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花兒樣的女兒,在馬背上唱了一曲又一曲,唱得飛禽來助舞,走獸來和聲。


    唱得乏了,放了坐騎,讓它們自由自在去食草。


    她們停下來,坐在綠油油的草地上,看天空的雲彩,看遠處的動物、樹林,近處的花花草草,談天說笑。


    不遠處,有一組灌木叢,多是草原上最常見矮棘,六個虎賁或坐、或站、或躺在灌木邊上的草地上。當然有人站崗。


    草原上比起叢林中,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眼界開闊,很難形成偷襲,因此虎賁們並不太擔心安全問題,除了輪流站崗的兩個人,其他人樂得趁此休息。


    度群芳輪到先值崗,他的注意力同樣不完全在偷襲者身上,而是在可能被偷襲者身上。


    過了好一會兒,侍女如意過侍衛這邊來取吃食,喊道:“姐姐來幫個忙!”


    聽到喊聲,度群芳睜大眼睛,發現眼前的這個少女,因為年齡更小,再加被兩大頂級美人瞫夢語、如煙的光環所掩蓋,平時沒太注意,今日略有修飾,麵帯桃紅,眼如杏核,眉如淡黛,原來長得還相當不錯,雖然比起兩大頂級美人,尚差一個檔次,不在見過的夫人的侍女鄭梨花之下,心中暗驚:“難道丹涪水的美人都到虎安宮裏取齊來了?”


    如意邊取食物,邊抬起頭來,突然見這個她們私下裏公認的虎安山第一帥哥瞪著自己,心中一慌,臉色一赤,急忙低下頭去,又叫道:“我拿不完,姐姐快來幫個忙!”


    如煙起身過來,看也不看離得不遠的度群芳一眼,幫如意抱拿了吃食。如意在前,如煙在她後麵,轉身向迴走。


    如煙剛才走出幾步,一隻小花狗兒突然從草叢中竄了出來,嚇了如煙一跳,手上一抖,有三包吃食掉落到草地上。


    度群芳暗道:“犬助我也!”


    他這些天時刻都在尋找機會,見此情形,想笑來不及笑,幾大步跑過去,彎腰幫如煙撿了起來,邊放在她手上邊輕輕道:“我有巫貞的書信給你,天黑了在暖雪亭相見。失約自負。”


    如煙聽了這話,聲音雖小,卻如雷貫耳,大吃一驚,急忙穩定,也不說話,抱起東西悻悻走了。


    晌午時分,天氣突然開始變化,風起來,東南方天空的烏雲就像突然來臨一樣,如翻江倒海,波浪滾滾。


    如煙看著黑雲,道:“要下雨了,快收拾迴去!”


    夢語道:“不用急,這是瀑布雲。你看其他方向遠處的天際,仍是藍藍的,一時就過去了。”


    果然,沒過多久,瀑布雲就被風刮跑了,如匆匆來去的客人。天空又明亮開來。


    直到下午,這一行無所事事的人們,才穿過整潔但規模不大的虎安城,迴到虎安宮。


    度群芳終於接上了頭,心中喜悅,暗想如何開展第一次地下工作。


    天黑,度群芳懷揣巫貞的書信,早早去了四四花園裏的暖雪亭,在夜色裏靜等,這可能是他從生下來最安靜的一次,也最有所期待的一次。


    等了約半個時辰,度群芳終於聽見有人過來的聲音,轉過身來,借著一點虎安城宮牆上值夜的虎賁的火把傳過來的淡淡的光線,看到一個人影緩緩向他走來。


    兩人相見,度群芳直接了當道:“你是巫貞之女?”


    “奴是。”


    度群芳從懷裏取出一個小包袱,交給如煙,道:“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


    如煙收了,淡淡說聲:“深謝!”


    度群芳道:“謝不敢當。以後但凡有事,隻管找我。”


    如煙並不說話,轉身就走,隻留下淡淡的女兒香。


    度群芳聽著如煙離去的腳步聲,心想:“我還救過你呢,可是你不知道。我也不敢說,打下天坑可不是好玩的。”歎口氣,估計如煙迴到溫夢園了,才向宮牆上看了看,轉身迴走。


    完了這件事,度群芳自鳴得意。迴到房中,腳也不洗,直接橫在榻上。


    這時,他開始後悔自己耍了個小心眼,沒有一次性將巫氏的遺物送給它的主人,簡直想不通是自己做的事,真想打自己一個大嘴巴,終於沒有忍心自殘。


    尤其見剛才如煙的態度,令他十分不安。輾轉不眠,腦子中盡是如煙朦朦肬肬的身影和她略帶傷感的語氣,簡直不敢想象她白天還在放聲歡歌,原來她心中仍然有倒不出來的苦水。生起一種同情,還有其他色彩交雜的心情。


    如煙出去之前,就編好了借口,迴到溫夢園中,藏好包袱,仍去服侍瞫夢語,勉強同幾女子說笑。


    眾人睡下了,如煙不敢挑燈打開包袱,想到親人永別,以淚洗麵,通夜不幹。


    次日起塌,如煙頭重腳輕,周身疼痛,隻得複睡下,對如雲道:“妹妹,我頭昏得緊。”


    如雲過來一看,見她眼腫如桃,麵色浮腫,驚道:“姐姐一晚就得了大病,我去請醫。”原來幾侍女同室,頭晚輪到 如意、桂枝在夢語外間侍候。


    如煙急道:“不用吃藥。你休要大驚小怪的,我這是昨日在草原上吹了涼風,晚上又作了點寒,休息一日就好了。切莫去驚動眾人。你隻說我涼了,身子不快。想休假一日。”


    如雲道:“昨晚夫人傳話,今日一起到樸延滄將軍府去赴宴,樸夫人生日。”


    “就說我去不了。”


    夢語已起了塌,如雲稟道:“如煙昨日風吹涼了,頭痛。”


    “可惜了,還想讓她去相識梅花姐姐呢。病勢重不重?”


