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驚訝之中,公孫巴睿才明白道出,這一次,主要目標是要襲擊充國。


    充國,其範圍在今四川省南充市全境、巴中市西南、廣安市西以及綿陽市東南的部分地區。充國都城在閬中,後曾稱“閬洲”。


    充國的建立,有一個傳說:在春秋中期,一位巴國君在征討楚國的戰爭中俘虜了一名楚國女子,因見其貌美,十分寵愛,帶迴江州後封為愛妃。


    楚妃為巴國君生下一個小公子,從此遭到君後忌妒,巴國君和楚妃去世後,小公子為避免陷害,帶領一批擁護自己的士兵、百姓向北出走,一路上經曆了巴軍的圍追堵截和洪水、寒冬等自然災害,曆盡艱辛,終於到達了嘉陵江上遊的一處小平原,小公子視為風水寶地,於是定都於此,讓百姓在此安居樂業,耕地播種,一年後果然糧食盛產,倉廩充實。因此國號為“充”。充國日漸強大,打退了巴國多次圍剿進攻,後來的巴國君不得不承認獨立。


    這一次,巴國之所以對充國動手,有多重原因,既有軍事原因,也有曆史原因,還有政治原因。


    首先,充國位於巴國與蜀國的藩屬國苴國之間,閬水中段,也就是在巴國都城江洲的嘉陵江上水。


    閬水(嘉陵江)是進入巴國都城江洲的水路,極好的運兵和後勤保障運輸線。大軍浮江而下,可迅速抵達江洲。


    因此,嘉陵江防線出現問題,巴國都城江洲就受到嚴重威脅。


    同時,這條水路,不論是從充國境內,還是從苴國境內,均可迅速進入幾乎無險可守的成都平原。若巴國控製了有“川北(蜀北)”門戶之稱的苴國地,再與秦國聯合,放開牛頭山關礙(葭萌關),引秦國大軍入蜀,成都休矣。


    因此,巴蜀兩國都相當重視閬水(嘉陵江)中遊地區,都想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幾年前,即周烈王姬喜八年(公元前368年),蜀王杜尚(開明氏九世)派軍滅昔阝、平周二國,蜀王杜尚封其弟杜葭萌於苴地,正是為防秦禦巴。


    其次,充國,以前屬於巴國,在春秋中期(約公元前588年前後),脫離了巴國,投向蜀國,一度對巴國造成巨大的威脅,其勢力強盛之時,曾兵臨過巴國重鎮墊江 (今合川),打到離巴國的政治中心江洲公僅僅不足百公裏的水路。


    巴國因此與充國世代為敵。


    其三,巴國一直想要將充國重新納入自己的勢力範圍,但多年來未能如願。後來,隨著巴國貴族越來越腐化,內部矛盾越來越尖銳(據有專家研究,巴國的內部矛盾尚不如蜀國嚴重),再加楚國與巴國關係惡化,巴國對充國的欲望,也像老男人對女人一樣,越來越弱。


    直到幾年前,蜀王分封苴國,巴國高層才“想起”苴地原來也屬於巴國,向充國借一條水路討伐新建立的苴國。


    充國害怕巴國上演“假虢伐虞”的把戲,不想借道,但又害怕巴國的軍事實力,表麵承認借道,背後搞小動作,使巴國征討苴國無功而返,巴、充兩國之間的矛盾再一次擺在了幾麵之上。


    隨著巴國主年邁,可是世子之位卻始終未能定奪下來,四公子巴東安在其幕僚鼓動下,欲借討伐蜀國之機為自己增加分數。


    可是,經過分析,巴東安及其幕僚認為,決定戰爭勝負的因素很多,與蜀國開戰,勝利並非定數,倘若大敗,是偷雞不蝕把糧。


    多時計議無果,恰好蜀國擠兌了巴國,巴平安及其幕僚於是想出借蜀國扣押巴國禮物之事,表麵上大張旗鼓討伐蜀國,實際上暗地裏對充國下手。


    這一計劃,得到巴國兩大實權派人物上卿相尚和上將軍巴無疾的支持。


    此計若行,其一:巴國緩解了一個臥榻之患,至少在數年內解除了充國的惹事;其二,充國軍事實力本就遠不如巴國,這次又必定要派出軍隊助戰友軍蜀國人,其國內空虛,再加上,充國前任國君保寧王去逝不久,新君武鎮王即位過程之中有一場宮庭之爭,國內形勢不穩,趁虛而入,勝算很大;其三,打充國,也就是打其盟主蜀國的臉;其四,如此,則巴東安照樣可以拿到上位的“比分”,至少也可抵銷上年巴平安在巴楚古丈之戰中得到的那一個比分。


