看向宮門外「來人將石宣那個畜生給寡人抓進來!寡人要親自審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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