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奕極力壓抑著將高罄的腦袋割下來、掛在寰州城門的衝動。


    “高將軍,你若是再糾結一雙靴子的事,望月的軍糧就該送到應州了。”顧水月好意提醒道。


    高罄這才勉為其難道:“那我便記著了——你欠我一雙靴子。”


    顧水月不作聲。


    高罄便當她認了。


    這一場所謂比試的決鬥,公孫奕贏了。


    高罄的要求自然也就作廢了。


    這場密會的參與人有四人,朔雲有高罄與高青童,寰州城則為公孫奕和顧水月。


    四人入了房門,緊緊地關上了門,門外有人巡邏著,杜絕了一切窺視的可能。


    “高將軍以為如何?”顧水月單刀直入問道。


    高罄道:“李鄴謹禦駕親征,帶的人絕對不止十萬人。”


    顧水月道:“四十到五十萬之間,幾乎傾盡望月之力。”


    高罄聽到此言,還是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他此時很慶幸沒有聽他父親的,先攻下寰州城,再去攻打李鄴謹。若是如他父所言,他即使奪下了寰州城,恰當疲憊,十萬大軍便成了李鄴謹的口糧了。


    他很快冷靜下來,繼續道:“這五十萬人吃的是應州五城百姓的口糧。他們將百姓的口糧都吃光了,也隻能維持一個月左右。所以打贏這場仗的關鍵在於糧食。”


    高罄站起身,走到了懸掛的地圖前,手在一個位置上劃了一下:“這裏是從望月到應州的必經之地,也是李鄴謹的糧道,隻要斷了糧道……”


    顧水月道:“我們能想到此舉,李鄴謹自然也能想到此舉,他不僅會以重兵護送,而且會派出兵士去接應。帶人劫糧,很可能就落入了李鄴謹的圈套。”


    高罄道:“望月的軍糧大約兩日可到此處,兩日後,朔雲會發起一場攻擊,吸引李鄴謹的注意力。”


    “聲東擊西,分散李鄴的注意力。”顧水月點了點頭,這不失為一個好主意,“不劫糧,直接燒糧!”


    李鄴謹一心在西川,若是朔雲發起攻擊,李鄴謹肯定會趁機全力攻打西川,讓高罄的人有去無迴。在此時,糧食對於李鄴謹而言便沒有那麽重要了。他們再趁機襲擊望月的軍糧,搶奪了糧道,也就等於斷了李鄴謹的後路。


    兩方敲定了合作方式,一齊寫下了戰書,高罄便需連夜趕迴西川,準備兩日後的大戰。


    高罄轉身剛要離去,一直沉默的公孫奕突然開口道:“近日裏寰州城外有些不太平,時常有盜賊出沒,高兄迴去的路上還要小心一些。”


    高罄迴頭看了公孫奕一眼,麵無表情道:“多謝公孫兄提醒,隻是那些盜賊遇上我,也不知是我倒黴,還是盜賊倒黴了。”


    兩人爭鋒相對,各不相讓。


    公孫奕冷哼了一聲。


    高罄轉身離去,身影消失在門外。


    公孫奕召來了藍元德。藍將軍生得雄壯偉岸,站在那裏如一座小山似的。


    “藍副將,你瞧著那高罄可曾覺得手癢?”公孫奕一本正經道。


    藍元德迅速醒悟過來,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轉身便離去了。


    想到高罄一出寰州城就被藍元德痛打一頓,顧水月不由得覺得好笑,忍不住‘噗嗤’一聲便笑出了聲。


    公孫奕的目光便就此落在了顧水月的臉上。


    公孫奕朝著顧水月走了過來,臉上的表情十分不善。顧水月本能地察覺到危險,往後退了一步,直至退無可退。


    顧水月靠著牆角站著,公孫奕的手抵在她身後的牆上,幾乎將她圈在懷裏。公孫奕扯出一個冷笑:“阿瀾,我們是不是該來說說這鞋子的事?我還不知道我的阿瀾會納鞋呢?”


    高罄腳上穿著的鞋是出自她的手。想到這裏,公孫奕便覺得一股酸水往上冒,混雜地還有一股怒氣。


    顧水月眼睛骨碌轉了一下——秋後算賬的時間來了。


    公孫奕這人喜怒無常,在外人麵前,即使笑,也是笑得陰森森的,沒人猜得透他在想什麽。但是在顧水月麵前,公孫奕便會卸下所有的偽裝,露出溫柔的一麵。


    除了最初相見的時候,顧水月何曾見過他這般陰森森的模樣。


    這一次,公孫奕是真的怒了。


    高罄真是害死她了!


    顧水月站在那裏,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將這樁事的前因後果細細地說了。


    “高罄此人秉性怪異,那鞋子明明是他搶去的,還那般理所當然,臉皮比西川城的城牆還厚。”顧水月將高罄說得一無是處,又拉了拉公孫奕的袖子,討好道,“那鞋子本來是納給墨寒你的,隻是太醜了,當個練手的,我本來就想扔掉,就沒去計較了。像墨寒你這般器宇軒昂、俊逸不凡的人,自然要穿更好看的鞋子。我這幾日正想著做一雙好一些的呢。”


    就是練手的,那也是他的東西。


    不過看著顧水月顧著臉頰,瞪著眼睛,無措不安,完全沒了剛剛和高罄談戰術時的精明、冷靜,帶著幾分單純可愛,一臉的討好,公孫奕心中的怒氣早就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公孫奕表情緩和了一些,一把便將顧水月拉進了懷裏:“現在便做。”


    “哈?”


