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曜坐在明晃晃的殿堂裏,手裏的密信傳到他的手上已經有一個時辰了,可他就這樣坐著,一遍一遍的看著,從未改過姿勢,也從未變過表情。周圍的太監宮女都懸著心,陛下稱帝以來,這是第一次這般坐著,也是第一次這般喜怒都不曾表現出來的坐著,不知道待會迎接而來的是不是暴風雨。


    羊獻容抿著唇,提著厚重的宮裙走了進來,看著劉曜這番表情,嘆了口氣,退下所有的宮女太監。


    這等恩赦,讓宮女和太監們忙不迭失的走出宮殿,也引來了劉曜的側目。


    「阿容?」劉曜輕聲喚出聲。


    「陛下,阿容聽說您在這裏做了許久,不放心,故而來看看。」羊獻容走到劉曜身側,坐了下來,不放心的握住他的大手。


    「陛下,你的手怎麽這般涼?」羊獻容壓抑的看著劉曜。


    「阿容,你在這裏陪著朕好不好?」劉曜擁住羊獻容,臉上帶著一絲執拗。


    「好……」羊獻容習慣性的將劉曜擁在懷裏。


    劉曜將頭靠在羊獻容的頸窩裏,聲音發悶,「阿容……」


    「嗯?」羊獻容輕聲嗯著。


    「你知道嗎,石勒稱帝了。」劉曜繼續悶悶的說著。


    「嗯……我知道。」羊獻容拍著劉曜的背,平穩的說道。


    「這漢國如今一分為二,他竟然也稱為趙王,朕也是趙王,這天下還有兩個趙國嗎?」劉曜有些迷茫。


    「那我們就是前趙,他石勒的便是後趙。咱們左右還占了一個前字。」羊獻容寬慰道。


    「阿容……」


    「嗯?」


    「阿容,石勒這廝在洛陽之時還口口聲聲要與朕共同討伐關中和隴東,可是區區數月之後便稱王了,朕很生氣,你知道嗎?」劉曜盡量壓製著怒氣,他知道此時此刻生氣都是於事無補的,必須鎮靜也必須冷靜。


    「明天朝堂之上,你打算怎麽跟你的臣子們說呢?」羊獻容笑了笑,仿佛她天生帶著能安穩人心的特質,讓劉曜浮躁的心慢慢緩和。


    「這憤怒是必不可少的,畢竟石勒敢稱王,這接下來也會有其他人,我劉氏皇族經不起那麽多的稱王者,朕必須杜絕,也必須狠厲。」劉曜嘆息一聲,幽幽說道:「隻是壓下這些人的不臣之心又如何是一件容易的事?」


    「嗯……的確不容易。」


    「阿容……」


    「嗯?陛下?」羊獻容聲音永遠是這樣平緩而又撫慰人心。


    「阿容,你說朕要不要出兵討伐?」劉曜坐直,握住羊獻容的胳膊與她對視。


    「關中和隴東,你可平穩?」羊獻容搖了搖頭,輕聲問道。


    「沒有……」劉曜有些信心不足。


    「還有多久可以平穩?」羊獻容淡淡的問道。


    「最多一年。」劉曜皺了皺眉,「阿容也是贊同朕出兵的,是嗎?」


    羊獻容點點頭,「這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怎麽能讓石勒占領?自然是一番好生計較不可。」


    劉曜似乎想明白了什麽,隻是覺得羊獻容似乎話中有話,有些納悶「阿容……」


    「嗯?」


    「你是不是還有什麽謀劃要給朕說?」劉曜有些敏感的看向羊獻容。


    「陛下,臣妾聽聞此次石勒稱王,最重要的原因是石虎鞭笞郭氏,讓郭氏之女屈辱致死。而這郭氏女是將門之後,還是咱們趙國最英勇將軍的後人,可這郭氏偏偏地處襄國城。這石勒稱王之後,郭氏家主為了一門榮華,不得已放棄了討伐的仇恨。」羊獻容淡淡一笑。


    「我還聽說石虎不久將要贏取清河崔氏之女,這嫡妻剛死便要迎娶她人,隻怕石勒地位未穩。」羊獻容拉著劉曜站起來,走到一側的牆麵處,拉開這牆上的幔帳。


    一副巨大的中原地圖展現在二人麵前,羊獻容芊芊素手拿著長長的竹竿指著襄國城周圍以及遼西和遼北的區域笑起來。


    「陛下,你看這遼西段氏的地域是多麽的遼闊?想必這段氏一門的兵力十分強壯。但是這遼西段氏卻與您隔了一個石勒的後趙之域,這是不是很好的天然屏障?」羊獻容笑了起來。


    「人都說鬼穀子先生的縱橫之說天下聞名,先秦時期的張儀縱橫學說更是讓這縱與橫的好處用的淋漓盡致。在阿容看來,這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而這跨域之主便是邦交之人。」羊獻容笑眯了眼睛。


    「遼西段氏?段匹磾和段文鴦?」劉曜詫異的看向羊獻容。


    「沒錯,陛下,既然這段文鴦歷來最厭惡石勒,為何我們不是站連縱抗橫之術?」羊獻容笑起「這合縱是幾個國家聯合起來共同對付一個強國,以蘇秦和東方六國為代表;連橫則是個一個強國與敵對集團的一個或幾個結成一個或多個聯盟,達到瓦解對方,各個擊破的目的,以張儀和秦國為代表。陛下,為何不選擇與段文鴦合作?」


