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至今天的日期,白底紅字,寫著今日宜忌:宜相愛。全文完第42章 番外 5月21日 忌發燒五月二十一日這天荀或有假,季玄上高速後把車掛上檔,撥通艾琳娜馮的電話吩咐她預約一場電影。艾琳娜馮作為新任秘書首次處理上司的私事,表現十分合格,語氣沒有泄露半分驚訝。雖則此前她確實以為這個冷漠無趣的季先生,是不會有閑暇逸致去看電影的。兩張票,是一套犯罪刑偵片的續集。她想,應該是和那個傳聞中的小男友。零零碎碎的小道消息說,從大學開始就在一起了,甜蜜恩愛數年如一日。甜蜜恩愛,這四個字和季先生那張撲克臉完全搭不上邊,艾琳娜馮沒讓自己繼續想象下去。五月十八日晚上七點送進一位阿茲海默病人,女兒喂食時食物誤入氣管引發吸入性肺炎。荀或值了兩場夜班精神正鬆弛,麵對突發狀況又緊繃,等一切處理停妥後已是清晨六點半的光景。天還未亮,冬風撲麵生寒。荀或又累又困腳不著地,唿嘯狂風像抽小陀螺用的鞭子,把他吹得原地打轉。他攏實圍巾一路步虛作法終於到了地鐵站,又悔不當初地發現錢包落在了診室。於是又去醫院折返個來迴,終於上了地鐵,正值交通高峰期,上班的上學的買菜的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匯聚成一條熱烘烘的人流,擾攘推搡之間荀或隻覺自己每個毛孔都被堵得水泄不通。每次門開平均人口密度就往上跳一截,空氣流通更換的速度比不上眾人唿吸的速度,氧氣的廢物利用率達到百分之百,從你的肺再到我的肺,人類從未如此環保和團結。啊,大上海,荀或暈暈乎乎地想。季玄買的單位在最高層,顯示屏上紅色的數字往上節節攀升,荀或盯著盯著忽一趔趄,才後知後覺自己竟站著睡著了。他拍拍臉蛋叫自己清醒,一邊痛定思痛缺眠四十小時實在不是鬧著玩的,對自己對病人都太過危險。幸好隻有這次是特殊情況,需要他臨時頂替同事工作。迴家時季玄已經出門了,在門上留言說今天去廠裏。荀或拖著社畜的沉重腳鏈爬向臥室,準備睡他個滄海桑田,圍巾都沒脫就直直倒進床。思緒啪地斷線,像個子宮裏的嬰兒,混混沌沌昏昏沉沉。荀或不肯定自己到底在夢些什麽,四圍都是人,像是有一年聯校音樂節,台下一片黑壓壓的人群,又像是畢業典禮時會堂裏密匝匝的觀眾。還有疫情最嚴重的時候,他跟著父親踏入最危險的地方,發現情況比一切報道都糟糕,整條走廊密密麻麻全是發熱病人。荀或是被冷汗浸醒的。天色將暗未暗,他下意識喊了一聲季玄,而後才記起季玄今天好像是要去廠裏視察,有款新藥過了臨床要被推上流水線了。荀或覺得很冷,這才發現他處在寒冬臘月,被子都不蓋地睡了九個小時。額頭好像很燙,其實手燙額頭也燙,貼在一起不知道誰更燙。他用了很大勁才把自己從床上拽起來,血一時沒跟上,兩眼灰黑,踉踉蹌蹌地從電視櫃下翻出體溫計,好家夥,38.6°c。退燒藥越找頭越痛越找不到,荀或最終打給了季玄,那邊很快接通:“小荀?”“你到哪了?”“家樓下。”荀或聽見關車門的聲音,他揉了揉太陽穴說抱歉:“但你能不能再開車幫我去買點藥,乙酰氨基酚。”“你發燒了?”季玄立即問。“嗯,”荀或無奈地笑了笑,“醫生可真是個高危行業,我過勞燒了。”非傳染性的發燒是由免疫係統所引起,透過釋放細胞激素如il-1和il-6,刺激***素e2分泌並更改下丘腦體溫調節中樞的設定值,將受體傳導迴來的正確溫度訊息判定為錯,一意孤行地給身體造成過冷的錯覺。透過血管和肌肉收縮保存體內熱度,自編自導自演地把溫度抬高。而乙酰氨基酚能夠抑製pge2的製造,將定值重設正常。季玄給他喂了幾口白粥墊肚子吃藥,荀或打著哆嗦倒進季玄懷裏,斷斷續續地又睡了兩小時。季玄還穿著正裝,維持著擁抱的姿勢動也沒動過,隻時不時地給荀或探熱,但溫度並未降下。他的臉部線條愈來愈繃,荀或伸手去撫他眉間一道深痕,迷迷糊糊咬字不清:“季玄你不要皺眉。”季玄捉住他的手指親了親,又給他換了一張退熱貼。“我是醫生嘛,”荀或仰頭讓冰涼的觸覺覆上肌膚,“你不用擔心,等等十二點再吃一粒藥,明早就退了。”並沒有,0.3°c並不叫退,至少還沒到正常範圍。荀或早餐想喝皮蛋瘦肉粥,季玄出門去買。荀或乘機飛快於浴室一進一出,洗浴後換身幹淨衣服,渾身清爽。不能洗澡以免受涼,道理都懂可做不到,季玄不嫌臭但他嫌棄,他很愛幹淨。他洗得很小心,體溫沒有跳迴去,但季玄還是生氣了。他聽了荀或昨晨的經曆本就有慍色,荀或根本不用去擠地鐵的,他一個電話季玄就會去接他迴家。季玄的事業蒸蒸日上,荀或越開心就越想讓步,總把自己放在可有可無的位置。接下來的五個小時裏荀或的體溫和彈簧一樣反複,吃下第四粒藥的兩個小時後他還沒開始出汗。期間季玄在客廳接了個電話,似乎是在說藥監局的事。他再進臥室與荀或四目交接的那一刹那,荀或無端感到久違的尷尬。空氣沉靜了兩三秒,荀或先開口問:“要不你先迴公司?”季玄沒有聲音。“我開始覺得熱了,等等悶被子發發汗就好了。”還是沉默。沉默最難迴應,荀或隻好硬著頭皮:“我是醫生嘛,再不行我迴醫院給自己吊瓶點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