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安伯說出的第二個消息,是四公子巴東安立為世子。


    這並不是一個讓人相當吃驚的消息,可是,虎安山人還是不太願意相信,因為他們中有不少人,至少見過六公子巴平安本人,而四公子巴東安,對多數人來說,還隻是一個傳說。


    新任中卿若春沛已起身複位,道:“聽傳六公子病重,看來並非謠言。世子之位,塵埃落定,恐怕同時也是送六公子上路。”


    眾皆不全信,獨瞫瑞道:“夜觀天象,枳都必有大事發生。我信!”


    果然,沒幾日,有使來傳巴平安病逝枳都,眾人急進虎安宮。


    瞫伯道:“六公子升天,我應當親自去枳都吊唁。”


    若春沛道:“才發生了一件大事,人心方穩,邑君宜坐鎮虎安山。吊唁之事,請夢龍公子前去,我並陪同。此外,六公子去後,估計是八公子來統領枳都,正好可先行結交。”


    眾人也以為然。


    瞫伯道:“有勞春沛。你走之後,誰來暫理雜務?”


    “鄭吉可為其事。”鄭吉,前中卿鄭重之子、鄭氏部族首領,此時兼管盤口鹽市。


    瞫伯應允。


    大巫師瞫瑞,好像突然之間,身體狀況轉好了,道:“若大夫既已擔任中卿,我再推舉一人為行人。”


    瞫伯道:“何人可擔此任?”


    若春沛先笑道:“依我看,非虢老夫子賢婿果艮風不可。”


    瞫瑞笑道:“我說的正是此人。”


    瞫伯準。


    虢昌代果艮風謝恩,瞫伯笑道:“夢龍可是早看上他了。”


    虢昌又謝瞫夢龍。


    於是傳令鄭吉、果艮風進虎安山草原。從此後,二人常駐在草原。


    因長年戰事,一則到鬱水運鹽的減少,二則亂世之中,私鹽四起,虎安山大部族的盤口鹽市已不如以前興盛,甚至顯蕭條之態,鄭吉所掌盤口鹽務移交給虎安山大部族糧草總管(相當於後勤部長)苴懷之子、三河口舟師營糧草官苴垣代管。


    苴氏父子,皆精於理財,公子瞫夢龍更喜歡苴垣,私下認為苴垣的見識在其父之上,耿直的程度也在其父之上。


    新任行人果艮風攜妻虢玉蘭及其子進草原;同時虎安宮令萬風寨主果乾風代管天坑牢營,仍延續果氏掌管天坑牢的慣例。


    因平叛有功,任武士竹午、鄭驄為山師伍百長;瞫丁為虎安宮虎賁總頭目,瞫英為副;瞫英並仍為馬軍頭目。


    其餘諸職位,各有調整,不一一細述。


    巴國舊都、重鎮枳(今涪陵),這個季節,濕度溫度都很高。


    瞫夢龍、若春沛到達枳都,方才清楚巴平安死因的更多事情。


    原來,巴平安的死,果然與若春沛預測的有一定關係,也就是與四公子巴東安立了世子有關,但並不是唯一原因,甚至不是決定性因素。


    早在上一次巴楚之戰時,巴平安身體剛剛有所好轉,就親自出征,在曉關上,他已經再次出現了咯血(疑為肺癆),當時為了穩定軍心,除了隨身侍者,無人知道,甚至包括中將軍巴秀,也是迴到枳都之後才知道的,這實際上也是當時巴平安堅持撤軍的一個重要原因。


    迴到枳都後,巴平安繼續掩蓋病情,並暗中尋找良醫,但不僅沒有好轉,反而因急於求成,重用補藥,越發壞了。而四公巴東安立為世子的消息,對病重的巴平安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當晚吐血不止,抱憾而逝。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當聽說巴平安臨終遺言是“再不能與諸君一起殺敵了。望諸君放棄一切個人恩怨,一心戮力,共輔新帥,千萬不可讓楚人進入丹涪水,否則,我死不瞑目”時,瞫夢龍流下了真誠的眼淚,對巴平安的怨恨也隨他的去逝而消失。


    當然,巴平安抱憾的事,恐怕還不止這一件。


    同時,若春沛、瞫夢龍還得到其他重要人事消息:八公子巴遠安奉調枳都,接替巴平安,為丹涪水這一方麵的軍事主帥,已經到位;巴遠安推薦鬱侯次子巴篷為石城軍營主將;枳都舟師伍百長鄭戎到石城大營任巴蓬的副手,並兼舟師主將,其位僅次於巴蓬。


    鄭戎是瞫夢龍從小就結交的朋友。此人,水中功夫了得,精水軍戰法,於是將士們給他取了個綽號“鱷虎”,大約取自長江中生長的揚子鱷。


    巴平安的遺體被送到丹涪水小田溪巴公室墓地安葬。


    喪事完畢,瞫夢龍、若春沛求見新任枳都方麵的主帥巴遠安。


    說了一些官場上的無聊話,匯報了虎安山大部族的一些事情後,若春沛、瞫夢龍辭別巴遠安。


    還要去拜訪上卿鄂仁和同上將軍巴秀等人。


    迴到館驛,瞫夢龍對若春沛道:“我對鄂仁,沒有好感。這樣,我去拜訪上將軍,大夫你去拜訪上卿,如何?”


    若春沛笑道:“公子都成大公子了,還怕見人?”


    瞫夢龍笑道:“我確實做不到喜歡他。”


    “你自然有你的道理。可是,你是將來的邑君,正人君子,牛鬼蛇神,都須接觸。你名夢龍,你曉得什麽是龍嗎?”


    “你且講來聽聽。”


    “龍,生於天地之間,上天入地,翻江倒海,吞風吐霧,興雲降雨, 能大能小,能隱能現,見首不見尾。”


    瞫夢龍笑道:“大夫所言,似與鄧夫子同出一轍。”


    若春沛笑道:“有識之士,所見皆略同耳。”


    禮物早就準備好,分頭行事。


    瞫夢龍求見中將軍巴秀,已是下午。


    寒暄之後,瞫夢龍道:“上將軍,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前麵說過,巴秀雖實職為巴國中將軍,但爵同上將軍。


    “你我都是武將,說話不必轉彎抹角,但講無妨。”


    “好。六公子升仙,是否意味著二公子巴西安之事,有新的說法?”


    “這不可能。常言說:家醜不外揚,打落牙齒往肚裏吞,二公子之事,正是如此。你問這話,我料並非是為了二公子,而是為了另外一個人吧?”


    “不敢瞞將軍,正是。”瞫夢龍笑道。


    “就在前幾日,我問八公子:有傳言說樊雲彤沒有死,那可是個相當難得的人才,其劍術,在全巴國,應無有出其上者,他的那支柳葉劍仿佛就是從母胎裏帶出來的,就如長在他的手上一樣;如果,他真的沒有死,而又不能用,實為可惜。夢龍,你曉得八公子是如何作答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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