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巫貞在教育不爭氣的兒子。


    巫夫人站在門口,沒有立即進房,隻聽丈夫道:“水仙與旺龍灣的鬆青青是訂了娃娃親的,你不要做出不得體的事,人家是個清白女子,傳出去,別人怎麽想!”


    巫城怒道:“又是哪個亂嚼舌根!”


    巫貞也怒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己言行不妥,還怪別人!”


    巫夫人聽到這裏,急忙閃身進屋,道:“常說家醜不可外揚,你父子倆,卻生怕別人聽不到!”


    “漏洞裝不住水,這事,遲早有人會說話!”巫貞道。


    巫夫人勸兒子先走,明日再說,巫城走了兩步,轉身詭笑道:“放心,那小子再不敢跨進龍寶寨一步!”


    巫貞聽他話中有話,喝道:“站住,把話說清楚!”


    “他已與我訂了城下之盟。他敢再進龍寶寨一步,立著進來,橫著出去!”


    巫夫人驚道:“你做什麽了?”


    巫城淡淡笑道:“也沒做什麽,我隻是輕輕摸了他一下,他就半天沒起得來。”邊說邊做了一個摸的小動作。


    巫貞大怒,上前想要打他,早已飛身奪門去了。


    巫夫人急勸道:“等他明日酒醒了再說!”


    服侍巫貞上塌,巫夫人道:“上次水姐姐說想讓巫城和水香成一對,我看極好,改日給他定下來,免得節外生枝,對不起水氏一寨的收留大恩。”


    “我看極妥。隻怕夜長夢多。”


    半月間,木莽子天天來說幾次話,瞫夢語情緒基本穩定,但仍是時而恍恍。一月之後,才能出門。


    木莽子迴龍寶寨,四灣多人來賀,其姐水靜及姐夫也專程來看他。


    木莽子最好的朋友、旺龍灣鬆青青托病未到,木莽子明知其中緣故,更加不喜歡外來的巫城,看到他就心中有氣;巫城則“懂事”起來,看在水融夫婦,特別是水仙麵子上,能躲則躲,一時未給木莽子找到借口。


    瞫夢語已知巫城是自己曾經的侍女加朋友如煙的親兄,想到如煙為自己而死,見了巫氏三人,不敢明言,隻能暗自傷感,這才明白木莽子為什麽要讓自己繼續叫“鄭如夢”的“良苦用心”。


    木莽子、瞫夢語兩人都對虎安宮中的事緘口不言。


    此後,仿佛做了一場大夢的瞫夢語在龍寶坑中,與坑中人同食同住,同作同息同樂。先放下此處。


    轉眼到了秋末。


    巴國舊都枳(今涪陵)。


    丹涪水三大部族之一的酉水共氏部族的行人共信,奉命到了枳都,他的任務,是來向巴國六公子、枳都統帥巴平安討個說法:既然瞫夢語是被白虎巴人的仇人搶走了,那麽共君之女共桃花,就應當放迴去了。當然,他沒有提出要“道歉”和“賠償”。


    這件事,巴平安一推三六九,以病為由(不是假病,是真病),不見共信,讓“妙計”的製造者、枳都大夫鄭桓出麵,接待共信。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鄭桓終於明白了這不是一句俗語,而是經驗的總結。


    鄭桓非常清楚,往日裏比較寬容的巴平安,這次被搞得太狼狽、太尷尬、太失望了,不會輕易放了共桃花和虎安宮的侍女如煙,雖然這兩個女子,現在被軟禁在枳都山,巴平安並不能得到什麽好處。


    可是,現在再不放共桃花,理上已經說不過去。但是,巴平安的冤枉氣不能消,而且他對美人的心思也未減,仍抱有“以人換人”的一絲希望。


    鄭桓聽報共氏行人來了,思索計定,方請共信入府。


    鄭桓府中,賓主坐定。


    共氏行人共信開門見山,要巴平安放了共桃花,前嫌就不計較了。


    鄭桓嗬嗬嗬笑,不直接迴答這個問題,而是道:“老弟,你且給我說實話,若接迴共桃花,你家主人,是否打算解除共桃花與虎安山公子瞫夢龍的婚約?”


    共信沒想到他會問這個看似不相關的問題,一下明白他已經得到這方麵的消息,略一思索,道:“什麽都瞞不過大夫。”


    “那麽,你以為妥否?”


    “這事,不在於我以為妥與不妥。不過,我家夫人倒是對我家主人發過火,說人還沒接迴去,隻想到解除與虎安宮的婚約,有本事,先把桃花接迴大酉宮。”


    “哈哈哈!不出我所料。”鄭桓得意笑道。


    “久聞大夫高明,果不然。其實,桃花禁在枳都,鬧開去,六公子得不到什麽好處,何不及早將桃花放了,大家都省心。”


    “放不放桃花,我說了也不算。先且不說這個。老弟,依我看,你最好先去見見桃花,如何?”


    “如此甚好。我正想去看看她過得怎麽樣。”共信心想,鄭桓所言,看似閑言,實為中了要害,是得先看看桃花本人的意思,於是道。


    “這事,我來安排。”


    “那麽,桃花會被軟禁到何時?”


