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個怪物,天性貪財貪色,聖人、非正常人除外。見了財寶,命又不重要了,萇舒自己反而忍不住有點激動:“不入狼穴,焉得狼子!進亦險,退亦險,不如鋌而走險!”


    二人商議已定,樸溫迴去對眾人道:“萇頭領之意,我們已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就算是龍潭虎穴,也隻有闖一闖了。”眾人願服從。


    正在沿土坎子前進,從寨裏邊迎麵慢跑而來一老一少兩個男人,都穿的是當地一種俗名桐鉤皮的樹皮做的鏤空的衣衫,年輕人三十上下,年老者五十多歲。


    眾人一看跑過來的青年正是在峽穀路上喊人話的那人,心都跳出喉嚨來了。


    “各位莫怕!奉穀母之令前來迎接各位進寨!各位莫怕!”那人喊叫道,掩飾不住喜悅。


    眾人且驚且懼、將信將疑之時,那兩人已經到了跟前,年青的道:“見了你們,就如見到親人一樣。”


    萇舒施禮:“敢問,你們是何人?”


    年老者輕言輕語道:“我父子也是十年前從外麵進來的。此處與世隔絕,但民風厚道,不用害怕。”


    萇舒聽他這樣說來,心中稍安:“請兩位多多周旋,除了性命,你們要什麽給什麽。”


    年長者道:“不必客氣,什麽都不要。”


    木莽子輕輕嘟噥道:“什麽都不要,就是什麽都要。”度群芳使勁在他腰上抓扯住一點皮,使勁旋轉。木莽子痛得鑽心,又不敢叫。


    萇舒見這老者和藹可親,心又放下一點,將手一揮:“腦殼都進去了,哪還顧得了屁股!走!”


    那青年在最前麵領路,老者請萇舒先行,萇舒禮讓。


    穿過土坎子,前麵路稍寬,兩邊是花草,萇舒上前一步與老者並步在第二排,抓住機會勾兌,這是他的強項:“善人老哥哥,此是何處?”


    “ 此處名為母族寨,當家的是個女人,稱為穀母,聽說這裏曆來都是女人當家。這裏沒有夫妻之說,女人看上哪個男人,就弄去睡覺,因此,生下的孩兒隻知其母,不知其父。”


    二人邊走邊說,萇舒道:“明白了,就跟傳說中的鹽水娘娘一樣。難怪那些武士都聽一個女人發話。”


    “那是穀母的小女兒,喊她芍葉,惡燥得很,千萬莫去惹她。”


    “寨中有多少人?”


    “這裏是主寨,周邊林中還有數個小寨,共兩百多人。”


    “敢問老哥,你是何處人氏?”


    “我父子是鬱侯所屬長溪河牛角寨的,我叫牛千,小子叫牛萬,目今都改姓母了”。


    萇舒邊走邊點點頭:“哦。我是虎安山所屬萇氏部族的,還有木巴山樸氏的,還有其他地方的。你父子又為何會在此安生?”


    牛千苦笑了一下:“還不跟你們一樣。”


    萇舒吃了一驚,暗想:“他說十年前就來到此處,意思是十年沒能迴家,難道到了這裏,一輩子都不能出去?”


    萇舒正想,老者似乎看出他的心思,道:“十餘年前,我有個兄長說:日日起早摸黑,何時才能發財,聽說虎安山夢幻穀中有寶物,隻要得到一件,一輩子就隻管打起空手支使別人了,於是相約一起來到夢幻穀,到穀口會合了一隊人,有二三十個,多是前來尋寶的。到了母寨埡口,被母族的武士包圍,又不肯放下兵器,雙方廝殺,我們哪是對手,除我和兒子受傷,還有三人負重傷,其餘全部被殺死。我們被抬到母族寨裏,另外三人因傷過重,不久就死去。我父子揀了半條命,隻好在此求生。”


    牛千說完歎息。


    萇舒道:“這是為什麽?”


    “在這裏的人看來,放下兵器,是服從、友好的表示。反之,就是表示要血戰到底,不可避免要遭到一場屠殺。”


    萇舒也跟著歎息,道: “這裏人說的何種鳥語,一句也聽不懂,你們又為何聽得懂他們的話?”


