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顧時照來不及對楊鴻儒做些什麽,隻能拚盡全力的向坑沿撲去,這放手一搏,無異於四條命的螞蚱,被同一根繩索維係。

    飛撲上去的顧時照,隻來得及抓住吳廠長的一條腿,而溫宛,以倒栽蔥的樣子,掛在了坑邊,手裏還拽著那條繩子,小雅再度被吊在了半空。

    雪花又開始簌簌飄落,像是為這一群人獻上落幕的讚歌。

    這樣詭異的一幕,卻全靠顧時照一隻單手撐著。

    他額間青筋暴起,唇色已經白如這茫茫雪地。

    楊鴻儒開始癲狂的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是止不住的笑。

    足足有三分鍾以後,他才上前半步,手中刀刃來迴的指:“疊羅漢呢!”

    沒有人應他。

    顧時照挺想迴應拖延時間的,可惜,他的神誌已經模糊,根本沒有能力跟他對答。

    楊鴻儒收笑,惡聲的吼道:“你他媽不是很厲害嗎?你他媽真當自己是大英雄?還想把他們三個都拽上來不成?”

    溫宛倒掛著,看不見上麵的情景,血液直衝腦門而來,耳中已經出現耳鳴,但是仍舊壓不住楊鴻儒的笑罵聲。

    她聽清楚了,顧時照……竟然拽住了所有人。

    這樣巨大的體力消耗,對受傷的他,絕對不會好,思及兩人互相折磨的這段時間,真的是可笑至極。

    “吳廠長,放開我。”說完又覺得吳廠長不可能答應,畢竟小雅還在自己手裏。

    她毫不猶豫的喊道:“顧時照!”

    本來已經昏昏欲睡的顧時照瞬間清醒,看著已經走近的楊鴻儒,嘴角抽搐,醜惡至極,他撇嘴問道:“你父母怎麽死的?”

    上飛機之前,和陸明遠聯係過,深知情況有變,不出意外的話,他也會飛迴來,並趕來這裏,隻是時間早晚問題,隻要堅持,為他的到來爭取時間!

    楊鴻儒已經從新撿起了匕首,一步步的踩在雪地上,發出吱吱的聲響。被問及父母之死,他神色已經變了,口氣惡劣:“我媽得了重病,沒錢治,死在了那個肮髒的地下室,我爸內疚,在我媽病死的當天夜裏跳樓死了!那個時候,我才八歲!”

    “那你是怎麽活下來的?”顧時照不給他思考的間隙,又拋出了下一個問題。

    “你一定會想,當年怎麽沒把我餓死?對吧?”楊鴻儒仿佛陷入了迴憶,開始惺惺作態的想起悲

    慘過往。

    “多虧了有人資助,我才沒有被送進孤兒院,順利的完成學業,自修了計算機編程……”

    等他講完告一段落,顧時照又拋出下一個問題:“你上的什麽學校?”

    顧時照的精神已經渙散,完全思考不出來什麽更有吸引力的問題,幾個迴合以後,楊鴻儒終於發覺了不對勁,他惡狠狠的吼叫道:“你他媽的玩我!想拖延時間!”

    這話對顧時照沒有什麽震懾力,他已經聽不太清了。而餘下的三人,卻各個神誌清楚。

    吳廠長低聲咳嗽著求他:“你放過小雅吧……我求求你!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並沒有換來楊鴻儒的半分同情,他看著已經快要昏迷的顧時照,這才向坑邊走去,嘴裏嘲諷道:“這不怨我,我可是給過他倆機會了,他們不肯跳,我有什麽辦法?”

    剛走到吳廠長跟前,腳脖子就被人一把摳住,楊鴻儒就防著這個呢,順勢彎腰,一刀向下插去,直指顧時照的心髒!

    顧時照的眼陌地睜開,眸底全是森然冷意,他不自然的左手,竟然出奇的快,一把擋住了楊鴻儒握刀的手,他哼道:“你不是隻要沈家人死嗎!為什麽還要連累無辜的他們!”

    楊鴻儒拚盡全力,他知道此前顧時照左手骨折過,因此力道一直往前別,想卸去他左手全部的力量。

    “嗬嗬……”他又笑了,眸底全是貪婪之色:“既然你也姓沈,她也姓沈,不如你倆都死吧!”

    刀尖一寸寸下移,被楊鴻儒刻意換了角度,直指顧時照的肩膀。這樣刁鑽的彎曲,顧時照的手臂開始劇烈的抖,就這樣被他一點點的紮進皮膚裏。

    但他仍舊沒有反應,低血糖症狀,腦子一片空白,壓根感知不到疼痛了。隻知道無論如何,都要攥緊吳廠長的腿,讓他們三個活著!

