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甘泉宮偏殿的三個宮人便被帶了上來,被強迫跪在地上,三把刀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三個人俱是嚇得渾身發抖。


    “你們是諺兒的貼身宮人,諺兒呢?”顧天晴厲聲問道。


    王福顫抖著聲音道:“殿下……殿下在睡覺。”


    “諺兒向來自律,根本不可能這麽晚還未起來。”


    “殿下生病了。”


    “大膽狗奴才,這般時候還在狡辯!你們看護不利,才讓諺兒在這荷塘裏出了事!”顧天晴寒聲道。


    說著,她便朝著皇帝跪了下去:“陛下,是臣妾的錯。臣妾自從有了孩子後,放在諺兒身上的精力便少了些。臣妾沒想到諺兒身旁竟然有這般膽大欺主的奴才。請陛下責罰臣妾。”


    李鄴謹渾身濕漉漉的,一向雍容的帝皇在這皇宮裏很少露出這般狼狽的一麵。他的腦袋亂糟糟的,太陽穴也是一抽一抽地疼。他並不喜歡李諺,一看到那張像極了她的臉,舊日便湧入他的腦海。多看了兩次,李鄴謹便怕自己會禁不住後悔。他若是後悔,便真的如了她的意了。但是,李諺出了事,若是有一日她知道了……


    李鄴謹盯著那幾個下人,便動了殺心:“拉下去,淩遲……”


    顧天晴眼眸垂著,裏麵閃過一絲得逞。


    恰在此時,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身上的衣裳穿得有些亂,像是自己胡亂套的。


    “父皇。”李諺疑惑,“您為何要殺他們?”


    顧天晴猛地看向他,臉上的錯愕來不及收去。


    李諺不是死了嗎?


    她忍不住想要去揉揉眼睛,看看是不是產生幻覺。


    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李諺已經走到了皇帝的身邊,扯著他的衣袖問道。


    當看到李諺的時候,李鄴謹覺得捆縛在他身上的枷鎖突然消失了,沒來由地有些欣喜。


    他們的孩子還活著。


    他們之前的關聯便斷不掉。


    終有一日,她會離開公孫奕,迴來的。


    “殿下不過今日賴了一會兒床,娘娘為何說殿下在這荷塘裏出了事呢?”那跪著的三人中,一人突然開口道。


    她的話如匕首一般刺入了顧天晴的心髒。


    顧天晴突然意識到這其實是一個圈套。


    李諺是落入了湖中,但是他並沒有死。在賀忠離開後,或許就有一個人將李諺救了起來。


    那隻鞋其實是個誘引,讓她覺得李諺肯定出了事。


    顧天晴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其實她才是落在圈套裏的那個。


    她的臉上頓時沒了血色。


    皇帝走了過去,一巴掌便甩在了她的臉上,將她甩在了地上。


    她身邊的嬤嬤連忙在她的麵前跪了下來:“陛下,娘娘還懷著身孕,陛下要怪罪就怪罪奴婢們吧!”


    皇帝一腳踹在那嬤嬤的身上,將那嬤嬤踹得沒了半口氣,才滿身怒氣地轉身離去。


    “李諺,隨朕來。”


    李諺半跑著跟了上去。


    顧天晴的眼神掃過剛剛開口說話的宮女,將她的樣貌記在心中,然後迅速跟了上去。


    皇帝迴到了自己的宮中,換下了一聲濕漉漉的衣服,身上隨意地披著一身衣裳,便走了出去。


    李諺垂著腦袋站在那裏,與大殿相比,那身影格外渺小。


    “過來。”李鄴謹看著他半晌,才招了招手道。


    李諺垂著腦袋走到了他的麵前。


    李鄴謹抬起他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著。小孩的五官尚未完全長開,但是依舊可以從那雙眼睛裏看出些許痕跡。將來這張臉長開了,與她完全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李鄴謹的眼中閃過厭惡與怨恨,但是藏在那些負麵情緒後麵的,其實是異樣的深情與執著。


    李鄴謹將李諺穿得亂七八糟的衣服整理地正了,又將他散亂的頭發束好。


    待他將李諺整理出一個皇子模樣的時候,顧天晴已經跪在門外。


    這幾年,顧天晴一直得寵,在這皇宮裏的位置是獨一無二的。


    從什麽時候起,一切便開始變了。


    曾府被抄,她被禁足,到壞了身孕才開始翻身,如今又被擺了一道……


    顧天晴的跪姿更加卑微了。


    她與顧天瀾不同,她在這宮裏立足唯有靠皇帝的寵愛。


    她跪得麻木,渾身發冷時,皇帝才令她起來。


    顧天晴站得不穩,差點摔在地上,但是皇帝依舊冷眼看著她,根本沒有半分要扶她的意思。


    顧天晴靠著柱子站穩:“陛下,臣妾錯了。”


    李諺已經離去,這宮殿裏隻剩下帝後二人。


    顧天晴說著,眼淚便順著慘白的臉頰落了下來,別有一番楚楚可憐。


    “陛下,臣妾這些年做了很多壞事,隻為了能跟陛下站在一起。臣妾唯有陛下了,鑽入了死胡同,才做出這樣的事。臣妾錯了。”顧天晴哭泣著道。


    皇帝最喜歡的便是她這副柔柔弱弱的模樣,她隻能依賴他,他是她的天。


    皇帝伸出手,指腹觸她的臉頰,替她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李諺的身上,流著的是朕的血脈。你想殺誰都可以,錯就錯在不該對李諺動了殺心。”皇帝的手慢慢往下,落在了她的脖子上,拇指和食指環住她的脖子,隻要稍稍有力,便可以掐斷這纖細的脖子。


