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師武士丁衍負責提走盜俘,這時為難道:“師兄,將盜兒提到丹涪水,好生麻煩。萬一途中溜了一條,多出一事,不如就提到望天坪,麵對丹涪水砍頭。”


    荼天尺看著丁衍,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應是個殺人的好地方。”


    也許,隻有從小一起長大的丁衍清楚他心中其實有點不滿意這次行動,雖然大獲全勝,但是跑了盜頭兒,就不能算是完美,甚至還算得上是一個明顯的瑕疵,雖然那盜頭兒已經不是第一次做了漏網之魚。


    商量好後,荼天尺令相真、荼七領舟師武士隨句驁迴寨,自領丁衍、母青山、荼十九等提解盜俘上望天坪。


    一個多時辰,荼天尺、句思祖到了望天坪。自有句氏寨中人去安頓那個怪人,為他修理了一下建在避風處的簡陋草棚,這裏有一口自流井。


    句思祖領幾個客人上了望天坪頂。


    望天坪頂,是一個長條形的平坦地勢,約一萬餘畝,這一麵是一層一層的叢林,外麵則是懸崖,丹涪水從懸崖外麵十餘裏直線距離流過。


    站到懸崖邊上,那風奇大,轟轟作響,卷去殘雲塵土,上麵的深草一浪一浪就像江濤翻滾,矮草爬在地上,隨風向變換方向。這裏的風力,常年在九至十一級,因此除了不多的灌木,有很多齊膝高的野生矮細竹,沒有大樹。


    他們也沒有見到飛禽走獸。聽句思祖說,草叢中有蛇、鼠、爬蟲等動物。


    荼天尺站在風口,不敢張口,一張口,風就像涼水一樣的流質向肚子裏灌。放眼望去,巴水巴山,無限風光,俱在眼前,俱在腳下。


    此時,太陽偏西,好一個落日景致,那輪紅日就如馬上就要落在不遠處的叢樹林子裏一般。


    豁然開朗,荼天尺心胸頓時為之一寬。有打油詩為證:


    常怨寒夜早早臨,


    今夕白日依我隱。


    狂風喝散赤子恨,


    隻餘一覽眾山情。


    心情再好,荼天尺也沒有忘記殺人的快事。他命將盜俘提到懸崖邊,一排兒五人,強跪地上,麵對懸崖。


    奇怪的是,大風似乎不願意來為幾個惡事做多的盜兒送行,這時候居然小了起來。


    荼天尺輕輕踢了一下左邊第一個盜兒的臀部:“再問你一次:你們的盜頭兒跑到哪裏躲起來了?還有,他到底有何來頭?招了,我放你一條性命!”


    那盜兒身材不高,迴首怒目:“你休想從我們嘴裏問到話,要殺便殺!”說完轉迴頭去等死。


    “你求神鬼吧,十九,動手!”荼天尺不想為他浪費這裏不容易風減弱的時間。


    荼十九就在其兄附近,接過一名句氏武士手中的青銅斧,上前幾步,舉起斧頭。


    突然,他斧下的盜兒又猛然轉過頭來,死死盯住荼十九。


    荼十九心中一慌,不敢下手。


    荼天尺喝道:“你沒殺過豬嗎?”


    “殺是殺過,可是,他手中沒有兵器,我下不了手!”


    荼天尺恨鐵不成鋼的腔調哼了一聲。


    丁衍正想看荼十九殺人,這時過來,笑道:“十九,我就曉得上次那個楚國女人沒搞定,膽遭了。看我的!”


    荼十九恨了他一聲:“不用你來!”話這樣說,並不及時動手。


    丁衍過來拖過荼十九手上的斧子,送給怒目而視自己的盜兒一個怪怪的笑容,右手舉起斧來。


    突然,那盜兒叫道:“我有話說!”


    丁衍立即收住斧子,斧口在盜兒頭頂上一偏,劃過臉部,一道圓光,又收到丁衍頭頂。


    荼天尺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滿意笑道:“還是有怕死的盜兒。”


    “將軍,請讓我站著死!”


    荼天尺知道自己想偏了:“提他起來!”


