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木迷蹤陣外,就在莫子奇見鄭墨盧湛兩人修為不在自己之下,萌生退意,欲轉身離去之時,鄭墨卻嘴角一翹,對著東方大聲喚道:


    “金老頭,這人要跑了,可就難追不到了!”


    鄭墨清脆鏗鏘的聲音聽起來帶了幾分吊兒郎當,卻引來一聲冷哼作為迴答:


    “鄭小兒,這麽沒大沒小,別以為你師從非攻,老祖我便不敢對你怎樣。”


    隨著聲音落下,在莫子奇略帶的恐懼的目光下,一道金光憑空出現,陰暗的樹林也被照亮,幾人的臉上被這金光一照,俱是一片金色。


    金光乍現後,一個微胖的中年人出現在離莫子奇不遠處,隻見這人頭戴金色冠帽,身穿金色長袍,腳踏一雙金色秀元寶的長靴,最晃眼的是,此人手上還托了一把金色的算盤閃閃發光。


    出現後,這金光閃閃的道人麵上並無一絲戾氣,反而一片和氣,甚至帶了微笑,絲毫不見之前其聲音裏帶出的惱怒。


    此人正是煙淼海煙雨樓十大掌櫃之一金不落,道號元一,心動中期的修者。


    “金老頭兒,你這身俗氣的打扮什麽時候能換換?”鄭墨再次張口,原本斜倚著大樹的身子卻是站直了。


    “金師叔。”反而是一直溫潤笑著的盧湛,規規矩矩地對著中年人行了一禮。


    “你們倆就是非攻、兼愛兩位半步金丹新收的小弟子?不錯不錯,你們墨門這是要複興呀?”“金師叔”看著這兩人笑眯眯地道,似乎並不介意鄭墨的語氣,反而態度極其親切,似乎對方真的是自己的子侄一般。


    但是,聽到他的聲音,莫子奇之前驚恐的麵容已經化作了絕望。他隻覺得腿一軟,就要跪在地上,卻不知被從哪裏來的力氣一托,竟是保持了如鬆的站姿。隻是他這時候卻絲毫沒有感覺鬆了一口氣,反而更加惶恐起來。


    “老祖……”


    “別,莫大公子您這一聲老祖,我金不落可是擔不起呀!”金不落笑得一臉無害。


    但聽到他這麽溫和無害的聲音,莫子奇卻感覺褲子一熱,修煉以後,這種凡人對於恐懼的反應他已經遺忘很久了。


    “您上次叫我一聲老祖,扭頭我這乾坤葫蘆就不見了,您這再叫我兩聲,金某這命……”從莫子奇身上發散出來的騷臭讓金不落皺了皺眉頭,住了口。


    他未完的話卻令莫子奇心下更加絕望,他膝蓋一軟,便跪在了地下下,隨後他似乎反應過來一般爬向金不落,嘴中懇求道:“老祖!請您……”


    隻是他話還沒說完,便被一股力量掀翻,被重重地拋出,向後砸到一旁的巨樹之上。巨樹被這樣一撞,卻隻是晃了晃,但莫子奇卻內腑受創,嗓子一甜,嘴中便被一股血腥味充滿。


    “莫公子,東西交出來吧。”金不落看著形容淒慘的莫子奇,和顏悅色地勸道。


    仿佛莫子奇的現狀並不是他造成的一般,仿佛他正與莫子奇商量一單生意一般,仿佛他並不想要莫子奇的命一般。


    “莫公子,金某是個生意人,您總不能讓我太虧本吧?自從拜入我們煙雨樓,這一百年來,在公子身上花費的丹藥,靈草,靈石再加上我煙雨樓的靈氣……”


    一邊說,金不落的手指一邊在算盤上撥挑,那金色的算珠隨之不斷碰撞發出的聲響,猶如一柄柄巨錘,不斷砸在莫子奇耳邊,令得他麵色越發如土,五髒六腑如同被鼓槌重重砸了一遍一般劇痛。


    “這些也就罷了,您的修為可都是我煙雨樓給您堆出來的,就這樣,您還看上了金某的葫蘆?做為商人,金某都覺得您……”


    說到這裏,金不落停頓了一下,不大的眼睛掃了一眼全場,將鄭墨的吊兒郎當,盧湛的頷首閉目,莫子奇的狼狽重傷,甚至連遠處依舊在摸索探路的王眉蒙篆都掃入了眼底。


    而後,他冷哼一聲,最後一粒算珠歸位,如同最後一聲驚雷伴隨著他最後的幾個字炸響在關注場中的眾人耳中:


    “太貪得無厭了!”


