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貴人一出慶春殿,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外麵竟是有一隊侍衛等著他,這些侍衛有相熟的,與她眼神對上,都帶著逃避。身後跟著一眾侍衛,敏貴人像是被押著去的。


    甘泉宮裏靜悄悄的一片,皇後的眼眶紅紅的,像是剛哭過一般,但是並無狼狽,依舊雍容。


    敏貴人一進去,皇後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一寸寸的,像是要將她的血肉割開一般。敏貴人素來怕她,但是想到自己無辜的孩子,便鼓足了勇氣,與皇後對視著。


    敏貴人跪了下去,朝著皇帝行了跪拜禮,皇帝並未叫她起來。


    敏貴人跪著,皇帝和皇後卻坐著,這場當堂對質,敏貴人便失了先機。


    皇帝的指節敲擊著桌子,發出‘噔噔’的聲音:“敏貴人,你先說。”


    “皇後乃是一國之後,是望月之國母,是後宮之主。臣妾要告皇後娘娘不賢,謀害皇嗣。”敏貴人道,“昨日,太醫剛確診臣妾懷有身孕,皇後娘娘身邊的宮女珍珠便帶著兩名宮人,殺死了伺候臣妾的宮女春喜,又想殺臣妾。”


    皇後道:“後宮後妃共有三百餘人,封妃的便足以十五位,其餘一眾貴人數不勝數。臣妾掌管後宮,難以麵麵俱到,敏貴人或許是受了委屈,但是不得將這委屈推到本宮身上。”


    皇後的表情憤怒中帶著委屈。


    敏貴人根本沒想到皇後有這麽一招,一時愣住了。


    “臣妾沒有冤枉娘娘,臣妾有證據的,春喜就是娘娘身邊的宮人殺死的,因為她知道了真相,所以被滅口的。”敏貴人道。


    皇後突然笑了,像是被氣笑了。


    “敏貴人,沒想到你是這般心思惡毒的人。春喜是因為知道真相死的,隻不過她知道的真相並非是你說的,而是知道你為陛下的妃子,卻與他人有奸情。若是本宮真的想殺你,你根本出不了慶春殿的門。敏貴人,你自己演了一場戲,不僅掩蓋了你的奸情,掩蓋了春喜的死,同時還汙蔑了本宮,報了你的一己私仇。你也厲害,竟然蒙蔽了太後娘娘。但是你可知道天理昭昭,你做過的事,總會留下痕跡的,並非會因為你的一張嘴而改變。”皇後義正言辭道。


    這一下,敏貴人是徹底愣住了。


    她怎麽也沒想到明明是皇後想殺自己,怎麽變成了自己殺死春喜、掩蓋罪行呢?


    皇後一張嘴甚是厲害,竟是顛倒黑白到如此地步。


    敏貴人連忙去看皇帝的表情,他冷著臉,濃眉擰著,像是個看戲人,又是個審判者,手裏拿著無形的刀。皇帝的態度並不明朗,但是對皇後的話,像是有些信了。


    皇後歎了一口氣,然後道:“將人帶進來吧。”


    很快的,一人便被帶了進來,跪在了敏貴人的身邊。


    敏貴人扭頭看去,便看到了符鶴。明明幾個時辰前,敏貴人還說不要見麵了,如今竟在甘泉宮再次相見。符鶴躲開了她的眼神,像是逃避著什麽。


    敏貴人心中‘咯噔’一聲,脊背微微發寒。


    “敏貴人,你可認識你身邊跪著的人?”皇後問道。


    敏貴人道:“識得,是符侍衛。”


    皇後步步緊逼:“僅此而已嗎?”


    “臣妾不知皇後娘娘何意。”敏貴人道。


    “你不知道,那本宮告訴你。你與符鶴是老鄉,你們二人早就相識。你入宮後,便與符鶴相認,但是礙於後妃和人臣的關係,你們一直止乎於禮。後來,陛下去慶春殿的時間少了,你深閨寂寞,恰好此時,符鶴出現在你的身邊,幫助你。你們二人違背人倫苟合,有人告到本宮麵前。本宮派人去調查這一事,你卻先發製人,殺了春喜,再逃到太後的麵前,反告本宮一狀。符鶴是侍衛,這也是為何你能到太後麵前的原因。”皇後一字一句道,邏輯嚴密,竟是無絲毫漏洞。


    皇後的目光與敏貴人對上:“敏貴人,你說本宮說得對嗎?”


    敏貴人瘋狂地搖頭,不對!不是這樣的!她與符鶴之間明明是清清白白的!


    “陛下,敏貴人與符鶴的關係不一般,那些與符鶴關係好的侍衛都可以作證。”


    皇帝的臉色冰冷一片,眼眸中已經染上了殺意。


    顧天晴看著敏貴人逐漸絕望的臉,在心中冷笑了一聲。


    那一日,她自刎於慶春殿該多好,自己還會留她一個全屍,她與符鶴的奸情也不會鬧得人盡皆知。


    她為何要去太後麵前告狀呢?


    她隻會死的更慘。自己也絕對不會放過她的家人的。她要讓後宮的女人們看看,挑釁她是怎樣的結局。


    顧天晴欣賞夠了敏貴人的絕望,決定給她致命一擊。


    顧天晴看向符鶴:“符侍衛,你是侍衛,為人臣,竟然做出侵占君妾的事,你可知罪?”


    符鶴跪在地上,久久不曾言語。


    “符鶴,‘忠孝’二字當頭,你是要做個不忠不孝的人嗎?”顧天晴聲音轉厲。


    符鶴的身體抖了一下,顫抖著聲音道:“屬下知罪。”


    “敏貴人腹中的孩子可是你的?”