    劉曜眯著眼睛看著地圖,嘴角揚起笑容,「阿容,你似乎還忽略了一點。」


    羊獻容揚起臉看向眼前高大的男人,知道此刻他的心又燃起了鬥誌,滿意的笑起來,「阿容忽略了什麽?」


    「阿容,這遼北和後趙犬牙交錯的地方便是北伐軍祖逖的地盤,而這也是晉朝最新拓展出來的地域,若是挑動祖逖聯合段文鴦和段匹磾,那石勒就是背腹受敵。」劉曜笑眯了眼睛,「是不是,阿容?」


    羊獻容佯裝才發現的說道:「果真如此!看來還是陛下比阿容要有眼光的多。」


    劉曜攬過羊獻容的細腰,在她的粉頰輕吻一口,「阿容,這祖逖跟劉琨是好友,而這劉琨如今可在前趙附近,不如朕加以利用如何?」


    羊獻容看著劉曜眼眸中帶著璀璨的光芒,想必已經有了計劃在胸,笑了起來,「陛下想的自然是好的。」


    劉曜開心的點點頭,「那就讓劉琨暗示祖逖。」


    羊獻容笑起來,「陛下你現在隻說了外圍,可是沒有說到這內部的根本。」


    劉曜有些詫異的看向羊獻容,「阿容?」


    「陛下可知道隨著石虎的長大,他是越來越不滿足於屈居人下,也越來越不服從石勒的管教。這人吶,一旦心中有了不臣之心,就會不斷的壯大,不斷的私下網羅自己的力量。」羊獻容點到即止。


    「阿容,你的意思是給石勒買下炸彈,讓石虎無時無刻不記恨石勒?隻是這談何容易呢?你要知道石勒是救的石虎,而且石虎幼年跟石勒的親生母親一起販賣為奴。他們哥倆這份感情是無論如何也破壞不了的。」劉曜搖了搖頭。


    「可是人心總是會變的,如果石勒不能讓石虎叛變,那就讓石勒的兒子逼迫石虎叛變,那也好。」羊獻容繼續笑著,這次的暗示更強烈了些。


    劉曜看著羊獻容不緊不慢的說著,眼睛慢慢的亮起來,「遺禍後代,阿容的意思哪怕我們的計謀不能得逞,也要讓石勒的後代與石虎自相殘殺?」


    羊獻容雖然在笑,但是眼睛卻染上了血光,「可以讓石家滅族的禍事,陛下可以籌謀一下的。」


    劉曜笑著點著頭,「那朕可要好好製造一下他們之間的矛盾。」


    臘月的季節,雪花早就飄飄灑灑了起來,劉曜端坐在龍椅上,看著底下哈著熱氣,卻惶惶不安的臣子們,麵上帶上了冷酷的表情。


    「各位臣工想必已經知道上個月來自襄國城的事情了吧?」劉曜明知故問道。


    「陛下,石勒不臣之心早就顯現,此刻竟然如此藐視朝廷,但是征伐!」


    「陛下,石勒敢稱王,便是做了十足的把握,掩下適逢年關,若是出兵這糧草籌備尚要準備,但是這軍心此刻隻怕難以收攏。」


    「陛下,石勒臉曹平樂都能獵殺,那時老臣就看出來石勒就不滿足於王侯的地位,他這是挑釁,理當嚴懲。」


    「陛下,您這幾年連年征戰關中和隴東,如今國庫匱乏,實在難以遠征,望您切記。」


    劉曜看著下麵文武大臣們,左一言右一語的,似乎都有理,但是似乎又都互相矛盾,若是平常自己也就聽聽就算了,但是此刻是立君威的時候,豈能容他們如此吵嚷?


    劉曜重重一拍案桌,眼睛瞪了起來,「爾等認為是該征伐還是該招撫?」


    剛才七嘴八舌的眾人突然住了嘴巴,有些詫異的看向劉曜,誰也揣測不了聖意,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倒黴到自己身上,隻能咽了咽口水看向劉曜,一副木樁假人的模樣。


    「依照朕的意見,這石勒如此公然藐視朝廷,當時該征伐的。但是方才有臣工也說了,當下國庫不足。天子禦駕出征,豈能鎩羽而歸?!自然是要做充足的準備。」劉曜不怒而威的臉上帶著一抹嗜血。


    「吏部,戶部,工部,朕限你們三年之內將國庫充盈,而諸位臣工自當對國庫盡職盡責才是,不要因小失大。其次,兵部此次要跟太尉聯合,將三年內的行軍計劃告知朕。」劉曜站了起來,看著底下一臉菜色的臣工。


    這幫人給他們錢行,讓他們出錢卻如此不為國著想,當真是好得很,若不是現在前趙受到石勒的威脅,此刻倒想整一整吏治。


    劉曜看著諸位大臣,不怒反笑,「我趙國必須國強才能抵禦外敵,而諸位臣工不也希望這趙國長治久安嗎?莫要忘了,這枝幹倒了,這枝葉就隻能剩下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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