    也就是說,這是一個於巴國之公、於四公子巴東安之私,均有利的決策。


    公孫巴睿當然不必要,也不會對上述情況向諸人予以說明。估計此時在場人中,除了中將軍巴秀、江州虎賁將領巴櫓看懂了,其他諸人,多數沒有看懂,至少沒有完全看懂。


    巴國高層製定的戰術是:以蜀國扣押了秦國送給巴國的禮物為借口,四公子巴東安、上將軍(大將軍)巴無疾率主力大軍向蜀國進兵,吸引蜀軍主力,在有利時機,給予蜀軍一個打擊;而另一路,由敵對國誤認為戰鬥力根本無法與江州主力相比較的地方武裝精銳,共約三千人,在巴安東長子、公孫巴睿率領下,行軍路線來一個急轉彎,突然襲擊充國重鎮果城(,又稱順慶,今南充市),然後直撲充國都城閬中,最好能活捉或者殺死充國君武鎮王——充國以前自稱“公”,從第七位國君開始向蜀國學習,自稱為“王”,大約是越小的狗,叫得越響。


    聽了公孫巴睿的部署,中將軍巴秀指出,若要想活捉或者殺死充國王 ,還須盡快派出秘密特使,與苴國聯係,以重利為誘餌,說服苴王杜葭萌派出軍隊,守住苴、充兩國的必經之地,不準許充國軍隊入其境。


    巴睿稱妙,當即派出特別使者,持自己身上價值連城的玉佩區作為信物,也是質物,急赴苴國都城土費城。


    虎安山大部族瞫夢龍當然不知道其中的核心內情,但對於向充國動手,他從心裏也是支持的。


    同時,他有兩點體會:其一,四公子巴東安不是草苞,尤其是與窩囊的六公子巴平安相比;其二,所謂站得高,才能看到遠,江州的高官們,雖然酒囊飯袋者居多,但他們能夠獲得更機密、更高級、更全麵的情報,看事情,比自己看得更遠。


    瞫夢龍雖然去過江州,但與目前看來最有可能成為未來國君的巴東安從來沒有見過麵。不過,他很清楚,以巴安東為主的“抗蜀派”同以巴平安為主的“抗楚派”,多年來,已經形成了兩個不同的“政治陣營”。而且,巴東安與江州大多數官僚一樣,絕不會認為楚國人打到丹涪水是比蜀國人或者秦國人打到江州更事關國家安危的大事情。


    因此,雖然瞫夢龍從個人感情上,很不喜歡六公子巴平安,但從自己大部族的切身利益出發,他仍是希望巴平安將來成為國君。至少,巴平安對丹涪水下遊,有很深的感情,他曾不止一次稱丹涪水流域為“自己的故土”。並且,他不像巴東安那樣自以為是。


    就算是窩囊的巴平安沒有盼頭了,瞫夢龍也希望把機會留給在鬱水駐防的八公子巴遠安。


    而這一次,若襲擊充國成功,巴東安的機會就更大了。


    直到公孫巴睿下達了命令,瞫夢龍才感受到了戰爭的緊張氣氛,明白自己原來意中的“後備隊”,實際上一把藏在衣袖裏的利器。


    進軍命令一下,丹涪水勇士們就像打了雞血,渾身的戰鬥細胞活躍起來,奔跑在偷襲路上。對常年在深山老林中跋涉的丹涪水武士來說,在這樣“平緩”的地形,就算是長途行軍,感覺就像過家家一樣。


    兩日後的淩晨,天蒙蒙亮,巴軍向充國重鎮果城的守軍發起突然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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