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敦,外殿吵起來了。”


    門外一個聲音響起,蕭氏一個機靈,醒了過來。


    這亮堂的燭光散發著冷意,蕭氏的身上出了一層薄薄冷汗,有種從鬼門關走迴來的感覺。


    若是她剛剛一時衝動,那眼前的女人肯定會殺了她,恐怕還會連累蕭氏一族……


    可敦道:“時候也差不多了,這晚宴也該開始了,和怡,跟本宮一起出去吧。”


    可敦走在前麵,蕭氏落後她幾步,一起朝著宴會的地點而去。


    可敦突然停住,對身邊人道:“你先引夫人入宴,本宮去換身衣裳。”


    蕭氏走了兩步,迴頭,便見那女人由眾人簇擁著去了一處內殿。換衣服?她明顯就是盛裝,還有什麽好換的?


    可敦推開門,裏麵已經有人等著她,若是此時有其他人在,肯定驚得連下巴都要掉下來。因為在那裏等可敦的人,除了衣物不一樣,其餘全部一模一樣!


    “如何?”等著的那人問道。


    “我轉念一想,那樣殺了她太便宜她了,我得想個辦法好好折磨她。”可敦道。


    “母後您怎麽開心怎麽來。”她道,起身,在可敦麵前轉了一圈,“母後,像嗎?”


    “像,簡直像在照鏡子一般。”可敦由衷地感歎道。


    她露出一個與可敦一樣的笑。


    “寶音,你確定蛇來了嗎?”可敦問道。


    寶音道:“公孫奕在我手中。顧水月若是在大都,肯定想盡辦法入宮。皇宮守衛森嚴,她根本沒有機會入宮,我便給她一個機會。”


    可敦道:“那就好,若是大梁帝後都落在我們手裏,那大梁危矣。”


    寶音起身,就連走路的姿勢都與可敦一模一樣:“母後您小憩一會兒,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晚宴之上,燈火通明。


    顧天瀾垂著腦袋站在入口處等著,等看到蕭氏的身影,立即迎了上去:“夫人。”


    蕭氏的臉色有些蒼白,顧天瀾扶著她,她立即倒在了她身上。


    “夫人,你沒事吧?”


    “沒事。”


    蕭氏緩了過來,進了晚宴的會場。


    這一次,可敦像是將整個大都的貴婦都請來了。第一眼,便是閃耀的珠光寶氣。這裏似乎剛剛經曆一場混戰,兩個貴婦被拉開來,身上的衣裳都撕扯爛了,頭發披散開來,甚是狼狽。


    那兩位夫人被宮侍引去換衣服。


    其餘人都議論紛紛起來。


    “常袞夫人與中書令夫人向來不和,兩人竟是鬧到了皇家晚宴上。”


    “是啊,這本來是一件小事。這兩人同時走到門口,誰都想先進來,誰都不讓誰。常袞夫人腳下沒站穩摔倒了,就說是中書令夫人推的。兩人爭吵起來,便打成了一團,誰都拉不開。宮侍說要去可敦,她們才停下來。”


    “好好的晚宴,被她們弄得這麽晦氣。”


    蕭氏落座,聽著她們的議論聲,低聲對顧天瀾道:“她們這一吵,救了我一命。”


    顧天瀾的臉上沒有絲毫詫異。


    常袞夫人摔倒並非中書令夫人推的,而是她一顆石子打在了常袞夫人的腳上。


    “可敦呢?”顧天瀾問道。


    “那賤人去換衣服了。我見她的時候,她已經盛裝,不知為何她還要換衣服。”蕭氏道,“她倒是越老越沒皮沒臉了。可汗還活著,她竟然與那些二十出頭的男人廝混在一起。”


    “她向我炫耀她的權勢,還要將那些男人賞給我,說比契紇厲害。我氣得要死,真是沒見過這般無恥的人。”


    蕭氏低聲說著剛剛在內殿發生的那些事。


    顧天瀾聽著,卻不是在想這位可敦的無恥,而是在想著別的事。


    比如,可敦要見蕭氏,肯定就是盛裝,為何還要去換衣服?


    比如,可敦為何與那些男人廝混在一起?除了滿足欲望,還會不會有別的原因呢?


    那兩位換了衣服的婦人迴來了,好巧不巧的,她們的位置居然在蕭氏的一左一右。


    “咦,這是蕭姐姐嗎?”常袞夫人道。


    “蕭妹妹,快離我近一些,莫沾染了晦氣。”中書令夫人道。


    “蕭姐姐,你莫要跟她說話,免得與她一般無恥下賤。”


    蕭氏什麽都沒做,那兩位夫人便湊了過來,互相說著對方的壞話。


    “蕭姐姐,我和她之間,你選一個。”常袞夫人道。


    蕭氏倒成了她們爭奪的對象,仿佛她選了其中一個,另一個就會撲上來撕了她。


    蕭氏秉性溫良,哪裏應付得來這番場景,訥訥道:“兩位夫人,都是極好的。”


    蕭氏的話一出,那兩人的臉色頓時變了,都變得極為不快起來。


    “你居然拿我和她比。蕭和怡,你以為你算什麽東西?不過一個瘋子罷了。契紇不要你了,蕭家接你迴去,你就真以為你還是千金大小姐了額?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那張臉,老得滿臉皺紋,還想做小姐。”


