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眠低聲道:“我知道了。”


    兩腿懸空仰著腦袋的新娘:……


    景眠和隊友剛從掛著燈籠的大門,進入婚禮現場時,他們似乎觸發了npc對話。


    新郎看著他們,笑著說:“我的阿紅,快來到我的身邊。”


    景眠一怔。


    心裏不由得湧上一絲疑惑。


    因為曾經刷過這張地圖,他深切的知道,如果是被惡靈附身的新郎,在新娘入場的那一刹那,觸發的npc對話應該是:


    ——“我美麗的新娘,快來和我交換戒指。”


    所以此刻,新郎並沒被惡靈附身?


    這似乎不太符合邏輯,岑弦為了新娘不被惡靈附身而犧牲,那麽,新郎定然是被選中的那一個。


    況且greek這種級別的玩家,為了對抗惡靈而死亡,對方隻剩一名隊友,到頭來惡靈沒占據新郎的身體,這種境況聽起來太過被動,對於景眠這一方來說,怎麽都有些過於詭異和輕鬆。


    景眠抱著新娘,謹慎地來到婚禮的台邊,順著台階緩緩走上。


    新郎動作輕緩地遞出戒指。


    兩枚戒指的鑽石透明輕盈,在白色的燈光下熠熠發亮,依照以往的經驗,如果已經是被注入惡靈的戒指,周邊會浮現淡淡的青黑色。


    太奇怪了。


    怎麽可能雙方都是清白沒被附身的人類?


    這時,新郎適時催促景眠:“把阿紅放下來吧,我們該交換戒指了。”


    景眠並沒動。


    幾秒過後,這一次,新郎的語氣卻顯得不耐煩起來:


    “把她放下來!”


    隊友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走上前,把抱著新娘的景眠護在身後。


    新郎又喊了一遍:


    “把她放下來!!”


    景眠沒遵循指令,原地未動。


    情況似乎陷入了無法解決的僵持。


    而這一次,新郎對比以往,變得明顯狂躁了起來:


    “把她放下來!!你們聽不懂我說話嗎!!?”


    下一秒,隨著新郎的怒吼,他的身體形態也在發生著變化,他的臉上爆發出黑色的青筋,眼白開始變得血紅,四肢以一個奇怪的方向進行扭曲,他一邊扭動著,邊緣爆發出繚繞的煙霧輪廓,如同黑霧。


    “該死的,我真是恨死你們這些不知好歹的賓客……”


    而在這一刻,婚禮上所有的布料、燈籠,甚至是每一絲色彩,都變成了紅色。


    新郎在親吻之前暴露出惡靈的形態,這在這個地圖裏幾乎並不常見,而值得注目的是,眼前被惡靈附身的新郎,似乎比以往更加強盛,血條值也厚的離譜。


    像是太過強盛,身體已經無法維持原本的形態,隻得過早的暴露出來。


    很快,僅在一瞬間,擋在景眠麵前的隊友便被撕碎。


    景眠瞳孔一縮。


    身體已經先一步比思想做出反應,他迅速起身,依舊抱著新娘,朝相反的方向跑路。


    惡靈在身後緊追不舍。


    或許是全息眼鏡以及耳麥的原因,景眠能聽到角色慌忙的喘氣聲,以及狂跳的心髒。


    沒想到這局會如此地獄級難度,全程出其不意,就連greek都沒能破局。


    思考的同時,景眠邊跑邊迴頭,看看惡靈有沒有追上來。


    隻是,視線望及boss經過的地方,greek僅剩的那名隊友並沒跑路,竟是在旁邊看著熱鬧,而就在惡靈經過他時,那名玩家竟瞬間被撕的粉碎。


    景眠:“?”


    無差別攻擊?


    這並不符合常理。


    被附身的新郎並不會攻擊自己的隊伍,這是默認的規矩,也是讓新郎隊逃出生天的機會,而現在,這種係統設定的規則竟被生生打破了。


    原因似乎隻有一個。


    景眠睫毛微顫,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對方一定使用了道具!


    boss忽然變得出奇的強,新娘一直被蠱惑著,greek的莫名消失,以及不分敵友的攻擊……


    景眠屏息。


    是greek與新郎互換了靈魂!!


