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起被子蒙住頭,壓抑的嗚咽聲卻順著被窩縫隙泄露出來。


    最後怎麽睡著的魏然已經想不起來了。


    他做了一個夢,很長的夢。


    很小的時候,魏然就和大多男孩子的喜好不同。


    他對那些酷酷的東西不感興趣,也從來不愛玩玩具車、飛機之類,反而對媽媽櫃子裏各式各樣的裙子更感興趣,甚至還會纏著讓媽媽給他也買漂亮的裙子。


    “寶寶,你是男生,男生是不可以穿裙子的。”最開始的時候,媽媽溫柔地拒絕了他,並告訴他男孩子應該打扮得很帥氣才會有小女生喜歡。


    “可是男生為什麽不可以穿小裙子?我不要小女生的喜歡,我隻想要小裙子。”


    小魏然很執著。


    他是獨生子,爸媽對他十分寵愛,最終在他撒嬌打滾中妥協了。


    小魏然如願穿上了裙子。


    存奚和他爸媽都誇魏然好看,存奚還鬧著要跟他一起穿。


    畫麵一轉,小魏然長成了氣質絕佳的少年,他對裙子的喜愛依然沒有減少半分,但他學會了隱藏。


    他意識到自己這個喜好過於特殊,除了爸媽和存奚一家,不會有別人理解他,所以買了裙子也隻放在家裏收藏。


    一開始都隱藏的很好,直到高一開學三個月後。


    那時候魏然有家特別喜歡的服裝店,老板是個知性大姐姐,人特別好。


    知道魏然買裙子是自己穿,她也從沒什麽異樣的想法,反而非常熱情的和魏然交換了聯係方式,一有新款就通知魏然過去。


    那天周末又收到她店裏上新的信息,魏然就去了。


    他平常去店裏買裙子都不試,隻要看到喜歡的直接報尺碼買。


    但沒想到的是,那天有同級的女生也在那家店買衣服,那個女生還是他們班上一個男生的女朋友。


    那女生聽到了魏然和老板的全部對話,也知道了裙子是魏然給自己買的。


    她很驚訝地把這件事告訴了男朋友,她男朋友又把這件事告訴了別人。


    一傳十十傳百,同級不少人都知道了魏然穿裙子的事。


    魏然的生活開始變得煎熬。


    一開始隻是語言上的譏諷和冷暴力。


    但魏然是家裏嬌寵大的,性格也十分倔強且記仇。誰說他他都要加倍懟迴去,對那些冷暴力更是不屑一顧。


    高中的男孩子是最為叛逆衝動的,這種程度不能讓魏然屈服求饒,那就換一種方式。


    被打成了家常便飯。


    魏然不願意將這件事告訴父母老師,柳存奚高中時也沒和他分到同一個學校,所以他連存奚都瞞著。


    他的處理方式就是誰打他他就還手,如果當時人太多打不過,就等有機會單獨報複迴去。


    惡性循環就這麽形成了。


    他們動手越來越沒了顧忌。


    終於有一次,在魏然對著一個男生下麵踹了一腳導致對方差點廢了以後,迎來了對方瘋狂的報複。


    他被堵在體育館的角落,棒球棒重重砸在他的頭上。


    館內瞬間安靜下來,上頭的男生們這才發現自己闖了大禍。


    鮮血頃刻流下來沾濕魏然的睫毛,魏然透過血色看到他們臉上的慌張無措。


    “你們在做什麽!”


    低沉磁性的聲音嚇得男生們沒了魂,扔下棒球棒就逃離了體育館。


    魏然癱坐在地上,劇烈的疼痛使他連抬眼的力氣都沒有。


    “我去,現在的學弟這麽敢的嗎?竟然在體育館把人打成這樣?”男生的朋友摟著他的肩,一看見渾身是傷的魏然便大唿小叫起來。


    “嗯,因為這是個變態,活該被打。”


    “哈?那我們還管不管啊?”


    “不管,死了最好。”


    不對,不是這樣的,池豐不是這樣說的。


    魏然眉頭緊緊皺起,他深陷在夢境裏,像是旁觀者般看著夢裏的池豐冷漠的轉身離開。


    “池豐!”


    魏然大聲喊著池豐的名字,池豐卻像沒聽見一樣。


    他跑過去追,手快抓到池豐的衣角時,卻忽然來到另一個場景。


    是z大的未嵐湖。


    所有學生都站在四周,將他和池豐圍在中間。


    池豐手裏拿著他寫的情書,好看的薄唇正富有感情的念著裏麵的內容。


    “魏然你真惡心,txl,你怎麽還不去死!”