    “難怪契紇不要你了,看著你的那張臉,我都吃不下飯去。”


    “是啊,真不知道可敦為何要請你來這晚宴,簡直汙了我的眼睛。”


    那兩人立即統一戰線,將蕭氏貶低得一文不值。


    這兩人的嘴太毒了,蕭氏氣得臉色漲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顧天瀾終於知道可敦為何要將蕭氏的位置安排在這裏了。這兩人究竟是有多大仇,可敦費盡心思想要羞辱折磨蕭氏。


    顧天瀾低聲道:“夫人,你莫氣,就當被瘋狗咬了一口。”


    顧天瀾的聲音小也不小,但是那兩人都聽到了。


    “你這狗奴才……”


    她憤怒的聲音被打斷了。


    “可敦到!”


    蕭氏身旁的兩人都安靜了下來。


    可敦也是四旬的年紀,但是臉上不知塗了什麽,麵白如玉,頭上戴著金光閃閃的發飾,卻並不俗氣,反而顯出雍容華貴來。她身著紅色的長裙,裙尾拖曳在地上,蓮步款款,在首位上坐下。


    “可敦今日真漂亮。”


    “可敦您一來,竟是將姐妹們都比沒了顏色。”


    “可敦跟我們這堆老婦比什麽?可敦的顏色,比那十幾歲的姑娘還要豔麗一些。”


    一眾人說著恭維的話,將首位的人逗得輕笑了起來。


    蕭氏坐在那裏,如坐針氈。


    斛珍高高在上,她卻卑微如螻蟻,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今日請諸位夫人來,主要是本宮得了一些新奇玩意兒。”可敦道。


    諸位夫人平日都是待在後院之中,最大的樂趣便是家長裏短,對這新奇的玩意自然是好奇的很。


    可敦拍了拍手,便陸續有一些東西被呈現上來。


    大梁地處中原,土地肥沃,盛產一些突厥沒有的東西。有一些新奇的花果蔬菜,看得一眾貴婦嘖嘖稱奇。


    “接下來還有一樣東西,諸位看了一定很難忘。”可敦語氣神秘道。


    這一下,諸位貴婦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來。


    可敦看到時機差不多了,便對身後道:“出來吧。”


    這最後一樣東西竟是自己會走?難道是飛禽走獸?


    簾子掀開,竟是一人走了出來。


    那是個身形高大的男人,錦衣之下包裹的是鼓囊囊的肌肉,甚是偉岸強壯,但是這種偉岸卻又與突厥男子不同。他的氣質內斂了許多,那種雄渾是由內而外。他臉上戴著銀色的麵具,遮住了容顏,這反而更令人好奇那張麵具下是一張怎樣的臉。


    男人身上散發著凜冽的男性氣息,引得一眾貴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睛看得都直了。


    在簾子掀開的那一刹那,顧天瀾便看到了他。


    別說戴著麵具,就是將他全身都包裹起來,顧天瀾依舊能第一眼認出他來。


    顧天瀾緊緊盯著他,藏在桌子底下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


    寶音竟是將公孫奕當作一樣東西,供貴婦們觀賞。


    其餘人都露出癡迷的神情時,可敦默默地觀察著眾人。


    引蛇出洞,蛇是否就藏在一種人中間呢?


    顧天瀾,你是化作了哪位貴婦人,還是不起眼的丫鬟?


    顧天瀾突然醒神,眼神裏各種情緒退去,變成了千篇一律的癡迷。


    很快的,上位者的眼神便落在她身上,很快轉了開來。


    顧天瀾心中不由得後怕,原來這才是寶音的目的。


    上位坐著的人,或許並不是可敦,而是寶音,這就是為何她要去換衣服的原因。可敦肯定不會放過親自折磨蕭氏的機會,她去換衣,出來的時候,連人都換了一個了。


    寶音設下這個局,以公孫奕為誘餌,便是要引誘她出現,然後將他們夫妻二人,一網打盡。


    “諸位以為如何?”


    可敦掃了一圈,見沒有明顯的可疑人物。她沒有心急,而是繼續往下演。


    “這位公子乃是大梁人,他品性不凡,是不是比諸位家中的人勝了幾百倍?”可敦道。


    可敦的話一出,諸位貴婦的臉上都露出尷尬的神情。這是個男權至上的社會,她們並不敢過分品評自己的丈夫。縱然心裏覺得眼前的男人比它們的丈夫好了幾百倍,也不敢發一言,免得傳到自己丈夫的耳中。


    “本宮今日請諸位來參加晚宴,便是要盡興的,不必拘束於那些禮俗。若是有喜歡的,本宮便將他賞賜下去。有本宮撐腰,還怕了那些男人們不曾?”可敦道。


    突厥女子本就比大梁女子豪放,這些婦人們聽聞,看向男人的眼神頓時狂熱起來。


    顧天瀾垂著眸,眼神變得十分可怕。


    寶音竟是將她的丈夫當作東西一樣要賞賜給這些婦人,即使知道寶音室要激她現身,顧天瀾依舊十分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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