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都傳遍了,他們要將他送去望月呢。堂堂朔雲,竟然要將自己國家的大將軍送去討好敵國,說起來還真是可笑。”白衣少年嗤笑一聲,臉上滿是嘲諷。


    顧水月卻笑不起來。


    天陰沉沉的,像是隨時可能下雨,她坐在院子裏,仰頭望著那暗沉沉的烏雲。


    “還有什麽傳聞?”


    “他們說,望月已經組織了一支十萬人的軍隊,徘徊在望月和朔雲的邊界,若是十日內,朔雲不交出公孫奕,望月就要開戰了。那些平日裏滿口正義的朝臣們,此時都貪生怕死,恨不得將公孫奕趕緊送到望月去呢。赫赫戰功有什麽用?這般時候,就是個安撫望月的工具。我那哥哥,還真是命苦。”公孫麟滿臉嘲諷道。


    “你看到的隻是表象,他們想要公孫奕死呢。”顧水月道。


    “誰?”


    “朔雲皇帝……還有望月那些人。”顧水月道,“他們愚弄了朝臣,也愚弄了百姓,他們以為公孫奕死了會換來安寧,實際上,這對於朔雲來說是滅頂之災。”


    “那也是之後的事了,你如今該擔憂的是你的命。”公孫麟道。


    “還有你的命。”顧水月瞥了他一眼,“整個雲王府的命。”


    公孫奕被帶走了,整個雲王府也就岌岌可危了。


    顧水月話音剛落,一人便匆匆跑了進來,跑得滿頭大汗:“王妃,不好了,雲王府被包圍起來了!”


    顧水月轉身便往外走去,剛走到院子裏,便遇到了趾高氣揚的五城兵馬司的宋指揮。


    “宋指揮,這是何意呢?”顧水月眼神銳利地看著他。


    宋指揮‘嘿嘿’笑了兩聲:“王妃別誤會啊,我是奉命來保護娘娘的,娘娘若是有什麽吩咐,盡管告訴我。”


    說著便靠近了顧水月,伸手要去摸她的背部。


    公孫麟眼中閃過一道冷光,手中的劍柄朝著宋指揮一撞,撞得宋指揮後退了兩步。


    公孫麟還想上去抽他,便被顧水月攔住了。本來還是狼崽子一般暴怒的公孫麟,被顧水月一攔,便迅速冷靜下來了。


    “本妃不需要任何人保護。”顧水月冷冷道,說著,便帶著公孫麟離去了。


    宋指揮盯著她離去的背影,冷哼了一聲:“如今倒是硬氣,過不了兩日,我便要你來求我!若非陛下吩咐過不準對你動手,哼!”


    顧水月帶著公孫麟進了客廳,客廳裏,已經有人在那裏了。


    老王妃坐在那裏,臉上的表情十分凝重:“水月,如今該怎麽辦?”


    顧水月坐下,沒有說話。


    “明日裏,公孫奕就要坐在囚車裏被送往望月了,他死了也就死了,還要整個雲王府給他陪葬。”老王妃說著歎了一口氣,“這雲王府,還真是欠了他的。”


    如今,整個雲王府都是人質,威脅公孫奕的人質。待公孫奕死了後,雲王府也沒有存在的價值了,麵臨的便是滅頂之災。


    “明日我去送送他。公孫奕不會死,雲王府更不會給他陪葬!”


    “有你這句話,老身晚上便能安心睡得著了。”老王妃道。


    皇帝處理了公孫奕後,勢必會將整個雲王府連根拔起。如今整個雲王府都在重重包圍之下,即使他們逃出了雲王府,也依舊逃不出梁城,逃不出朔雲。她隻記住,顧水月說了這樣的話,便會做到。


    第二日,從皇宮通往城門的大道兩旁擠滿了人。


    那最好的位置都是要收費的,一兩銀子到十兩銀子不等,因此,也就淪為了一些有錢人看熱鬧的專屬之地。


    顧水月沒有花那十兩銀子,站在一個人擠人的角落裏,幾乎淹沒在人群裏。她的身邊,站著一個高大的少年,替她擋住了擁擠的人群。


    “來了!”有人叫了一聲。


    大道的盡頭,一輛囚車漸漸靠近。囚車裏盤腿坐在一人,穿著白色的囚衣,雖然淪為囚犯,他身上依舊有一股與眾不同的氣質。


    顧水月幾乎一眨不眨地看著囚車裏的公孫奕。


    昔日裏戰功顯赫的雲王公孫奕竟有淪為階下囚的一日。


    “雲王好歹是大將軍,竟然這樣被送給望月,實在太丟臉了。”


    “丟什麽臉,若不是公孫奕殺了望月皇後的妹妹,望月哪會撕毀合約,攻打朔雲?”


    “是啊,到時真打起仗來,受苦的可是咱們老百姓。而公孫奕,則成了大英雄。我聽聞啊,其實公孫奕是故意殺了那對雙生姐妹的,其實就是為了挑起戰爭呢!”


    “公孫奕死了,是罪有應得!”