    “我的鞋子破了,阿瀾給我做一雙。”公孫奕道。


    顧水月盯著公孫奕腳下完好無損的長靴,想著這一位真是會睜眼說瞎話,但是誰叫她理虧呢?


    於是這一日,顧水月都被公孫奕關在房裏,開始納鞋。


    納鞋也就罷了,公孫奕不知道抽了什麽風,還要她坐在他腿上納鞋。這詭異的一幕被公孫奕下屬瞧著,顧水月的老臉都忍不住紅了。


    被高罄氣了一次,公孫奕整個人都變得不正常了。


    這兩日的遭遇對於顧水月來說也可謂與眾不同。


    誰見過哪位將軍大戰前不是全麵備戰而是躲在房裏沒日沒夜地趕著做出兩雙鞋的!


    應州城。


    李鄴謹臨時駐守的府邸迎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


    經曆前一段時間的大敗後,李鄴謹從最開始的瘋狂逐漸冷寂下來,如同暗夜裏蟄伏的狼一般,等著一舉攻之。


    一日一日,他的眼神愈加兇狠,仇恨在他心中燃燒著,終有一日,他會將朔雲和公孫奕都踩在腳底,還有那個給予他巨大羞辱的女子……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當李鄴謹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客人時,深刻地覺得這句話頗為有理。


    李鄴謹收起了所有的傲慢與瘋狂,恢複了帝皇的氣度,朝著來人作了一個揖道:“姚先生。”


    這位姚先生名時儉。姚時儉乃是當代有名的謀士,與鬼口賀重言同出一門。昔日裏劉玄德三顧茅廬求得諸葛先生出山,得一臥龍便勝千軍萬馬。這位姚時儉或許不如昔日裏的臥龍先生,但抵萬人卻還是綽綽有餘的。


    姚先生約五旬的年紀,廣袖長袍,穿著木屐,文雅中帶著一絲不羈,眼眸中的睿智與野心透露了他的秉性。


    當年,李鄴謹登基,欲勵精圖治,與顧天瀾一起去拜見這位姚先生,姚先生卻連麵都不願見。


    再次相見,李鄴謹不由得提起這件事。


    “當年,陛下求的是安世之臣,而我要做的是亂世之臣。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分了這麽多年,也該是合的時候了。現世已亂,陛下身上有龍氣,所以我便出山,幫助陛下一統天下。”姚時儉道。


    “那先生覺得公孫奕如何?”李鄴謹本來是不將公孫奕放在眼裏的,但是經此一役後,李鄴謹心中漸漸有了警惕。


    姚時儉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慢悠悠道:“空有野心,不成氣候。”


    朔雲帝、高氏一族、李鄴謹及公孫奕,這幾個將來最可能一統天下的人中,姚時儉看中的本來是公孫奕。奈何賀重言要輔助的是公孫奕,姚時儉便選擇了李鄴謹。


    他要證明的是,他的才華謀略在賀重言之上,公孫奕縱然有龍氣,他也要叫他一事無成、空留遺恨!


    李鄴謹心中便是一喜,多日的抑鬱一掃而光:“姚先生覺得朕如今該怎麽做?”


    姚時儉隻說了一個字:“糧。”


    李鄴謹‘哈哈’笑了兩聲:“朕也想到他們肯定要斷糧道,所以派重兵押送糧食。他們敢搶朕的糧,朕便讓他們有去無迴!”


    “若是他們不搶,而是燒呢?”姚時儉問道。


    李鄴謹的臉色微微變了,他想到了顧水月的手段,簡直防不勝防。


    “姚先生覺得該如何?”李鄴謹問道。


    姚時儉踱步到牆上掛著的地圖前,手點的位置正是望月到應州的必經之道。


    “此地兩旁皆是高山,唯有中間一條險道。若我是公孫奕,則會選擇在此地埋伏,發起攻擊。”


    李鄴謹點了點頭,這一點他也想到了。


    但是他勝在人多,狹路相逢,他人多勢眾。但若是顧水月選擇燒的方式,那他的人再多也沒用。


    “陛下其實可在這裏設下陷阱。以糧為陷。”姚時儉道。


    李鄴謹眼睛頓時一亮:“先生的意思是……”


    “陛下可以一隊將死之人護送糧食,所謂糧食,其實是澆上油的棉布。待到公孫奕的人來燒糧,卻不知將他們的命也燒在那裏了。”


    “如此甚好,朕立即下令,讓虎狼軍護送糧食!”


    所謂虎狼軍,並非李鄴的親信,而是顧天瀾的舊部。這些人頑固不靈,顧天瀾已死,他們還以她為尊。李鄴謹便將這些人集中在一起,組成一支虎狼軍,什麽髒的累的事都讓他們幹。


    李鄴謹早就想除掉這些人了,如今恰好有個機會,讓他們‘為國捐軀’。


    還真是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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