    “有一件事,是釘了釘子迴了頭的:瞫夢語失蹤當晚,共桃花送了寐心桃進軍營。依你看,是共桃花與強盜有惡意勾結好,還是與虎安山有預謀好?”


    “當然是都不好了。”


    “若必要二擇其一呢?”


    共信不相信共桃花會與強盜有瓜葛,但不敢保證她與虎安宮瞫夢龍之間在瞫夢語逃跑的事情上沒有瓜葛,於是道:


    “我料,均無瓜葛。”


    “哈哈哈!”鄭桓大笑,“其他不說,兩大部族之間的婚約,隨意解除,恐怕很不妥吧!”


    共信知道鄭桓所言在理:其一,兩大部族之間的婚約,盡人皆知,說解除就解除,對虎安宮來說,失了女兒又失兒媳(他認為就算鄭桓的猜測是真,瞫夢語也已經不再能恢複到的原來瞫夢語,何況猜測還未必是真),無異於雪上加霜,這樣做,共氏也算是有點落井下石,而虎安宮會怎麽想啊?


    其二,瞫夢龍與共桃花,的確是相當般配的一對兒,棒打鴛鴦,實為可惜。


    其實,共信心中還有一個想法,相似於“寧拆一座廟,不破一樁婚”。當然,他不知道這個說法,因為當時還沒有和尚——如果這“廟”僅指和尚廟的話。


    可是,自己和同僚數次勸過主子,共君堅持認為虎安宮,或者說瞫夢龍為了自己的利益,利用了尚未過門的共桃花,至少栽贓了共桃花,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更不用說還要他做自己的女婿。要不是共夫人一哭二鬧,也堅持要共桃花先迴大酉宮後再說,早就給虎安宮去信了。


    共信決定,還是先去看看共桃花本人的態度。


    枳都山上。


    共信與共桃花單獨麵談。


    共信先詢問了共桃花被軟禁後的生活保障等方麵的具體情況,見共桃花生活得還算好,先放下了一顆心。


    他的目的是要看共桃花對解除她與虎安宮婚約的態度,但又不便明言,於是道:“我迴去途中,要到虎安山去一趟。”


    共桃花以為共信此行,已經解決了自己迴大酉宮的問題,喜道:“好啊!我也正好隨行去看看瞫夫人。夢語失蹤,她定然傷心透了。”


    “恐怕,你不能一起去。”共信道。


    “為什麽?”


    共信心想,自己看著桃花從小長到大,她也非輕易屈從之人,就算是能夠接她迴去,共君硬要解除婚約,而桃花堅決不願,事情就麻煩了,何況夫人多半會站在女兒一邊。


    共信遲疑了一會兒,終於說了實話:“很快,你就與虎安宮,再無任何關係了。”


    “信叔,你什麽意思?”共桃花逼問。


    “你應該明白,是什麽意思。”


    共桃花醒悟過來,思索不多時,明確表態道:“若我迴去,將解除與虎安宮的婚約,她寧可暫時不迴去。”


    共信聽她此言,暗道:“鄭桓果然把她料定了。”


    共信已經清楚,共桃花雖然是被軟禁在枳都山,但已經沒有危險,除了不自由,生活上並無問題,“緩兵之計”或許是當前最好的辦法,於是道:“你決意先不迴去,我也不敢勉強。我將帶來的隨從,一並留下來,照顧你。”


    “不必要。有桃紅兩人,且還有桂花、如煙等作伴,足夠了。既然有人願意請我們在這裏白吃白喝,又何須多留共氏的人,費共氏的糧。”共桃花說完,嗬嗬笑。


    “也行。我會常來看你,並送來需要的東西。”


    共信得了當事人的準信,辭別桃花。


    現在,這皮球踢到了共信身邊,兩頭為難的倒是他了。於是,共信再次迴到枳都,求見大夫鄭桓。


    這一次,鄭桓倒也“開誠布公”,對共信道:“老弟啊!你做了一件好事,也是大事!虎安宮、大酉宮是丹涪水三大部族中的兩大部族,若因解除婚約,生了嫌隙,對共同抵抗楚人,是有害無益的。


    “望你迴稟你家主人:共桃花與瞫夢語逃跑之事,定有牽連。但這件事,現在不必要再計較了,不妨大家都裝一迴啞巴,做一迴傻子,怨言都不再說,就當沒有發生過,也就是維持現狀。共桃花暫留枳都,等時機到了,她自然會迴去。在枳期間,她的安全和生活,若有半點差池,拿我是問!”


    共信風塵仆仆迴到酉水,麵見共君,不敢實言共桃花不願意迴來,隻將鄭桓之言轉告共君。


    共君無奈何,知道女兒共桃花在枳都山一無危險,二有保障,也放了個心,歎道:“也罷,就讓她靜下來,好生想一想,自己做的蠢事,到底有多蠢!”


    共信任務“完成”,打算離開,卻聽共君道:“你迴來得正好,正有大事相商。”


    “什麽事?”共信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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