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瀾心情很好,臉上帶著笑,走在路上都是飄著的。


    她飄著迴到了鸞鳳宮。公孫奕已經負手等在那裏,見她歸來,緊繃著的臉頓時柔和起來,臉上的擔憂也消散了。


    顧天瀾是去祭祀雲曜的。


    公孫奕知道雲曜的死對顧天瀾打擊很大,她隻靜靜地哭著,沒有歇斯底裏,很快鎮定如往常,但是濃重的悲傷從她的眼眸裏透了出來。公孫奕不由得有些恐慌。


    所以顧天瀾要前往桐城,跟隨羅甯,與突顏一戰的時候,公孫奕應了。


    這一戰大梁勝,作為帝王而言,公孫奕本該開心的。但是突厥王子突顏的逃脫,衝淡了這種喜悅。


    突顏死了,顧天瀾為雲曜報了仇,或許會好受一些。


    但是,突顏沒有死。


    顧天瀾今日去祭祀雲曜,走得很突然。公孫奕早朝後才聽聞這件事。


    他恨不得立即去雲曜的衣冠塚前去將顧天瀾尋迴來,隻是腳剛邁出鸞鳳宮的殿門,又退了迴來。


    他靜靜地等著,心煩意亂,卻沒有想到等來的竟是滿臉笑意的阿瀾。


    這驚喜來得太快。


    公孫奕有些驚疑不定,不過看著充滿靈氣的阿瀾,又跟著開心起來。


    他走了過去,拉住了顧天瀾的手,問出心中的疑惑:“阿瀾,發生了什麽開心的事嗎?”


    他說著,替顧天瀾取下披風,摟著她纖細的腰走進了大殿,在椅子上坐下。


    顧天瀾道:“雲曜沒有死,而是被過往的商人救了!我看到他了,將他帶迴了淮陽侯府,他如今便在侯府中。我總覺得難以置信,此時想來都覺得是在做夢。墨寒,這到底是不是一場夢?若是夢,我真的不想醒來。”


    顧天瀾的眼睛裏閃耀著亮光,寫滿了興奮,裏麵原本的抑鬱和痛苦都消失不見,顯得格外明亮,那眼裏的神采竟是如少女一般,看得公孫奕心髒亂跳。這段日子,阿瀾一直是死氣沉沉的,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麽充滿靈氣的阿瀾。他很想抱抱她,摸摸她。


    公孫奕拂開她額頭上的細發,喉結動了動,突然在她的嘴唇上咬了一口,咬得她出現吃疼的表情。


    “疼了,便不是夢。”公孫奕道。


    顧天瀾伸出手,撫摸著自己的嘴唇,依舊有種不真實感。


    公孫奕又挑了個位置,輕輕地咬了一口。


    “阿瀾,我會一直讓你相信為止。”


    顧天瀾伸出手,抵住公孫奕的胸口:“我相信這是真的了,我沒有做夢,雲曜真的還活著。”


    公孫奕露出頗為可惜的表情。


    顧天瀾將寶音所講的事,以及今日發生的事,都和公孫奕說了一遍。


    總結而言,就是八個字—貴人相助,命不該絕。


    “雲曜的心智如孩童一般,明日裏我帶幾個禦醫去替雲曜診治一番。”顧天瀾道,“之前我想著雲曜隻要雲曜能活著便好了,此時便又希冀得多一些,若是他能恢複心智……”


    “明日我便安排最好的禦醫去替雲曜診治。”


    第二日,帝後一起駕臨淮陽侯府,還帶著整個皇宮最為出色的四位太醫。


    雲曜被這架勢嚇著了,緊緊地躲在了寶音的身後。


    寶音初見皇帝的時候還是癡了一下。


    大梁的皇帝與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樣。這位皇帝高大俊朗,渾然天成的帝皇氣,往那一站,便是氣勢凜然。


    寶音很快將目光轉移到顧天瀾的身上:“阿瀾姐姐……”


    顧天瀾道:“這幾位都是有名的大夫,來替雲曜診治的。”


    雲曜開始事不肯的,寶音低聲哄了幾句,雲曜才不情不願地從寶音的背後走出來。


    顧天瀾看著禦醫替雲曜診治。


    公孫奕站在門口處,感覺到一股若有似無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公孫奕看去,那目光瞬間消失。他看到的是雲曜的救命恩人。


    那姑娘的身型比一般的梁人高一些,身材修長,麵容深邃,帶著一股異域風情,一顰一笑甚是動人。


    察覺到公孫奕在看她,寶音也看了過來,朝著公孫奕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又帶著一絲猸意。


    幾位禦醫輪流診治了一番,便給出了診斷結果:“淮陽侯的身體並沒有什麽問題,胸口上的劍傷已經愈合,至於心智問題,與這傷並無直接關係,或許是受了刺激。這種情況實屬罕見,臣們並無十足的把握治好淮陽侯,隻能試試看。”


    “若是能找到淮陽侯的病因,治好的可能性會更大。”禦醫們道。


    病因?


    寶音說雲曜重傷的時候發過高燒。


    “會不會是高燒引起的?”


    太醫撫著自己的花白的胡子:“這也不無可能,隻是……”


    太醫想要繼續探查一番。


    雲曜本來乖乖坐著,寶音看了他一眼,雲曜突然鬧了起來:“你們出去,我要睡覺了!”


