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且慢!!”


    這次是蒙篆高聲叫道,見王眉的馬車並未繼續遠離,他才起身,深深一揖,續道:“篆承蒙郎君幹糜之恩,自家兄弟卻疑心郎君,深感羞慚。篆雖草莽,不通文字,卻也知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郎君舉家到此,想為避禍,篆願為郎君護衛,保郎君一時平安!”


    “阿篆!”


    “大哥!”


    其他幾人聽蒙篆此言,臉上表情各異。


    “守護郎君乃我之願,汝等如若不願相隨,便帶著食物迴去吧。”蒙篆卻沒有迴頭看眾人一眼,隻是依舊保持著深揖的姿勢。


    最後,十人中隻有阿啟和一個鼻子高挺的男子留了下來。其他七人拿著常青遞給他們的幹糜,消失在了樹林深處。


    馬車中,王眉先是麵上微詫,而後嘴角卻露出一絲笑意,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依舊停留在原地的馬車表明了她的態度。


    天色微亮,隻在後半夜睡了兩個時辰的王眉雖然疲憊,卻也不妨礙她繼續趕路。昨夜雖然險事不斷,卻也讓她受益良多。


    不僅將身體的狀況再次鞏固,還得到了虎麵提供的功法,甚至還有蒙篆這個意外。


    在見到蒙篆本人之前,她還並不確定,但是自從蒙篆露麵,她便確定,這夥人便是之前在她埋伏任偉時的那一撥“黃雀”。隻是沒想到,頭領竟是鼎鼎大名的蒙篆。


    蒙篆這人她曾聽長兄的幕僚提及,據說此人出身寒族,曾經也出入戰場,戰功彪炳,隻是不知什麽原因,竟在兩年前辭去職務,混跡草莽。如今竟讓她遇到了,還成功讓其欠了自己的人情,這簡直就是意外之喜。


    圓嫗進來給她侍奉她洗漱時也頗感驚訝:“昨夜雖則混亂,郎君今日的精神卻如此好,可見郎君的氣度越發凝練了。”


    王眉聞言不禁失笑,“眉於嫗而言,總是極好的。嫗欲讚我,總有緣由。”


    “自然,郎君風姿,建康誰人可敵?”這話卻有所誇大了,隻是見圓嫗那自豪驕傲的模樣,王眉便隻笑笑,不再多言。


    她自己隱隱明白,今日自己這副精神勁兒狀態恐怕離星鍾束魂脫不了關係。想到星種束魂,王眉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未完的《道德經》。想到日後可以修習其上的功法,王眉便心生歡喜,這還是她第一次,除了讀書練琴外,對一件事有如此高的期待。


    “嫗可記得,《老子》一書放於何處了?”王眉放下溫熱的布巾,一邊塗抹麵膏一邊狀似無意地問圓嫗。


    圓嫗想了想,才道:“應是在常青他們所在那輛車上,奴去問上一問。”


    “嫗,且慢,可還記得我昨日囑咐之事?”


    “郎君是指?”


    王眉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寬袍,以及從交襟處露出的一小段衣領。圓嫗會意,點頭道:“奴遵郎君囑咐,一直將胡服穿於袍服內。”


    “囑咐常青他們也如此穿著。”王眉又囑咐了一句。


    “諾。”圓嫗領命而去,順便將王眉洗漱的銅盆布巾帶了出去。待圓嫗一出去,王眉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將虎麵喚出,她此時並不宜入定凝神,所以她打算按照虎麵鍾上記述的方法,通過神魂感念,將虎麵調出族佩,可是——


    “郎君。”車外傳來王歡的聲音,打斷了王眉的感念。


    雖然此時被打斷讓王眉很不愉快,但多年的教育環境讓她養成人前喜怒不行於色的習慣,況且通常情況下,王歡是她新提拔的護從統領,如無要事,他應該是不會這麽冒然來找自己的。


    “何事?”王歡聽到少年的問聲。


    “王歡請罪!”說到這裏,王眉隻聽車外,噗通一聲,應是王歡雙膝跪地,鏈甲所發出的聲響。


    車外眾仆也被這聲音驚動,紛紛手下一頓,朝著此時已經跪伏於地的王歡看來。


    王歡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漢子,平日裏也是極其注重穿著儀表的,可此時他已經沒有了早先的意氣風發,由於麵部朝地,眾人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能從他跪伏的身子猜測出他此時的羞愧。


