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按鍵的紅光已因電梯門開而暗下,季玄在門前佇立不動,聽著荀或的步音越來越遠。第25章 2月14日 忌誤會母親是因為醫療事故身亡,來不及留遺言。從零碎且模糊的記憶裏,季玄記得她最清楚的一句話,是與父親吵架後飲酒,哭著說她就不該從香港追到大馬,原來他根本沒想待她一生一世。她平日不是個喜歡鬧的人,那次因為什麽大動肝火,季玄永遠也不會知道。他自幼與母親最親,她死後唯一的情感輸出便被堵塞。封閉多年又蹦出個小朋友,嬉笑玩鬧著重新開閘,看季玄被禁錮多年的情感一朝得以釋放像水流迸射,享受著對他心緒的掌控與牽引。“打火機要不要?”橫豎千情萬緒都隻為他,季玄和自己說沒關係,他開心就好,誰叫自己喜歡他。“嗯。”也並非一無所獲,包餃子的時候,年夜飯的時候,他對著漫天煙火大喊季玄你要開心的時候。“一共二十五。”隻是還是會失落,胸臆裏充斥著龐大的空虛。用煙霧填滿以後好受些許,四麵八方擠壓著一顆心,逼它跳動,維持些許存活意識。吸煙沒有技巧,隻要別把自己嗆到,季玄比賭牌更早學會,但戒得也很快。糟糕的青春期。他靠著路燈吞雲吐霧,想起不久前也是在這條路上背著荀或迴家。四下無人的街,寂靜寒冷的夜,他問你想不想抱我?不想了,以後都不會抱了。來電鈴聲響動,驚擾了冬夜的死寂。頭頂路燈忽然兩下閃跳,世界忽明忽暗。季玄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叼著煙接通了荀或的電話,他的質問劈耳就來:“你來接我怎麽不和我說!”“抱歉。”其實季玄不是想給什麽驚喜,他隻是打算到了ktv門口再和荀或說,這樣他就必須出來跟他迴家。他不喜歡喝了酒的荀或在外麵玩得太晚,而且明早要趕高鐵。不該這樣限製他的私人活動,但荀或給他的希望太多,讓他以為兩人關係非比尋常,自己有這個資格。“抱什麽歉?你是不是迷路了?我都到家等了好久,還不見你迴來!”“我就快迴去了。”抽完手上這根。“……你出什麽事了?”在季玄沉默的時候他聽到門開、門關、以及跑動聲。“我要進電梯了,沒信號,你別掛我電話,”荀或的語氣變得很急,“你在哪裏?我這就來找你,你發個定位給我,或者說說周圍有什麽,我很快就”“不要來找我,可以嗎?”荀或先是懵,繼而似有冰水兜頭澆下涼到腳,他臉色煞白:“你說什麽啊你?!”季玄用肩膀和耳朵夾著手機,騰出手去點了一根新煙。他盡力保持平靜與禮貌,於是聲線比平日更低沉更壓抑:“小荀,讓我一個人靜會兒,我掛了。”“不可以!”時值零時二十分,電梯在十二樓荀家住所前打開,但荀或已衝進了樓梯間的門。這通電話是與季玄唯一的聯係,荀或在耳旁攥得死緊:“不準掛我電話!季玄你到底怎麽了!”他在喘氣,季玄馬上聽出他在跑樓梯,從十二樓。喉嚨霎時變得蹇澀,方先所下的決心皆全煙消雲散,被煙熏過的嗓子似乎失去語言能力。“你怎麽還不說話!你就是欺負我!從來都是這樣,什麽都不說,不開心不說,想抱我不說,喜歡我也不說,你真的覺得我夠聰明能讀心嗎?!”荀或表達情緒的方式是季玄的完全對立,他開始發泄似的又罵又哭:“莫名其妙!什麽叫不要來找你!明明喜歡我,你還玩什麽欲擒故縱!不是說讓我想清楚嗎?那我想清楚了你是不是還要反悔?你到底在安靜什麽!聽我哭你難不成還會興奮嗎!季!玄!你還不說話!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嗎!?那我以後結婚你可別後悔!”“你結婚,”荀或終於聽見季玄的聲音,“不要邀請我。”他還真的以為他要結婚!荀或快氣瘋了:“我不止要邀請你,我還要把你綁來當伴郎!你憋死我那我就氣死你!”“小荀,如果你想聽我說,”季玄深吸一口煙,倚靠在電燈柱上,“我可以告訴你,但你過後能不能全部忘掉?”“我……!”荀或深唿吸,收住那句我才不要,換成:“好,我會忘掉,你說。”他不會忘掉的,還要將每一個字都鐫刻進骨。很長的一段話,密密麻麻鋪滿荀或全副骨頭。“我喜歡你,”季玄說,“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不想給你添麻煩,也從來沒想過和你表白。我不是想欺負你,我不是盛遊洲。這隻是我的方式,我喜歡你,所以我不能打擾你。小荀,我沒有打算讓你也喜歡上我,但是那天堵車,你和我說一直在一起,我知道你動心了,我很開心,我從來沒有那麽開心。小荀,我遠沒有表現的那麽淡定,我沒辦法和你形容,我現在想起來還是會很暈,像中了大獎。”原來一個人可以被另一個人珍視到這種程度。而後季玄的音色又暗了下去。新的希望與新的痛苦交織。“但我早該明白,你隻是一時感動。”“不能分手的要求很霸道,因為六歲那年我無意看見同性戀被處鞭刑,我很不安,原來即使真心相愛也會被外力拆散,何況你不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