    公孫麟嗤笑了一聲,臉上的表情稱不上好看。


    顧水月的心情也不怎麽好。


    這些曾經視公孫奕為守護神的百姓,明顯是經人挑撥過的,如今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也令人寒心。


    “還真是會顛倒黑白啊。”公孫麟說了一聲。


    而他護著的人,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顧水月!”他叫了一聲。


    顧水月卻已經從二樓跳下一樓,攔在了囚車麵前,頓時,無數刀槍都指向顧水月,顧水月卻像是好無所畏,隻盯著囚車裏的人。


    公孫奕也察覺到了,抬起頭看著顧水月,眼神裏蘊含著一股莫名的情緒,便那樣眯著眼睛,看著她。


    囚車停下來,顧水月朝著囚車走了過去,那些刀槍架在她脖子上,卻沒有傷害她。


    “雲王妃,你要劫囚嗎?你若是再往前,可別怪我們刀槍不長眼了!”隱貞擋在了顧水月的麵前道。


    護送囚車的都是絕頂的高手,顧水月即使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能力。


    “夫妻一場,我想與他道個別。”


    隱貞遲疑了片刻,顧水月卻已經走到了公孫奕的麵前。


    風起,吹起她的衣裙,與漫天飛舞的落葉形成一幅美妙而淒冷的風景,令人迷醉其中。


    公孫奕仰起頭,近乎貪婪地看著她的臉。


    “阿瀾,若是我死了,你便來陪我吧。”公孫奕突然開口道,“留你一人在人間,我在黃泉路上走得也不安寧。”


    “公孫奕,你還真是狠,你死了,還不準我活了。”顧水月麵無表情道。


    “若是哪一日你另嫁了,恐我得從地獄爬迴來。”


    “公孫奕,你死了我也不會死,若是不想我另嫁,你便爬迴來吧。”顧水月說完,便轉身離去了。


    公孫奕的目光並未追隨她的背影,而是垂下了腦袋,頗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連死都死的不安寧了……”


    囚車繼續前行,出了梁城,朝著朔雲和望月的邊界走去。


    當囚車出梁城時,便也意味著朔雲再無雲王這個人了。


    “一切都結束了。”皇帝坐在龍椅上,深深地舒出一口氣,臉上洋溢著不可名狀的喜悅。


    除掉了壓在心中許久的心腹大患,皇帝覺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像是要飛起來了一般。


    “陛下英明。”宋乾思道。


    這宋乾思正是五城兵馬司的宋指揮,因為會拍馬屁,如今成了皇帝麵前的紅人。


    “陛下,此去望月路漫漫,為防出變故,是否要……”高太尉道。


    “你的意思是公孫奕可能會逃走?”


    “公孫奕經營多年,手上有一股不小的勢力。”高太尉道。


    “這個問題朕已經考慮過了,這一次,公孫奕插翅也南飛。而且,到時送到望月手裏的肯定是一具公孫奕的屍首。”皇帝道,眼中殺氣大作,“從今往後,這世上再沒有‘公孫奕’。”


    “陛下英明。”高太尉道。


    “陛下,那顧水月……”宋乾思的小眼睛裏閃耀著一絲**。


    皇帝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你好好守著雲王府,到時雲王一死,顧水月便賞給你做妾。”


    “叩謝陛下,那臣馬上去守著,保證一隻蒼蠅都飛不出雲王府!”


    皇帝整個人都處於極端興奮狀態。


    當幾位他如今信任的朝臣退下去後,整個天宸宮便沉浸在一片歌舞之中。


    穿著白紗的漂亮舞女偏偏起舞,讓這淒涼的秋季竟有了一些春色。


    皇帝終日沉浸在歌舞中,一杯一杯地灌著酒,就像飄在雲端一般。


    公孫奕要死了。


    皇帝手垂在額頭上,眼神近乎飄散開來。


    他的思緒飛到許多年前,那時他剛登基不久,老雲王帶著一個少年來天宸宮拜見他。那少年生著絕好的容顏,桀驁不馴的眼神,就像一隻小狼崽子。


    他見那小狼崽子的第一眼便知道他並非池中之物。有一日,他或許會成為他稱霸天下的最大助力。


    那少年一日日成長,果然不出他所料。


    然而漸漸的,皇帝便發現,有些事已經超出他的掌控,昔日的少年已經成為了地位牢不可破的雲王,深得朔雲百姓的尊重。


    功高蓋主。


    自那以後,公孫奕便成為他心中的一根刺。


    如今,這根刺終於拔出了。


    “哈哈哈哈……”皇帝的笑聲響徹整個天宸宮。


    此時,千裏之外的一處山野小鎮。


    載著公孫奕的囚車突然停了下來,到處都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


    公孫奕身上捆縛著層層鎖鏈,渾身都動彈不得。


    隱貞手中執著長槍,朝著囚車裏刺了進來,狠狠地刺向公孫奕的胸口……


    鮮血流了下來,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


    這血液是來自於隱貞的。


    隱貞不由得瞪大眼睛,臉上全是不可置信,看向自己最信任的侍衛,那個將劍刺入她胸口的侍衛。


    “為……為什麽?”


    那侍衛並沒有迴答她,而是將劍拔了出來,再次刺入了隱貞的胸口中。鮮血從她的嘴角流了下來,她的身體緩緩地倒了下來。


    那些皇帝精挑細選的侍衛們,此時朝著囚車跪了下來,恭敬道:“雲王。”


    公孫奕解開了自己手上的鎖鏈。


    “從今往後,這世上便沒有雲王了。”


    雲王是朔雲皇帝封的,他要為王,也得自己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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