    一伸手便將太醫揮開了,不肯任何人靠近。


    這一日的診治便隻能就此作罷。


    公孫奕和顧天瀾兩人走在走廊上,公孫奕沉吟片刻,問道:“阿瀾,你覺得那寶音姑娘如何?”


    顧天瀾道:“寶音性子灑脫,善良天真,討人喜歡。”


    公孫奕沒有說話。


    當他一個人的時候,他便招來了一個暗衛:“去查查寶音的底細。”


    大梁與突厥一戰,大梁大勝,皇帝龍顏大悅。同時,皇後有孕的消息也已經流傳開來。


    朝中的文臣們想盡辦法想要往皇帝的後宮塞人,奈何皇帝做得十分決絕,對皇後一片癡心。文臣們因為這事吃苦的不少。文臣們也不想勸啊,隻是千百年來忠君的想法壓在他們的頭上,忠君也包括皇帝的子嗣問題。


    否則,千百年後曆史上記載大梁的開國皇帝,隻有一後,子孫凋零,隻能說明他們這些文臣沒有盡到勸諫皇帝的責任。


    如今皇後懷孕,後宮終於要添人了,文臣們也悄悄鬆了一口氣。


    這可謂皆大歡喜。


    皇帝召見了崔琰。


    崔琰在這場對突厥的戰役中功不可沒。


    公孫奕也徹底見識到這位博陵崔公子的本事。崔丞相有治世之才,循規蹈矩,但是崔琰,他溫文爾雅,骨子裏卻十分狡猾,根本不拘於世俗。這兩父子相比,公孫奕其實更欣賞後者。


    公孫奕坐在石桌上,桌上擺著酒釀。


    “坐。”公孫奕指了指對麵的位置。


    崔琰沒有客氣,直接在他的對麵坐下。


    公孫奕給他倒了一杯酒,推到了他的麵前。崔琰喝了一口,由衷地感歎道:“好酒。”


    “諺兒喜歡你,阿瀾之前便提讓你做諺兒的他太傅。不知崔公子可否願意?”公孫奕道。


    諺兒並非公孫奕的親子,以後便隻是做個閑散王爺。而阿瀾腹中的若是男孩,那便是將來的太子。之前崔琰故意去逗弄諺兒,隻不過心中不忿,想要讓他不快。而今,阿瀾有孕,崔琰徹底斷了心思。


    崔琰的才華,足以為太子師。所以公孫奕覺得,他多半會不願意。


    “好。臣先學會了做皇子師,再來做帝師。”崔琰語氣淡淡,卻十分狂妄,竟是預定了帝師的位置。


    公孫奕卻喜歡他這股狂傲勁。


    崔琰就是桀驁不馴的狼崽子,若真的能為我所用,那便是如虎添翼。


    “崔公子要做帝師,那朕便要好好考驗你一番了。”公孫奕說著,又從身後拿出了兩壇酒釀,將其中一壇推到了崔琰的麵前。


    “這酒釀醇厚,你若是能喝得過朕,那朕便允你做帝師。”


    兩人說著,便喝了起來。開始是用酒杯,轉而用大碗,最後用上壇子。


    很快的,空氣中便飄滿了酒香。


    顧天瀾來到時,便看到酩酊大醉的二人。她令人將崔琰扶著迴便殿休息,自己則扛著公孫奕進了房間。


    公孫奕一聞到她的氣息,便纏在了她的身上,如同大型犬一般,根本不肯好好的睡覺。


    顧天瀾一臉的無奈,最後隻得與這醉鬼一起躺在床上。


    “阿……瀾,我真的好開心。”


    “有娘子,還有我們的孩子,這日子過得就像做夢一樣。”


    “阿瀾,我有時很怕,突然醒來,又迴到了當年看著你無聲無息躺在地上的那一刻。”公孫奕說著,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顧天瀾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公孫奕的額頭,公孫奕緊緊地抓住她的手,額頭上的褶皺沒了。


    顧天瀾陪著這醉鬼躺到了第二日早上,兩人又一起洗了個澡,水裏嬉戲了一番。嬉戲完,顧天瀾又想在床上躺一會兒。


    “過幾日就是靈山封禪的時候了。”公孫奕坐在床邊,把玩著她的頭發道。


    靈山乃是天下第一山,在靈山上封禪便表明皇帝是受命於天的。前朝的時候,每一任帝王都會封禪,以鞏固自己的地位。


    此時對於公孫奕而言,時機正好。


    大勝突厥,皇後又有了身孕,所以崔丞相便提出在這雙喜臨門之際靈山封禪,文武百官莫不附和。


    這封禪典禮十分隆重,突厥抑或別有心思之人,肯定會趁機製造禍端。之前,朔雲帝封禪的時候,便有刺客刺殺朔雲帝,朔雲帝重傷,這封禪儀式戛然而止,後來民間便隱隱流傳,朔雲帝並不是真龍天子。若是這般,那便真的是適得其反了。


    所以,公孫奕封禪,必定要小心翼翼,切不可有任何閃失。


    “我親自安排封禪之事,羅甯負責安保事宜。”顧天瀾道,“到時候,別說刺客,就是一個蒼蠅都不可飛入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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