    這樣做要冒上很大的風險,先說不一定可行,而且非常挑時機考驗玩家的水平,要在新郎被惡靈附身的那一刻使用道具,不僅要求速度,還要求時機,如果稍有不慎,就會雙方俱敗,不僅浪費一個稀有道具,還會付出自己的生命。


    但是greek做到了。


    這或許就是排行榜上第二名玩家的實力。


    景眠額頭冒出了細汗,他覺得greek大概不是第一次這樣做,或許在先前無數次的練習之內,greek就已經將這種玩法爛熟於心,隻是這次,他真正運用到了比賽之中。


    如今,雙方隻剩下greek和景眠各自一個人,而greek是惡靈加持的新郎,而景眠是抱著新娘不能撒手的冤種。


    畢竟有新郎身上惡靈的加成,greek仿佛變成了一名狩獵者,他可以召喚新娘,也可以隨意的攻擊景眠。


    但對方似乎並不急著追趕景眠,就那樣不急不緩的,仿佛麵對掌中之物般,偶爾景眠體力下降了,他也會慢一點,發出一道背後攻擊。


    不一會兒,景眠便聽到了自己血條蹭蹭下降的聲音。


    這時,景眠恰好跑到了婚禮台上。


    體力在這時顯示耗盡,角色也被迫停下來,抱著新娘蹲在原地,筋疲力盡的喘息。


    greek繞了一個圈,來到了景眠的麵前。


    他伸手,黑霧般的長手握住了景眠的頭頂。


    接著,原本僅剩一半的血條,在迅速而猛烈地狂掉!


    很快便跌到了血皮。


    景眠到最後一刻也沒放下新娘,而在血條狂掉,最危急的那一瞬,他忽然聽聞到一聲複雜而又低沉的音效,夾雜著蕭瑟的風聲。


    對於景眠來說竟有些莫名熟悉。


    或者說,就在三天前,自己曾聽到過這樣的聲音。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心髒猛地一跳。


    身後真的開始源源不斷出現著風,掃動著自己的頭發,腳下的楓葉開始被卷起,無數的鳥鳴在此刻悄然無聲的劃過,有些肅穆又浸入深沉。


    此時,台下的觀戰席在這一刻發出驚唿,因為大家都意識到這一刻代表著什麽。


    ash被喚醒了!!!


    那是景眠的影衛!


    由於是省級賽,為保障公平,影衛被喚醒的次數受到了限製,一局不能出現三次,並且隻能有一次使用機會,而到了全國賽,則被禁止觸發影衛機製。


    景眠在這種時候觸發了最重要的影衛,這也讓整場比賽的觀賞效果達到了最佳,大家一顆心紛紛懸起,無法移開視線地盯著這一刻。


    greek心中湧上詫異。


    因為他看到,景眠身後那抹高大的身影,此刻周身的輪廓模糊,而單肩披風卻隨之緩慢飄起,壓迫感極強,已經深刻地意識到對方的強大以及無法磨滅,亦如自己在不久前在pk賽感受過的那樣。


    莫名的,仿佛迴到了那天的恐懼之中。


    greek咽了下口水。


    他不再遲疑,開始操縱新郎向ash發出攻擊!


    隻是,還沒等景眠躲開,卻發現自己已經被護在ash的領地之中。在他的周身,像是被劃入了一個不容沾染的區域,就連和greek的對戰所迸濺的血液和星火,都沒有碰到sheep分毫。


    下一秒,ash動了。


    如果影衛也有情緒,那麽此刻,大概要用殺氣騰騰來形容。


    他的招數準且狠,讓greek節節敗退,那種被碾壓的恐懼感似乎感染著每一個正在觀看這場比賽的觀眾,ash俯視著他,手中爆發出黑金色的烈焰,朝著greek毫不留情地劈去,觀戰席上,隻能看清被打的毫無反擊之力的greek,以及厚重卻飛快狂掉的血條!


    【太強了】


    【我已經不能唿吸了……】


    【這會是省級賽上最令人心跳且最精彩的比賽】


    【啊啊啊啊啊我根本舍不得眨眼!!】


    【ash絕地護妻!!】


    ……


    最後一刻,無數的光芒幻化成一束尖銳的力道,朝著greek所在的惡靈劈去,人們在這一刻,根本忘記了唿吸,因為他們看著此刻的景眠,仿佛已經與身後高大的ash融為一體,那個比敵人更像是索命般惡靈的影衛,正在強勢的、冷酷的,不帶一絲感情的守護著他唯一的sheep。


    像是一幅冷漠的、夾雜著光影的畫。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沒有勝利,人們也覺得這場比賽的反轉,簡直精彩到了無與倫比的程度。


    最後,greek身上的暗夜惡靈被一分兩半,從裏麵滾滾向外奔騰而出,幻化成了無數的碎片,整個賽局的局勢翻轉,greek的生命值也因為寄生失敗,在這一刻迅速歸零。


    而這時,新娘從景眠的身上跳下來,朝著阿柱跑去,仿佛劫後餘生一般的喜悅,她抱著幸存的愛人,無聲的痛哭起來。


    不遠處,出現了一道門,隱隱發出耀眼的光芒。


    景眠抬起頭,那是視野之中最明亮的存在,他微微一震,隨即眯起眼睛來。


    血條見底,但重傷的角色已經看到了希望和救贖。


    心頭莫名湧起一絲無法形容的觸感。


    景眠想,如果自己的角色會說話,他可能會說……ash,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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