    “本來是聽不懂。鹿子還可學馬叫,時間長了,就學了些,並且,這個寨子中,也有會外麵話的,但隻有幾個人,一個是穀母,兩個是她的女兒,姐姐是將來的穀母、再有幾個最勇敢的武士。因為這裏不出兩樣東西,要出去換來:一是鹽,二是金(青銅)。”


    萇舒感歎道:“我一行今日未被屠殺,是烏鬼保佑,也算命大。”


    “不是命大,是你處置得當。”


    “此話怎講?”


    “你們今日得保全性命,全靠放下兵器。母族寨有個規矩:凡進入母族地盤的外人,如果放下兵器,以禮相待,凡不放下兵器的,一律格殺。離開母族地盤之時,也不會歸還兵器。”


    “險!險!險!”萇舒連聲道。“還有何忌諱的?”


    “千萬不要惹這裏的女人,這裏的女人都是母老虎,男人反倒像兔兒一樣。”萇舒暗暗記在心上。


    到了寨子前,發現原來這裏較為寬闊,地勢平坦,四麵環山,山腳到山頂是一層一層的密密的高大的鬆樹群,山峰由低到高、由近及遠向外延伸,直到天際。


    這一塊天然的平壩上,到處是青青的牧草,還有長有荊棘的酸棗樹,以及眾多的灌木,羊、馬、雞、犬隨地亂跑。微風吹來,夾雜著i淡淡的青鬆針味。


    一條清澈的小溪從平坦的中間流過,溪床上有很多的鵝卵石和其他形狀的石頭,向人們述說流水的舊事。


    小溪的北麵是多棟房屋,以草棚為多,唯有兩座原木房,牛千說木房便是穀母和她的兩個女兒所住。房屋後麵是數排排列整齊的鬆樹,顯然是人工種植的。


    約住眾人,牛千引萇舒去見穀母。


    進了木房,萇舒見房內多有獸頭、羽毛等物,不敢細看。見那穀母,居然有十分姿色,豐滿而又不肥胖,年約三十六七,正是女人最具韻味的頂峰年齡,臉兒圓潤,兩眼多情,頭插羽毛,身上葛布披風,席坐一張脫毛虎皮之上。正是:


    堪比玉環豐韻時,又如徐娘幾年前。


    萇舒吃了一驚,暗道:“我也算是見慣了風月的,想不到這峽溝溝裏,還有如此風韻的女人,難得難得。”


    此時此地,不敢胡思亂想,萇舒上前行禮。


    穀母打量了幾眼萇舒,滿意地點點頭,微微笑了笑,道:“不必虛禮,既然到了我寨,就是客人,我當該招待。但有一點,先說斷,後不亂:你需約束手下人,莫壞了我寨規矩!”


    萇舒道:“打殘也不敢壞了穀母的規矩。”


    穀母冷笑道:“壞了規矩就不是打殘的事!”


    萇舒笑道:“見過穀母風彩,一時心慌,說得差了。”


    牛千見萇舒如此說話,吃了一驚,暗暗為他扼一把汗,卻聽穀母哈哈哈笑,隨後道:“數日之後,我寨中有人外出,順便送你一行人出境。在我寨期間,飲食住宿不必在意,自有安排。母千,你帶客人去安頓。”


    萇舒暗想:“看來,她並不打算久留我們,這本是好事,可是,那寶物卻是要慢慢想辦法的事情”,不敢說出口, 謝過穀母,出棚召集眾人,請牛千訓完規矩,便引到一座草房中住下。


    當天,就在草棚中晡食,雖然算不上十豐盛,也還將就,正在熱烈進行,突然一聲叫囂,眾人吃了一驚。


    蘭迴起身得最快,出門口發現整棟草棚不知不覺被數十名**上身、手執利劍的武士包圍,大叫道:“快執家夥!”


    萇舒也到了門口,叫道:“兵器被沒收了,執什麽家夥?隻有死路一條了!”


    正這時,聽見牛千在外叫道:“萇兄弟,不用怕,我們是來請那個木莽子去一趟。”


    萇舒不解道:“請他去做什麽?”


    “這個不知,請他出來,否則我也不敢保全各位性命。”


    度群芳早到萇舒身邊,道:“為何獨請木莽子?”


    萇舒道:“這有誰能知!”叫道:“木莽子!木莽子!”