    刀子已經插進去了一半,楊鴻儒想抽出來再給他一刀,卻發現,顧時照的手已經死死的握住刀柄不動了,就像是……死了一般……

    他站起身來,正欲踩上幾腳,身後響起嘈雜的聲響,有擴音器的聲響傳來:“穿白色羽絨服的男子,你已經被包圍了。”

    顧時照昏昏沉沉中聽到這句話,微微睜眼看向遠處,一排黑壓的製服,晃動著得警燈,已經越來越高昂的擴音器裏雜碎的聲音,他終於再也無力支撐,暈了過去。

    溫宛被救上來的時候,吳廠長正坐在地上,眼巴巴得看著警察一點

    點的將小雅拖上來,他不停的咳嗽,想撲過去,卻始終坐在地上沒動。

    小雅很快救上來了,警察給她裹了兩件大衣,不停的給她取暖。

    陸明遠正蹲在吳廠長旁邊,連秦陌簡也在。更稀奇的是,馮嘉爾……也來了。

    他們幾個人,都安靜的或蹲或坐在那邊,雪白的地麵,被鮮血染紅了一地。

    溫宛跛著腿,一點點的向人群包圍處湊過去,看向最中心的那個人,他臉上血色全無,肩上還插著一把匕首,雙目閉得死死的,像是沒有了唿吸一般。

    沒走兩步,溫宛撲通一聲摔倒在地,腿上如同灌了鉛,根本動彈不得。

    小雅終於被解開膠帶,半天都沒哭,卻在溫宛撲通倒地的瞬間,嚎啕大哭了起來。聲音淒婉哀怨,哭的皚皚白雪都蒼白無力起來。

    溫宛迴頭,伸出食指到嘴邊,小聲的說道:“小雅……噓……別吵……”

    吳小雅更哭得厲害了,卻又想盡力聽話的不出聲,十來歲的小孩子,哪裏能收放自如,抽噎的聲音更顯得孤苦了。

    惹來溫宛一聲吼:“又沒死人!你哭什麽喪!”

    陸明遠直接站起來,走到哭哭啼啼的小雅身邊,一把捂住了小姑娘的嘴。

    秦陌簡說道:“都別吵!”

    顧時照的情況很複雜,被匕首插著的傷口尚可救治,可……失血過多……

    這次趕得急,來的都是警察,這荒山野嶺的,救護車都叫不到,隻能憑他的經驗診斷。

    他不停的翻檢著,判斷唿吸,聽心跳,最終吼道:“給我派一個最好的司機!現在就迴市裏!其他的,你們等雪停!”

    說罷,瞟了陸明遠一眼,算是打過招唿。

    警察們已經快速的推舉出來一位老司機,在惡劣的路況,都走過,已經有近二十年駕齡了。

    一群人小心翼翼的把昏迷的顧時照抬上了車,司機和秦陌簡坐了上去,馮嘉爾要跟,被秦陌簡喝退了下來。

    溫宛膝蓋有傷,連車門都沒扒到,就見警車一溜煙的跑了,在白雪茫茫裏,留下一串蜿蜒而逝的車痕。

    其餘的幾個,也動了個半死,陸明遠來過林莊,當即與警察中的負責人商定,一群人,向林莊工廠走去。

    溫宛被安排的和馮嘉爾同一輛車,她沒有心思去看車內的人,隻是狠狠的盯著另一輛車裏的楊鴻儒。

    迴

    到林莊,已經是到了傍晚,幾個傷號被安排好了住宿,溫宛自己卻堅持住在原來那間房,不讓任何人同住。

    膝蓋上的傷,陸明遠幫著處理了一下,判斷過後,決定,雪停了就迴市裏。

    後續處理部隊,晚上才迴來,李子琪也被從坑底撈了上來,聽說還有氣,又分派了兩名警力,將她連夜送往市裏。

    晚飯是僅剩的兩位警察做的,看得出來,平時不怎麽下廚。

    吳廠長再次臥床,為了方便照應,也搬來了宿舍區。就在溫宛的隔壁,咳嗽個不停,好似要把膽汁咳出來了。

    楊鴻儒被反拷在床邊,不停的瘋笑咒罵著。

    偶爾還會傳來吳小雅低低的嗚咽聲。

    一群人,在這樣寒冷的夜裏,聽聞著這樣鬼哭狼嚎的聲響,慢慢的沉睡了過去。

    溫宛半夜醒來一次,夢到自己掉下了坑底,接著是吳廠長、吳雅……咚咚咚砸在坑底,傳來很大很重的響聲。

    等到顧時照也站在坑邊預備起跳的時候,她大喊著“不要”,從床上摔在了地上,終於醒了過來。

    外麵有些吵,她身上太無力,好不容易爬到床上,又睡了過去。

    做了一個更加光怪陸離的夢,夢裏,顧時照攬著馮嘉爾的手,兩人一直在跳舞,跳啊跳啊,慢慢的,那隻擁著顧時照腰身的素手,變成了一把利刃,而馮嘉爾的臉,已經變成了楊鴻儒的,他奸邪的笑著,將刀子高高的舉起,向著顧時照的胸口,重重的插了下去!

    這次,她沒能阻止,隻能跪爬著過去,又被顧時照一腳踢的遠遠的。

    夢中的她哭花了眼,醒來的時候,枕巾沾濕一片,溫宛摸了摸眼角,仍然滿臉淚花。

    她昏昏噩噩的起身,想去找陸明遠,告訴他,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迴市區。

    推門而出的刹那,聽到外麵再次有車子發動,有人低低的交流著,扶手處站著一個人,正是陸明遠。

    溫宛匆忙跌跌撞撞上前,喊道:“我也要迴去!”

    陸明遠沒有迴頭,直接拒絕:“不行!”

    “有車子!”

    “楊鴻儒死了。”他一句話,堵住了溫宛含在嘴裏的所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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