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空,依然有了秋高氣爽之態。寧家花園裏到處一片欣欣向榮之色,涼亭裏,寧以恆正執筆畫著一簇簇墨色牡丹,蘇念秋坐在石凳上深思。


    寧以恆一身水藍色的衣衫配著他玉顏金冠,倒顯得柔媚了幾分。那細細的柳葉眉,長而卷翹的睫毛,鮮艷欲滴的櫻桃小口,潔白整齊的貝齒,隨著他上揚的嘴唇,更讓他增添了幾分妖嬈。蘇念秋輕輕嘆了一聲,這樣的夫婿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是妖孽,惹得人徒生怨念。


    寧以恆眼睛斜睨了蘇念秋一眼,也不多話,僅是俯身在墨色牡丹上描繪著,隻是嘴角的好心情泄露了他被人審視的開心。


    蘇念秋輕嘆一聲「不知此時到底劉曜他們打得什麽啞謎。」


    寧以恆放下筆,看向自家娘子,眼睛看向匆匆而來的索融,心中似有了些底「有消息了?」


    索融恭敬的把書簡遞給寧以恆。


    寧以恆展開書簡,輕笑幾聲,單手碾碎書簡,看向蘇念秋「娘子今日空氣正好,不如劉曜府邸一遊?」


    蘇念秋瞪大眼睛「你知道了什麽嗎?」


    寧以恆神秘一笑「劉曜府邸自然就是謎底。」


    蘇念秋沒好氣的白了一眼「就你神秘兮兮的。」


    寧以恆聳聳肩「我神秘兮兮在哪裏了?娘子,你這般聰慧之人,都能猜出我那晚因何受傷,怎麽猜不出我為何這般想去見劉曜?再說娘子,見完劉曜,你還要跟我去看看著米糧存放和買賣的事情呢。」


    蘇念秋灩灩美眸轉了轉「為衣冠南渡而備?」


    寧以恆抱緊蘇念秋,點了點她的小鼻頭「自然還是為了米糧買賣而做。不然這五年之後的南渡該如何更好?」


    蘇念秋眼角眨了眨「不是十年南渡嗎?」


    寧以恆搖了搖頭輕嘆「楚人在位十年之後便是東晉建立,怎麽可能真的是十年之後南渡?早早南渡,才是最穩妥的。」


    蘇念秋瞭然的點頭「夫君說言甚是。」


    寧以恆攬著蘇念秋的腰,無奈的笑道「娘子也是個憨傻之人,為夫真是何其有幸。」


    蘇念秋手扭著寧以恆的腰肢「夫君,說什麽?為什麽我聽不懂呢?」


    寧以恆邊躲著邊倒抽一口氣「沒,沒什麽。」


    蘇念秋手扭得更起勁了「真的沒什麽?」


    寧以恆賠笑道「娘子貌美如花,哎呀,娘子疼疼疼。為夫是說娘子聰明絕頂,娘子美若仙人,娘子胸懷大誌。」


    蘇念秋瞪起眼睛來「我,胸懷大誌?」


    寧以恆趕緊擺擺手「不不不,娘子是波濤洶湧。」


    蘇念秋這下臉上更是難看了幾分,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我波濤洶湧?」


    寧以恆趕緊按住蘇念秋的小手,抽泣道「娘子,為夫錯了,娘子莫怪莫怪。」


    蘇念秋看著寧以恆討好的模樣撲哧一笑「這次我可就饒了你,要是再讓我知道你胡說八道,我定撕了你這張嘴。」


    寧以恆趕緊擺手「娘子多慮了,娘子多慮了,為夫不敢,堅決不敢,絕對不敢。借我三個膽子也不敢呢。」


    蘇念秋恨恨的放下手,轉頭對著悶笑不止的索融倒豎柳眉「看什麽看,還不準備馬車?」


    寧以恆舔著臉笑道「娘子莫要生為夫的氣,為夫再也不敢了。」


    蘇念秋指了指寧以恆,甩袖往前大步走著。才走過前院就聽見一聲低沉的聲音「二弟,弟妹這是去哪裏?」


    寧以恆拉住蘇念秋的手,轉身看向身後的寧以卓,臉上掛起笑容「大哥,嗨,這不是你弟妹吵著鬧著非要去闕勝樓吃烤雞嘛。」


    寧以卓看向蘇念秋,不認可的搖搖頭「如果真要去吃,不如遣小廝前去買就是了,何苦自己走一遭?」


    蘇念秋搖搖頭「大哥不知道,這闕勝樓隻有在那裏吃,才會有味道,你弟妹我是個挑食的主兒。」


    寧以卓看向蘇念秋,俊俏的臉上閃過一抹黑色「即便如此,弟妹,這敗家的行為還是少做為妙,即使寧家家大業大也經不起這般吃喝。」


    寧以恆拉了拉蘇念秋,堆起笑容「大哥說的極是,念秋啊,你以後想吃,為夫做給你吃就是了。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蘇念秋看了看寧以恆,看他眼中的神色,壓住了話,低下頭,悶不做聲。


    寧以卓點點頭「二弟,雖然你是嫡子,又是咱們寧家的未來族長,但是這縱容媳婦的事情還是少做,免了丟了身份。」


    寧以恆打著哈哈「是是是,大哥所言極是,小弟真得好好想想。念秋這丫頭啊,就是太驕縱了。」


    蘇念秋抬起頭看向寧以恆,眼睛眯了眯,想要看出他的意思,但是依舊看著寧以恆打著哈哈的模樣,不禁心中一沉,莫不是寧以卓做了什麽不可調和的事情?夫君才這般的防備著寧以卓?