    莫子奇隻覺得自己一瞬間被拖入了巨大的磨盤,磨盤絞動,他的髒腑都被這最後一聲絞成了碎片,他本能張口欲求饒,竟真的吐出了些什麽,隨後不知是疼是驚,他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而一直看戲的鄭墨、盧湛二人,同時感覺氣血一滯,喉頭不禁一甜——隻是最後一聲冷哼,金不落就將莫子奇重傷,盧鄭二人亦被其打成內傷。


    金不落一反之前的和氣,周身氣勢飆升,將其心動中期的威壓毫不保留地釋放。


    顯然,對鄭墨之前言語的不敬,這金不落卻不是不在意的,不然也不會連同盧鄭兩人一同發作了。


    偏偏,鄭墨卻是個不服輸的性子,他同樣冷哼一聲,抬袖擦了擦嘴角,對著金不落挑釁一笑,就要再說些什麽。


    金不落卻沒給他逞英雄的機會——他手中的算盤珠子一直就沒停下,算盤上的其他算珠被他依次輕輕撥響,仿佛隻是在遊戲一般,可是那一道道音攻化作的黃光卻不停地向鄭盧兩人招唿過去。


    隻是相較於莫子奇的毫無抵抗之力,盧湛與鄭墨明顯要好上很多。


    隻見他們一個祭出一把黑色的傘,隨著傘兵滴溜溜地旋轉,一層青蒙蒙的光將盧湛護在其內,青光一出現,盧湛臉色明顯有了好轉,有了青光的阻隔,金不落發出的音攻便無法再傷他,雖然之前受了點小傷,卻也沒什麽大礙。


    而鄭墨的應對方式卻要相對激進很多,之前由於是鄭墨出言不遜,所以金不落惱他的成分居多,是以“照顧”到他的攻擊相較於盧湛卻要多得多。


    鄭墨的嘴角漸漸流下血跡,但他並不著急,麵上反而露出一絲興奮。隻見他左手探向腰間,一柄湛清的長劍便露出了鋒芒。


    似是感覺到了主人的鮮血,此劍劍身上紅光一閃,緊接著,劍身上似是燃燒了一般,映得鄭墨因傷而顯得蒼白的臉色一片紅潤。


    此刻他右手持劍,輾轉騰挪,長袖翩翩,仿若一隻蹁躚而行的蝴蝶,而這蝴蝶每一次展翅,都迎上一團金色的光——鄭墨竟將金不落的音攻化作了實質,並以劍氣迎之,以點及麵,或挑或點或撥,將最鋒銳的一點劃去,未握劍的左手更是不停結出各種法印,將餘波劃去。


    他這一手連盧湛都不禁側目。心下暗暗揣測,原來非攻師叔竟已將半月決授予鄭墨了?不過緊接著,盧湛眉頭便一蹙——鄭墨這廝也恁得膽大,竟然利用金不落的攻擊磨煉自己的功法劍技。


    盧湛可不認為,以金不落的睚眥必報,現在是在給他二人突破瓶頸提供助力。


    鄭墨的修為盧湛再清楚不過,二人之前在王眉初遇蒙篆的那夜也沒閑著,各自占了一片樹林修煉,最後同時築基初期的二人功法因係屬同源,竟是相互應和了起來。


    這才讓從未在師門見過麵的二人確定了彼此的身份——墨門兩大半步金丹長老的關門弟子。


    墨門在諸子島上雖然實力強大,卻因幾位師叔更喜歡關起門來做機關傀儡,門徒卻是極少的。


    即使有人收了徒弟,也不會相互介紹,開個拜師大典什麽的,最多也就是通知一聲,是以他們兩人雖然均已入門十餘年,卻從未彼此見過。所以才有之前相見不相識的一段。


    如今既然相認,兩人也就自然而然地結伴而行,之前因仙凡之約,不得已在對付追兵時承了王眉的情,如今兩人見王眉陷入迷陣,原想解決完莫子奇便出手相救,誰知卻引來了金不落。


    再說此時鄭墨隻以純鈞劍迎上比他高了三個大境界還多的金不落,即使金不落的術法並非針對鄭墨,他也不過是其略施薄懲的對象,真正落到鄭墨這裏的攻擊也就相當於築基初期的全力一擊,但以心動中期的實力發出的術法,即使隻有築基初期的力量,其威力也不可小覷。


    盧湛心底不禁為鄭墨捏了一把冷汗,但是他目前又不宜上去幫忙,否則隻能令金不落更為惱怒,而鄭墨也不見得會領他的好意。


    盧湛能看出的,金不落怎會看不出來,心下一麵感歎後生可畏,一麵有些惱怒——這後輩未免太過囂張了一些,雖然他看在非攻老怪麵上不會殺他門徒,但是這樣被一個後輩調侃,他內心卻是極度不滿的。看鄭墨也就更加不順眼起來。


    是以,原本感覺遊刃有餘的鄭墨忽然感到壓力倍增,金不落將原本落在莫子奇身上的一半攻擊陡然上轉移,使得鄭墨要應對的術法不但頻率更快,其威力疊加也已經堪比築基後期。


    鄭墨猝不及防下,舞出的劍網頓時左支右絀起來,甚至有好幾道音波在他的劍鋒擦過,直接擊打在他的左肩上,這令得他正在掐訣的左手亦是不穩,導致更多的餘波將他左邊的長袍撕破,一時間,鄭墨的左半邊身體猶如血人一般。


    見到如此狼狽的鄭墨,金不落似是滿意了,手中的算盤一頓,鄭墨的周身一輕,便要匍匐於地,還是盧湛一個搶身,將鄭墨架了起來。


    青光一閃,盧湛手中便出現一個小白瓶,從中倒出一粒混元的丹藥,給鄭墨含在嘴裏後,才低頭對金不落道:“多謝金師叔手下留情。”


    他話語一出口,便感覺自己架著的鄭墨身子一僵,眼看就要掙脫他的攙扶,盧湛趕忙一手拉緊了眼睛充血的鄭墨,一邊傳音道:“你冷靜點!以你我相差金老怪三個大階的修為,你還想占便宜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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