    “她說睡一睡就好了,不用管她。”


    幾個女兒剛梳洗完畢,兩個小女孩兒跑來,一個叫道:“夫人喊你們快點去吃朝食,吃完了去樸府。”


    如雲見女孩兒是相胤之女月紅,另一個長一兩歲,是瞫鳶之女桐花,生於倒春寒季節,笑道:“又是大懶支小懶來的?”


    兩女孩都笑了一聲跑開了。


    幾人出了門,溫夢園裏又安靜下來,如煙轉過頭睡去,不覺睡到中午,感覺身上的疼痛好了點,起身來,見幾上有主食、鹹菜、鹹魚,還有一缽黑湯,端起來聞了聞,知是藥,料想是如雲安排人送的。暗道:“我這是心病,她以為是涼了。”


    如煙將藥水端去倒了,再來打開包袱,裏麵有一封書信,卻是密封了的,拆開一看, 果然是父親親筆,鮮血寫就,隻讀一句,淚水下來。


    又看信,再次流淚,趴在塌上,不敢大聲哭,反複想那信中一字一句,其中一句大意:“……故國遺寶,乃神聖之物,為父不能帶下靈魂不知所歸的天坑,隻好留給你。”


    如煙暗想,父親書中說有一件虎符,度毛狗並沒有給我,也沒有說還有物件,他搞什麽花腳烏龜?突然有所醒悟, 自言自語道:“我且假意不知,按兵不動,不向他討要,看他要幹什麽。”


    如煙再次起身,再將書中內容看了幾遍,牢記心中,找來火種,將書點燃。又上塌思念親人,想到,那件虎符,還有那個淫賊,害得我家破人亡,異鄉為奴。


    一會兒,如煙又想到,父親要我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卻不知我想死的念頭從未斷過。


    如此折磨一天,如煙想到,不能讓她們看出破綻,須振作起來。這才才感覺饑餓,將那碗冷食和鹹菜、鹹魚吃了個精光。


    天黑盡了,吃壽酒的人才轉來。如煙強作歡笑,靜聽幾人大談當日見聞,一邊聽一邊仍是要胡思亂想。


    “如煙,我在說,梅花姐姐問你好呢。”夢語見她不答話。


    如煙擠出笑容道:“她又不認識我,問我什麽好?”


    “她雖然不認識你,可她記住你的。”


    “她記住我什麽?”如煙心想,雖然在夫人處見到過樸雪梅一次,但話都沒說一句,她記我什麽?


    “你上次來送麥怡,當日我就要母親讓存老頭把你派到溫夢園中來,母親有些猶豫。那日,梅花姐姐也來看母親。梅花姐姐就說:那孩子離鄉背井、無依無靠的,夫人你就讓她到溫夢園裏來,也有如雲幾個伴兒。母親便點頭了。”


    ——虎安宮內務總管存燾,自從傷了下身,進了虎安宮中,不知不覺變了聲,也從一個標準的武士變成了性情溫和的老人,虎安宮裏的少女們不喊他職務,當然更不會叫什麽公之類的以後朝代才有的亂七八糟的稱唿,直接稱他為“存老頭”,更不當他是個閹人。


    她們稱虎安宮裏另外一個奇葩的小矮人為“矮老頭。”物以類聚,兩個不正常的男人常在一處做事、說話,也是瞫夢語們的開心果子。


    ——聽到“離鄉背井、無依無靠”,如煙真個觸動心酸,強忍淚水,勉強笑道:“這是我該記她的好呢。改日當麵道謝。”


    如雲道:“不需改日,梅花姐姐已約好期了,隔幾日她在家裏請客,她的手藝不比虎安宮裏的老媽媽們差。”


    說笑一會,夢語道:“有點困了,早點睡。”


    侍女去打來水來洗漱,服侍上塌,夢語才想起問道:“如雲,突然想起個事。在說樸將軍沒有迴來是為了什麽?”


    如雲笑道:“你在正位上席堂而皇之坐起,反倒沒聽得清,我在背後服侍,還能聽得清?”


    “桐花、月紅在同我瞎鬧,沒聽清,我也沒你耳朵長。好像是說殺人了?”


    侍女如意年齡最小,當時隻在食廳外麵打雜,沒有聽到夫人們的說話,這時大驚小怪道:“啊,殺人了?哪陣的事?”


    “好像是說丹涪水大溪河口發生了搶丹,還殺死了鬱侯的人。晚了,睡覺!”如雲不悅道。


    虎安宮女主子的幾個主要侍女中,如煙最有教養,無人能及,甚至夫人巴永秋都說連夢語也不及她一半,這不消說;鄭梨花(如雨)最忠厚可愛,夫人最喜歡;如雲最樸實、直率;如意最討巧,人小鬼多。其他侍女平平常常。


    如雲對如意喜歡打聽消息的習慣和在自己看來是招風惹蝶的言行,一直不太舒服,也不掖著藏著,經常表現在臉上。如煙經常因此勸如雲“都是為人奴,姐妹一場,不要與她計較”。


    “到底是怎麽迴事?如雲姐姐,求你了!”如意過來緊挨著如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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