    略微一想,王眉便明白了王歡的意圖。


    不同於常青,王歡今年二十有六,雖然也算是為王家做事,卻因是旁支子弟,平日裏建康的郎君們見到他,也會稱一聲王郎。不同於王真,王歡已經出了五服,其在族內甚至連排名都沒有。


    但是他的勇武卻並不遜於王真。王歡也是大兄精心挑選的護從,也曾同王真一起上過戰場曆練,隻是由於其血脈太遠,終究沒有像王真一樣有個一官半職。大兄曾經提示過她,如若王真有二心,便提拔王歡繼任。


    此次王眉將他提拔上來,一方麵是大兄囑咐,另一方麵自然是因自家骨血,更放心一些,再加上他的功夫也並不弱。


    一路行來,王眉也在觀察手下的眾人,王歡此人在她看來,有些小心思,卻不至於有壞心,隻不過性格極端了些。如若一切順利,他許是雄心萬丈,衷心不已,可是一旦遇到挫折,從戰場上撿迴一條命的人,其私底下的小算盤便劈裏啪啦地響起來了。


    此時王眉還不知道,昨天王歡與常青發生的齬齟。也就沒有察覺到,王歡的變化。


    認為王歡不過是趁著自己還無法離開他們這些護衛,想要王眉一句既往不咎,畢竟王眉還需要這些護衛送她至晉陽,自然不會對其有所懲罰,但是如果到了晉陽後,王眉要秋後算賬,他們這些人萬萬無法逃脫責逞。


    而他現在來代眾人請罪,也不過是在所有護衛麵前賣個好,更甚者,還能交到幾個“知己”。


    王眉嘴角微牽,唇邊溢出一絲輕笑,心下也存了幾分敲打王歡的心思,剛剛坐上統領之位就敢和她玩心眼,那麽就不要怪她了。


    “阿歡起來吧。既然你真心替他幾人請罪,那麽昨夜值守之人,死者不論,活著的,一人罰軍鞭十五好了。便由你親自去罰吧。”


    王歡聞言,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車廂,他自是看不見車廂後的少年,雖是麵上帶著驚懼不忍,可是其略帶得意的眸子卻出賣了他的想法。這一切,看在來給王眉送書的常青眼裏,令得少年不禁抿了抿唇。


    久久沒有聽到車外王歡的應諾,車內王眉的聲音刻意低了下來:“怎麽?王統領對這幾人的處置不滿意?”


    “歡不敢,這便去執行命令。”似是被王眉的話驚醒,王歡連忙垂首應道。


    “常青,你去一起瞧瞧,與那些人說清原委,統領也是為了他們好。順便也學一學,軍鞭如何打法。另外,傳我的話,昨夜執火仆眾,可食米一餐。”


    聽到王眉的話,已經抬腿的王歡一頓,抬頭猛地看著一直未動的車簾。心下閃過惱怒與忌憚——郎君明顯不信任他!


    常青這麽一跟,他不但無法徇私,還必須與眾人說明這頓鞭子的原委。恐怕到時候,這些護衛不但不會對他心生感激,反而會很他他這個多管閑事,替他們請罪討來鞭罰的統領了。


    “諾!”常青垂首行禮,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將手中的《老子》交於外廂的圓嫗,緊跟著王歡離開。


    “郎君?”圓嫗的聲音從外廂響起,王眉瞬間將虎麵收進了族牌,而後才道:“進來吧。”


    “郎君可要用朝食?”圓嫗將手中的莊子放在王眉麵前的小幾上。


    “也好。”王眉應答一聲,也不再多說,圓嫗見狀,隻得應了一聲諾,而後轉身出了內廂,去準備王眉的朝食了。


    直到此時,王眉才略略鬆了一口氣,想到過不了多久,便有會被送來朝食的圓嫗打斷,便也息了叫虎麵出來細問一下穴竅之事的心思。


    朝食過後,王眉便命眾人上路了。見王家的馬車動起來,盧鄭兩家的護衛也匆匆套馬跟了上來。盧湛與鄭墨從昨天傍晚起便不知在忙什麽,就連昨晚蒙篆幾人那麽大的動靜,兩人都沒有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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