    人群裏忽然傳出一句尖銳的聲音。


    這道聲音給其他人起了個頭,此起彼伏的罵聲開始不斷傳進魏然的耳朵裏。


    “死娘炮,滾出z大!”


    “變態,給我滾!”


    魏然驚慌地看著麵目猙獰的學生,他們高喊著離他越來越近,差一點就要將他包圍。


    他求救地看著池豐:“學長,救救我!”


    池豐還在念著情書,對他的求救置之不理。


    “去死吧!”


    魏然被徹底包圍,一個看不清臉的男生舉著利器朝他砸來,魏然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不!”


    “不,不要!”


    “然然,你怎麽了然然?!你醒醒,別嚇我!”


    魏然猛地睜開眼,正對上柳存奚焦急擔憂的眼神。


    那一刻他忽然就紅了眼眶。


    “沒用,隻是刪除他根本就沒用。”


    魏然緊緊拉住柳存奚的胳膊,一字一句地說道:“存奚,我不甘心,我做不到那麽大度。我要報複池豐,我要讓他跟我一樣痛苦!”


    第6章


    懂事以來,柳存奚從沒見過這樣的魏然。


    他和魏然高中不在一個學校,兩人經常通過手機聯係,周末也會約著見麵,但魏然從來沒跟他說過在學校被排擠、被打的事情。


    後來還是因為事情鬧得太大,瞞不住了才告訴家裏。


    魏然當時滿身是傷躺在病床上,好看的臉沒有一處是完整的,亮晶晶的大眼腫得眯成一條縫,還艱難地扯著笑安撫哭泣的阿姨。


    事後魏然也沒有哭過,隻遺憾的對他說,當時反擊還是不夠狠,虧了。


    柳存奚甚至以為他的發小沒有眼淚這種東西。


    可是今天,魏然的眼淚卻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止不住的順著臉頰滑落,柳存奚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他滿臉殺氣的從床頭櫃的紙盒裏抽出幾張紙巾,挨上魏然臉龐的手卻十分溫柔。


    柳存奚心裏心疼魏然,嘴上卻一點不饒人,邊擦邊訓他:“多大點事,想報複池豐那就報複,我給你出謀劃策,至於為這種垃圾哭?長這麽大也沒見你為我哭一迴。”


    魏然好一會兒才從夢魘中迴神。


    冷靜下來後看著給自己擦眼淚的柳存奚,又想起昨晚睡著前自己也在哭,瞬間覺得有點丟人。


    他一向覺得自己是個很剛強的男人,一個大男人哇哇哭的場麵實在不好看,因此再難過的事情沒想過用眼淚發泄。


    有點不好意思,他輕輕偏頭躲開柳存奚的手,將柳存奚手中的紙拿過來,粗魯地在臉上抹了兩下。


    吸了吸鼻子,魏然嘴硬地說:“也不是為了他,這隻是單純情緒積攢太多。”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夢裏池豐冷漠的眼神和話語有多讓他崩潰。


    “行了,起來收拾收拾,你今天上午不是還有三節課嗎?。”柳存奚也沒戳穿他,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趕快起床。


    以前魏然偶爾過來住,都起來的特別早,還會順帶做個早餐。


    但是今天柳存奚鬧鍾響了起來一看,魏然還沒起來,他就感覺特別奇怪。


    敲了門也沒人開,這才打開門進來,一眼就看到了滿頭是汗,嘴裏還嘟嘟囔囔說著什麽的魏然。


    “好,知道了。”


    不知道今天去又會麵對什麽,魏然頭疼地想。


    但是想再多也沒用,總不能一直逃避不去上課吧?他起身走到衣櫃那裏拿出一套衣服和一條幹淨的內|褲。


    之前特意往柳存奚這裏放了幾套,方便來這邊住的時候換洗用。


    柳存奚看著走進浴室的魏然說道:“我今天沒課,你去隔壁給我設置個人臉識別,我帶著男朋友去給你收拾下房子。等你下課了就去宿舍收拾下行李,我忙完過去幫你拿。”


    “行。”


    魏然差點忘了還要收拾房子這件事,幸虧柳存奚一直記著。


    他也沒有說麻不麻煩柳存奚的話,他倆的關係說這個就太生疏了。


    魏然洗好出來的時候,柳存奚已經買好了早餐正在吃。


    “這是你的,快點吃,吃完趕緊去學校。”


    “嗯。”


    魏然坐下來,邊吃邊拿著手機操作,等他放下手機時,對麵正吃飯的柳存奚手機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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