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城,刺史府。


    原本的刺史府已經成為朔雲大軍的臨時駐地。


    深夜,議事廳中依舊燈火通明。


    高罄坐在為首,腰背筆直如青鬆一般剛勁,硬朗的臉上毫無表情,頗具大將氣度。其他大將則位列兩旁。


    一封書信在眾人手中傳閱著。


    這封信來自寰州城,信中說希望與朔雲大軍合作,共誅反賊。其中反賊,指得便是自立為王的宸王公孫奕。並稱待朔雲大軍兵臨城下時,便會有人打開城門相迎。


    “將軍,這對我朔雲而言是一個絕妙的機會。如今,望月攻不進來,我們打不出去,就這樣僵持著,恰好趁此機會拿下寰州城!拿下寰州城,剛好對望月大軍形成包圍之勢,可以打破目前的僵局,占得先機。”


    “如今望月駐守應州,對西川虎視眈眈。我朔雲大軍如何繞過應州,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寰州城外。”


    “高將軍足智多謀,這有何難?!”


    “好,縱然這一點做到了,但若是走漏了風聲,望月趁機攻城該如何是好?”


    “望月想攻西川,首先要待他糧草到了。這幾日時間足夠我們拿下寰州了!”


    一時間,議事廳裏的人分為兩派,一派主攻寰州城,一派主不攻。


    兩派人爭著,越爭越激烈,然而這一切和首位坐著的高罄似乎毫無關係。高罄顯得格外地漫不經心,待他們吵得差不多了才道:“都迴去歇著吧,待本將考慮考慮再做決定。”


    高罄說完,一眾人便退了下去。


    整個議事廳裏隻剩下高罄一人。他低下頭看著自己腳上穿著的靴子,那靴子並不好看,針腳歪歪斜斜的,甚至粗糙,唯一的有點便是看著很牢靠。


    這不,高將軍穿著這雙靴子行軍千裏,這靴子都不曾破。


    隻是,出生太尉府,身份不凡的高將軍竟然天天穿著一雙這樣的靴子,且頗為愛惜,他的下屬都偷偷猜測那是他的情妹妹送的。真沒想到這老樹也能開出新芽來,也不知高將軍的那位情妹妹何等不懼嚴寒。


    過了一會兒,一女子從偏廳走了進來。


    “將軍,屬下說一件舊事與將軍聽聽?”那女子聲音溫婉道。


    高罄頭一仰,閉著眼睛坐在那裏,淩厲的臉蹦出冷硬的線條,並不說話。


    麵對著他這麽一副不是很想聽的表情,女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卻不得不道:“昔日裏,太尉早已看出公孫奕的狼子野心,以各種方式與公孫奕的心腹接觸過。這位盛軍師最為深明大義,最與太尉處得來。太尉交代過,一定要助盛軍師。”


    “深明大義?”高罄的臉上露出一個十分奇怪的表情,“是最會做那牆頭草吧。”


    “……”女子沉默半晌,才道,“將軍,這是太尉的意思。”


    高罄理所當然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況我父並非君。”


    女子的太陽穴隱隱作疼,隻得無奈道:“將軍的意思是放棄這個機會,不去攻打寰州城?”


    她絞盡腦汁想著該怎麽與太尉交代。


    高罄抬頭掃了她一眼:“去,當然去,為何不去?”


    “……”女子的太陽穴疼得更加厲害了,她發現這位公子行事詭異,她根本就猜不透這一位的想法。


    “本將軍親自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高罄那冰冷的眸子裏竟露出一絲笑意。


    那表情與他看著靴子發呆的時候露出的表情是一樣的。


    莫非將軍的情妹妹就在寰州城中?


    寰州城,宸王府。


    幾道黑影在黑暗裏行走著,這注定是不安寧的一夜。


    盛淩然站在窗外,衣著整齊,雙手負在身後,看向窗外。窗外月色正好。


    算著時間,應該就是今晚了。盛淩然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以近乎殘酷的眼神看著眼前的一切。


    ‘唿’的一聲,風突然灌了一進來,黑衣人如同從天而降,停在半空中,風吹起黑衣,黑衣被風灌入風,猶如碩大的蝙蝠一般。


    幾位黑衣人瞬間出現在窗外。


    “主人讓我來接您。”黑衣人道。


    盛淩然眼中閃耀著興奮的光芒,同時也鬆了一口氣。公孫奕對他懷有殺機,他在宸王府裏,便是危機四伏。而今,這樣戰戰兢兢地日子終於要結束了。


    盛淩然打開門,由那幾個人護著出了宸王府。


    盛淩然對宸王府的守衛排布極為熟悉,再加上這幾個黑衣人武功高強,一路上靜悄悄的,根本無人阻攔。


    盛淩然幾乎是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宸王府。


    當他踏出宸王府的時候,他不由得迴頭看了一眼隱匿在黑暗裏的巍峨的王府,眼中閃耀著鄙夷與嗜血的光芒。


    嗬,所謂宸王府,也不過如此。


    他留在宸王府,不是因為他不能走,而是他不想走。他留在宸王府,不過是怕打草驚蛇,引起公孫奕的注意。


    公孫奕這般對他,他便要以更為殘酷的方式來反噬!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一舉一動,其實都落在一雙眼睛裏。