    寧以卓看著蘇念秋怒氣沖沖的模樣,心中一樂,但是臉上依舊掛著漠然「秋縣主,金陵城第一霸道女,這驕縱刁蠻怕是二弟你得多多費心了。」


    寧以恆點頭如搗蒜「念秋,你看大哥說的多有道理,你也該聽聽。平時我說你你還不信,你看還是旁觀者清吧?」


    蘇念秋氣唿唿的別開臉不看寧以卓,蓄意說出讓寧以卓難看的話來「我想吃什麽,大不了不用你寧家的錢就是了,我舅舅賜給我的嫁妝足夠我吃一輩子闕勝樓!」


    寧以恆眼睛瞪大「娘子,你咋這般說話?」


    寧以卓臉色驟然變黑「弟妹,你身為嫡子嫡妻,怎麽能這般庸俗無知?這怎麽對得起一族之長該有的風姿?」


    蘇念秋看著寧以卓如此黑麵,看著他似乎宣講出了他不是寧家之子的不甘,眼睛閃了閃,似乎自己被他說的有些心虛的模樣「夫君,我餓了,咱們快些走吧。」


    寧以恆無奈的把蘇念秋摟進懷裏,隻聽見蘇念秋低低哭泣,一邊擁著蘇念秋一邊看向寧以卓「大哥不要這般嚴厲,念秋不過十五爾爾,莫要嚇壞她了。大哥,你弟妹肚子都咕咕叫了,我們先去吃飯,迴來在聽大哥的諄諄教誨哈。」


    說完,寧以恆擁著蘇念秋快步離開,快速登上馬車。本來在寧以恆的懷裏低低哭泣的蘇念秋抬起臉來,臉上哪有淚珠,晶瑩剔透的眼睛裏眨著一抹精光「夫君,寧以卓會笨到話裏話外都讓你知道他覬覦族長之位嗎?」


    寧以恆擁著蘇念秋低低笑起「娘子這演戲的功夫,不用為夫教就會呢。」


    蘇念秋輕輕捶打了他一下「你還沒迴答我呢。」


    寧以恆搖了搖頭「按理說,他不該這麽做,也不至於這麽愚蠢,當著我這個寧家嫡子還是獨子的麵這般刺激你我。但是能讓他這麽做的,必定有著很深的原因。」


    寧以恆眼睛垂了下來,冷聲說道「索織?你可在馬車上?」


    外麵傳來恭敬的聲音「主子爺,索織在。」


    寧以恆冷冷笑起「你不用陪我去劉曜府上了,直接帶恆影查一下甄家最近什麽動向,尤其是甄宓那一支。速去。」


    索織和索融互看一眼,索織應聲跳車而去,之間索織身後跟著數十個黑影一起前往甄家。


    蘇念秋看著寧以恆冷笑的模樣,皺了皺眉「你是說甄家在蠱惑你大哥?」


    寧以恆環胸倚靠在車壁上「大哥素來感激父母的養育之恩,而且大哥人品不壞,上輩子大哥也始終沒有背叛寧家。不過上輩子大哥卻明哲保身的躲避了寧家的滅門之禍,現在想想,似乎我把事情想得過於美好了。」


    蘇念秋腦子飛快的迴憶著上輩子的事情和沈易之那一副輕蔑模樣說寧以卓是旁流末支不足為題的鼠輩,眼睛眨了又眨「寧以卓在你上輩子流放邊疆以後,在八王之亂中活了下來,還謀得了京兆尹的職位,隻不過五胡亂華的時候丟了自己的小命。」


    寧以恆嘴角揚起「娘子,人心不能似鐵,再說就算堅硬如鐵也有腐蝕鏽跡斑斑的時候。這甄家看著他旁流末支的小輩在寧家嫡族中如此受關注,定然會牟足了勁的蠱惑。畢竟謀得了寧家的某些不怎麽重要的家產也可以讓甄家東山再起不是?」


    寧以恆摟著蘇念秋,繼續冷笑道「再說甄宓之後,甄家再無貴妃貴婦,這樣靠女族撐起來的家族,失去了貌美的族女還能靠什麽?隻能靠坑蒙拐騙了。隻是大哥就算想與我爭上一爭,也應該心計謀略都深一層,如此赤luo的表達,這不符合大哥本身內斂低調的性格,除非。」


    蘇念秋趴在寧以恆的胸口笑起「除非,寧以卓提示你甄家在背後搗蛋,蓄意挑起你的注意,以展示他的真心。或者寧以卓蓄意以低劣的手段來迷惑你的視線,讓你覺得寧以卓不該是如此低劣,而絕了你的疑惑,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計謀?」


    寧以恆哈哈笑起「娘子果然是天生的謀略家,區區數語,已然知道為夫在想什麽了。隻是娘子覺得為夫該如何做比較好?」


    蘇念秋搖了搖頭「我不清楚我的夫君是個婦人之仁還是個殺伐果決的人。」


    寧以恆抱緊蘇念秋,淡淡笑起「你夫君我不是個婦人之仁的人,也不是濫殺無辜的人,但絕不是好心到忍無可忍才反擊的人。如果讓我查到寧以卓有任何不軌之心,我能做的就是杜絕他一切後路,留他一條生路。但是這條生路必須是在我可控的範圍內,如果他不可控,為夫寧願殺之。不過為夫不願背負弒兄的罪孽,也不喜歡這惡名。但願大哥他迷途知返,但願他能知足。如果他知足,哪怕他是甄家子孫,我也會保他一世富貴,一生安康。畢竟他是我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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