    又一聲令下,盜兒頸血噴薄而出,人頭滾下懸崖,隨後身子也像醉鬼一樣撲了下去。


    一一問過去,無盜求饒,荼十九、母青山等一人當一次鄶子手,盡皆殺了,青銅斧變成了紅銅斧,在夕陽下顯得更加血腥。


    荼天尺向懸崖邊移了幾步,看著下麵,無法看到屍體,感歎道:“聽說盜亦有道,這便是他們道,難怪百年老盜,不能除根。”


    事後不久,在丹涪水岸邊一個子部族發現一個瘋子,口中隻叫“人頭,人頭!”幾個月才清醒過來,聽他說,當時他正在望天坪下麵的山裏采什麽靈藥,突然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滾到腳邊,嚇得瘋了。


    從此後,有人給荼天尺送了一個新綽號“活鬼”,連楚國人也不想在戰場上與“活鬼”見麵。——此是後話。


    血腥行動並沒影響一向殺伐果斷的荼天尺看風景的心情。正在指點江山,有人來報:“怪人安頓好了。”


    句思祖對那人道:“記住,以後按月派人來送給養。天不早了,快快下山,估計也還要摸路。”


    據傳,那怪人幾年後去逝,跛子幸福學了些醫術之類,當地人有個病痛災星,愛去找他解化。他還用了不知多少功夫,在望天坪雕了一幅比人高的與那金像女人完全相同的石雕,後來,他也死在望天坪。


    很多年後,有人疑那怪人是佛教徒。據非正史記載,佛教雖在兩漢之後漸興盛,但早在世紀紀年前後,約在周朝中末已陸續傳入中國,並有人說最早傳入的地方就是今雲南西雙版納一帶,因此那怪人是否為佛教徒,也未可知。有興趣的自去考證。


    不過,更可信的看法是,當年那怪人是雲南某個部落的人,他手中的金像是他們崇拜的一個女神,與佛教並不一定有關聯,後來的佛教徒看到跛子雕的女人像有幾分像觀音菩薩,通過傳說聯係了起來。


    當地傳說,再後來,人們在望天坪修了一座廟,未考證此廟是否與怪人所居同址,也未考證是何年代修的廟,後來被毀,且傳說每次重修,皆連連天雨,幾次都未修成。傳說故事另有別書記載,不多說。


    至今,每年陰曆六月十九,傳說是觀音菩薩生日,這裏照舊是香客若市。後人因此改稱望天坪為“寺院坪。”


    書歸正傳。


    眾人迴到句氏寨,已是月明星稀,荼天尺此時心情很愉快,不知是才殺了人,還是其他原因。早已鋪排齊整,不在話下。


    宴席之中,荼天尺道:“餘盜跑脫,未能斬草除根,須防他卷土重來。那盜頭,武功高強,可知他的來曆?”


    句思祖道:“我也多方打聽過,不但不知他的來曆,連個正經的姓名都沒有打聽到,我曉得的隻有虎安宮行人若春沛見過他的真麵目。此次他元氣大損,一年半載不敢再出來。我隨後常派人去鍋圈查看,若有死灰複燃,盡快處之。請放心!”


    開懷暢吃,不在話下。


    次日,清點掩埋屍體。荼天尺率兵迴到盤瓠湖交割。


    荼天尺沒有想到,二見句菊花,準確說是三見句菊花,成了他人生的轉折點。


    巴國女子最仰慕的就是英雄,句菊花又是烈女,更不必說,在荼氏茶祭第一次見麵之前,句菊花就不止一次聽說過荼天尺如何如何英雄,當日一見,果然雄壯,比想象想中的還要魁偉,更難忘的是他臉上那道傷痕——巴國男人的戰傷是永不磨滅的軍功章,最受巴國女人青睞,多麽可愛的巴國女人啊——句菊花心中免不了砰然一動,卻不動生色,欲擒故縱,借機把他數落一番。


    句菊花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女人,再次與荼天尺見麵,她比任何女人都明白瞫氏第一武士的光環足以對無數丹涪水女人產生強烈的吸引力,如果這次錯過,意味著可能將永遠失去。


    另一方麵,荼天尺率兵清除了句氏寨最大、最頑固的毒瘤,也清除了他向句氏求婚的一道最大障礙,句氏寨眾人親眼見識了荼天尺的英勇,再也沒有理由繼續反對若春沛的提議。


    一月之後,荼天尺、句菊花婚事定下,荼氏當即下聘,並定於來年秋成婚。


    不消說,兩個主角大大的心喜。荼天尺心中從來沒有如此充滿了柔情,雖然臉上仍然常常是讓人望而生畏的表情。


    水巴山盜兒藏了多日才返還鍋圈岩,寨子化為灰燼,清點人數,死傷武盜二十多人,其中一名頭目。


    盜頭兒集合眾人,指天發誓道:“荼天尺!你耍了陰謀詭計,又在望天坪殺我的兄弟,我與你不共天日!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隨後,盜頭兒令道:“傷了的,好生休養。老少們,收拾安頓。我選五六個好腳好手的,潛到荼氏寨去,捉了荼謹,或者去茶園捉了荼天尺的父親荼良,要荼天尺自己送上門來換人!”


    眾人叫聲“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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