    顧天晴哭得更加厲害了,眼淚一滴一滴地打在皇帝的手上。


    “臣妾錯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皇帝鬆開了手,轉為抱著她的肩膀,將她抱進了懷裏。


    顧天晴一邊道‘臣妾錯了’,一邊低聲抽泣著。


    兩人相互依偎著,顧天晴仰著頭去親皇帝的嘴唇,皇帝轉被動為主動,將她抱著放在床上,兩人便在這白日裏親熱了一番。


    溫存之後,皇帝便著衣離去。


    顧天晴起身,穿上了衣服,迴到了甘泉宮裏。


    宮門一關上,她迅速退去溫順的外表,臉色瞬間轉冷。


    她坐在那處,渾身散發著寒氣,無人敢靠近。


    天漸漸黑了。


    顧天晴打開了密道,走了進去。她在裏麵靜靜地坐了一會兒,一隻手便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來了。”


    季英韶在她身邊坐下,輕笑一聲:“這麽想我?”


    顧天晴心情不佳,根本沒有心思與他玩笑。季英韶卻很有興致:“說說,是怎麽想我的?”


    顧天晴一扭頭,脖子上青青紫紫的痕跡便露了出來,季英韶便沒了調笑的心思。


    “英韶,你幫我查的事如何了?”顧天晴問道。


    “查到了。那日,淩玉歸來的時候,與他一行的還有另外兩人。這兩人以姐弟相稱,關係十分親密,其中一人乃是雲曜。”季英韶道。


    ‘雲曜’二字令顧天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跳如鼓聲。


    她自然知道雲曜是何人。


    雲曜看著纖弱如書生,其實是個小狼狗,是顧天瀾的小狼狗。這小狼狗很忠心,誰敢碰顧天瀾一下,他衝上去便咬。


    顧天瀾死後,雲曜作為顧天瀾的主要親信,被皇帝狠狠折磨了一通。顧天晴很是解氣。


    雲曜不僅沒有死,還迴來望月,與他同行的是一親密的女子。


    “另一人是何人?”


    季英韶搖了搖頭:“查不出來。”


    “繼續查,一定要查出她的身份。”


    查出她的身份,或許就可以知道是誰在背後對付她了。


    還有偏殿的青荷。


    那個青荷也不像是青荷了。


    她或許就是其中一枚棋子,放在她身側的棋子——顧天晴露出一個冷笑,她不得殺李諺,但是殺李諺身旁的婢女,她有的是辦法。


    甘泉宮偏殿。


    李諺筆直地坐在那裏,小臉緊緊繃著,臉上的笑意卻還是忍不住露了出來。


    他很開心。


    顧天晴未懷孕的時候,對他其實也沒有明麵上的那麽好。他隻能默默忍受。


    顧天晴差點要了他的命,而顧天晴也遭到了懲罰。


    他的內心有種報複的快感。


    小小的孩子,笑起來十分可愛,有種讓人抱進懷裏揉揉的衝動。


    李諺扭頭,便對上顧天瀾肆無忌憚的狂熱的眼神。


    “你這奴才……”


    “殿下又想過河拆橋?”


    李諺的正經早熟,總會在她麵前輕易破功。李諺幾乎要懷疑這奴才就是上天派來刻他的了。


    顧天瀾挑了挑眉。


    李諺板著小臉道:“你確實有功。”


    顧天瀾得寸進尺道:“那殿下不想賞點奴婢什麽?”


    李諺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奴婢。


    他從自己的小金庫裏掏出一枚金子,遞給顧天瀾。


    顧天瀾不接,一臉嫌棄。那眼神仿佛在說:‘殿下的命就值這點金子?’


    李諺又無奈地歎了口氣,隻能打開了自己的小抽屜,他在裏麵翻找了一番,終於找到了那塊香木。


    之前李氏慫恿他將香木送給顧天晴。這東西差點要了他的命,但是不得不說確實是個好東西。這奴婢這一次再敢嫌棄,他便命人打她一頓。李諺暗自下了決定。


    他將香木拿出來的時候,帶出了一樣東西落在地上,他剛想伸手去撿,便被另一隻手撿了去。


    “這是什麽好東西……”


    顧天瀾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她手裏的是一幅小畫像,畫得正是她原本的模樣。


    “大膽奴婢,還給我!”李諺急了,說著便將畫像從顧天瀾的手裏搶了過去,然後收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藏好。那寶貝的模樣,像是藏著什麽珍寶。


    顧天瀾的心不受控製地跳得快了許多。


    “殿下,畫像上的人……”


    “那是本殿的娘親,娘親很好看,比你好看多了,你這個醜陋的婢女竟敢還敢認作本殿的娘親……”


    李諺話音未落,麵前的人影突然消失了。她消失地太快,李諺隻能將未說完的話咽了下去。


    這宮女根本不將他這個主子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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