    盛淩然踏出宸王府的那一刹那,立即有人匯報了公孫奕的麵前。


    顧水月眨著一雙美目,看向公孫奕道:“蛇兒終於出洞了。”


    公孫奕的眼眸寒得煞人:“若不是看了這一場好戲,我還真不知道盛淩然這麽有本事。他背著我竟然幹了這麽多事。”


    “他這人,本就善於鑽營。”顧水月道,“狡兔三窟,盛淩然這就給自己做了三個窟窿呢。”


    “嗬,他以為的窟窿,其實是死穴。”


    黑夜裏,一群人悄悄地集結在了一起,安寧的表象下蟄伏著狂躁的野獸。野獸漸漸醒來,吞沒這安寧的表象。


    “淩然先生,已經有五百人埋伏在城門處了。”


    “好,待我一聲令下,你的人便衝上去殺掉守門人,打開城門!”盛淩然低聲、聲音狠絕道。


    “淩然先生,若是事成了……”


    “奇石,事成之後我絕對不會忘記你的功勞的。”盛淩然拍了拍自己身邊人的肩膀道,“這麽多年來你為我做的事,我都一件一件地記著呢。”


    那奇石笑了一聲,便沒有再說話了。


    等了大概半個時辰左右,奇石先生有些不安:“淩然,再過一個時辰天就亮了,那一位貴人還沒到嗎?”


    “奇石,不要急,高罄比你我想象的還要厲害許多。隻要這寰州城的城門一旦打開,寰州便是高罄的囊中之物。到時候,咱們忍辱負重、擒賊有功,就等著論功行賞吧。”盛淩然安撫道。


    “高罄的名聲我也聽過,他是朔雲唯一可與公孫奕匹敵的武將。”他說著,便安下心來。


    而且,事已至此,根本毫無退路,唯有拚死一搏了。


    又等了半個時辰,外麵終於有了動靜。


    一樣東西騰空而上,發出幾星火光,散落下來。


    這是盛淩然在信中與高罄約好的暗號。


    盛淩然一喜:“奇石,高罄來了!”


    盛淩然立即下令,那蟄伏的五百人立即衝了上去。守門之人都在沉睡,根本沒有絲毫抵抗,城門便被打開了。


    城門外,泱泱一片人騎在馬上。為首的人器宇軒昂、身姿不凡,正是盛淩然和奇石一直提及的高罄。


    高罄一馬當先衝了進來,盛淩然連忙迎了上去,臉上表情全是喜悅。


    “恭迎高將軍!”盛淩然朝著高罄行了一個文人的拱手禮。


    高罄卻根本不看他,而是看向前方,像是在等著什麽。


    被忽視的感覺並好受,盛淩然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高將軍,趁著反賊還未反應過來,請您趕快蕩平寰州城,捉拿反賊。”


    高罄這才將目光轉向盛淩然,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捉拿反賊?”


    盛淩然被他問得懵了:“高將軍,信裏不是說的很清楚嗎?”


    說著,盛淩然便覺得有些奇怪了。


    這寰州城裏有公孫奕的三十萬大軍,就算有他裏應外合,高罄帶來的也至少有十萬人。但是高罄的帶來的人全進城了,數過來不過百餘人!


    高罄帶著百餘人來攻打寰州城,是對自己太過高估,還是對公孫奕太過低估了?


    接下來,盛淩然便發現其實兩者都不是。


    馬蹄聲響起,徹底打破了寰州城的安寧。盛淩然轉頭看去,便見他身後也多了幾十騎,為首的正是公孫奕與顧水月!


    盛淩然很快對上一雙眼睛,那是屬於他妹妹盛今然的。盛今然的臉上全是震驚與難以置信。


    盛淩然心中的不安愈加濃烈。


    下一瞬,高罄的馬鞭突然朝著他揮了過來,揮得他跪在地上,那馬鞭化作繩子,將他緊緊地捆著。


    盛淩然摔得頭暈眼花,身上也是巨疼,還未緩過來,便聽到高罄道:“顧水月,本將送你的迴禮可還滿意?”


    盛淩然的腦袋猛地炸開了,臉色迅速慘白起來。


    高罄與顧水月是舊識?


    高罄的話是何意?


    他便是所謂的迴禮?


    盛淩然再睜開眼的時候,便看到他的好友奇石以及那五百人全都被捆了起來。


    盛淩然瞬間像是掉入了冰窟裏,看著高罄,口不擇言道:“高罄,你不能這樣子!你身為朔雲大將,不捉拿反賊,反而與反賊狼狽為奸,你這是要反了嗎?”


    高罄根本不理會他,也不看他一眼。他隻是執著地看向顧水月,似乎想從她嘴裏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盛淩然終於徹底明白過來,高罄此人行事乖張,竟是連他父親的話也不聽,根本沒打算與他合作,更不會顧及他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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