    “是屬下的。”


    這句話如同一根釘子狠狠地釘入了敏貴人的心髒,她難以相信地轉頭看著符鶴,嘴巴張著,眼神無神地瞪著,渾身的力氣都像被抽幹了一般,倒在了地上。


    符鶴跪著,頭磕在地上,眼淚流在地上,根本不敢去看她的眼神。


    皇帝冰冷的眼神看著敏貴人:“敏貴人,你還有話要說嗎?”


    敏貴人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此時方才覺得,自己根本不是皇後的對手。她幻想著能替自己的孩子報仇,卻沒想到,她連腹中的孩子都保不住了。她的孩子,便這樣由龍種變成了孽種。


    皇帝隨手拿起手中的杯子,朝著敏貴人狠狠地砸了過去,砸在她的額頭上,鮮血順著她的臉留下來,那張清秀的臉頓時血肉模糊。


    “符鶴私通後妃,罪大惡極,處以宮刑,再斬首。敏貴人心很毒辣,不守婦道……”


    皇帝發落的話說到一半,一太監便進來匯報道:“陛下,賢妃娘娘說有重要的事求見。”


    皇帝不由得疑惑:“她怎麽來了?”


    皇後立即道:“陛下,這件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這件事已經是紙包不住火。


    “賢妃娘娘還說了,是與符鶴有關的。”那太監道。


    皇帝思索了片刻便道:“讓她進來吧。”


    賢妃賀氏款款而來,她身後還跟著一個五旬左右的婦人。


    “臣妾參見陛下,參見皇後。”賢妃像是完全沒有看到眼前的一幕一般,朝著皇帝和皇後行禮。


    “賢妃,有何事?”皇帝問道。


    “陛下,臣妾發現了一件事,覺得很嚴重,所以趕緊來向陛下稟報。”賢妃道。


    皇帝問道:“什麽嚴重的事?”


    賢妃道:“妾身身邊的宮人發現有一人鬼鬼祟祟地出宮,便覺得奇怪,偷偷跟了上去,剛好看到那人竟是於市井之間抓了一個婦人。宮人連忙來向臣妾匯報,臣妾覺得奇怪,便命人將那婦人救了出去。臣妾問那婦人,婦人道她有一子在宮中當差,正是符鶴符侍衛。那抓了婦人的人還讓婦人寫了一封信給符鶴,要求符鶴一切聽他的。臣妾怕陛下不信,還將這婦人帶了進來。”


    婦人一看符鶴,連忙衝了過去,抱著符鶴便大哭了起來。符鶴緊緊抓著婦人的手,低聲地喚著‘娘’。


    “臣妾還發現了一件趣事,那抓住婦人的人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賢妃道。


    果然,顧天晴的臉色微微變了。


    她的計劃一直到賀氏出現前都是成功的。皇帝多疑,但是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已經信了她。


    賀氏的出現,讓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賀氏在迷惑男人上是有幾分本事,但是不長腦子,怎麽會有這麽多的心思?


    敏貴人與賀氏隻是兩枚棋子,真正對付自己的是那個人吧。


    本宮究竟如何得罪你了?


    你究竟是何人?!


    符鶴冤枉敏貴人的時候,心如刀絞。他暗自決定要好好保護阿意,卻沒想到竟是他的雙手將阿意推入了深淵。他內心深處更是一片荒涼,想著與阿意一起死便罷了。


    如今見著母親安好,符鶴抬起滿是淚水的臉,連忙道:“陛下,屬下與敏貴人之間是清白的,敏貴人腹中的是陛下的孩子。有人以屬下母親的性命威脅,屬下自幼與母親相依為命,不得不冤枉敏貴人。”


    形勢突然逆轉了。


    顧天晴看向賢妃賀氏:“臣妾一直在想,敏貴人為何有這般大的膽子,竟敢做出這樣冤枉臣妾的事,如今想來,原來是敏貴人的背後有靠山。”皇後看向皇帝,臉上一片悲涼,“臣妾是皇後,如今又懷了龍嗣,竟是惹來這麽多人的嫉恨,這麽多人都想要臣妾死啊。”


    賢妃的臉上露出一絲冷嘲:“皇後還真是會演戲。”說著看向皇帝,“陛下,臣妾知道一事,可以證明皇後在冤枉敏貴人。”


    “什麽事?”皇帝問道。


    “四年前,陛下遇到刺殺,符侍衛擋在了陛下的麵前,傷得地方有些特殊。符侍衛不能人道,又如何能令敏貴人有孕?”


    皇帝臉色一凜,這件事事關重大。


    若是敏貴人腹中的真是龍種,他便差點殺了自己的孩子。


    皇帝立即宣太醫來對符鶴進行檢查。太醫將符鶴帶了出去,檢查一番便進來道:“符侍衛,確實有隱疾。”


    皇後靠坐在那裏,雙手握成拳,裏麵全是冷汗。她怎麽也沒想到竟是還有這樣的事。


    賢妃根本不給皇後喘息的機會:“臣妾還有一物,要呈給陛下。”


    皇帝點了點頭,賢妃便呈了上去。


    原來那是一封狀書,狀告皇後謀害皇嗣,上麵足足按有十五個拇指印,都是先後承過皇帝恩寵的嬪妃按下的。


    皇帝心中的憤怒如驚濤駭浪一般,他沒想到顧天晴竟是這般大膽。


    這一刻,他真的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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