    叫了幾聲,沒有動靜,有人說還在屋裏,萇舒迴房裏,度群芳跟進來,見隻有木莽子一個人沒有移動,仍在細嚼慢咽吞食物。


    萇舒又憐又歎道:“我等還不如一個傻子,你看他處變不驚。”


    聽外麵又在叫,萇舒道:“莽子,你快去,休要慌張,如有事情,我會去想辦法。”


    木莽子起身,抹了抹嘴,度群芳、萇舒跟出去。


    外麵領頭的一名武士,喚做母樹林,叫道:“來這麽多人做什麽!又不是請去吃肉喝酒!”


    度群芳道:“請問,到底有何事情?”


    母樹林冷笑道:“你最好不問!”


    度群芳道:“我一同去!”


    萇舒止道:“我去,你等休要輕舉妄動!”


    母樹林道:“隻請木莽子去,其他人,都進屋裏去,否則,休怪不客氣!”


    牛千對萇舒道:“最好聽他的。”


    度群芳覺得窩囊,但手無寸鐵,不敢輕動,眼看四名武士帶走木莽子,其他的武士仍包圍這棟草房。


    母樹林將木莽子提到穀母的木棚裏。穀母仍是坐在與萇舒相見的坐墊上,問木莽子:“你說,你頸子上的項牌從何而來?”


    “我隻記得從來都掛在我頸子上的。”


    穀母冷笑道:“你休裝傻!不是有人眼尖,差點被你瞞過!快快實說,不然喂狼!”雙手拍了一下,一名馴狼的中年男人從外麵牽進來一隻高大肥壯的公狼,眼露兇光,邊嗅邊向木莽子過來,那武士用力拉住狼脖子上的一條粗大的繩索。


    木莽子道:“那你說是從哪裏來的?”


    “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我看你的頸飾,像是虎安山最早的部族鷹部族的。你是不是鷹部族的人?還是虎安宮裏的人? ”


    木莽子委屈道:“你快告訴我是哪裏來的,我好迴家。”


    穀母怒道:“不用刑如何肯招!讓狼咬!狠狠咬!直到說實話為止!”


    馴狼人手一鬆,那狼呲牙咧嘴向木莽子撲來。


    “白虎來了!”木莽子突然慘叫道,“白虎來了!”昏了過去,像樹木被伐倒一樣栽在地上。


    穀母“噓”了一聲,那狼從木莽子身上跳過,轉個半圈,迴到原位。


    穀母做了一個手勢,母樹林出去提來一木桶冷水,倒在木莽子臉上。


    “咳!咳!”木莽子咳嗽兩聲,醒了過來。


    穀母怒目圓睜,喝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木莽子斜起眼看著穀母,怪怪地吼道:“我是白虎神!我是白虎神!”又昏了過去。


    穀母大笑:“看來不是鷹部族的,也不是虎安宮的,放了他!”


    母樹林道:“就這樣放了他?”


    穀母道:“你沒看出他是個傻子!一個人經過深思熟慮說出來的話,未畢可信。可是,一個人在突然之間、惶恐之時、不經意之際說出來的話,正是他的真話。我信他說的。鷹部族早在白虎人進虎安山前就被我們打敗了,不知去向,若他是鷹部族的人,不會害怕白虎得像耗兒見了貓。他頸飾上的鷹,形狀怪異,與虎安山的鷹圖案有所不同。一個被白虎人嚇傻的傻子,不放了,還能指望問出什麽?”


    度群芳、萇舒、存溫等人正在草棚裏心急,母樹林送木莽子迴來,眾人急接著。


    萇舒小心翼翼問母樹林:“事完了?”


    母樹林用嘲笑的口氣叫道:“白虎來了!白虎來了!”“噓”了一聲,全部武士撤走,客人們鬆了一口大氣。


    進了房,萇舒急問木莽子被帶去做什麽,木莽子道:“那穀母問話。”


    度群芳道:“自然是問話,萇頭領問的是她問的什麽?”


    “估計是想問我想不想吃狼肉。”


    度群芳、萇舒等人均搖搖頭。不知道穀母問了木莽子什麽問題,萇舒反而有些擔心,暗暗思索對策。


    數日平安。寄人籬下,自然謹言謹行,尋寶人與母族寨人甚為融洽。眾人在母族寨中,吃有人管,住宿不需費用,也還快樂。不一一細說。


    萇舒心中總在想那孩童身上的寶物,故而尋找借口去與穀母勾兌。


    俗話說:“男人四十一枝花。”萇舒武藝平平,腦比手快,在萇氏部族中以支應糧草為主要事務,趁戰事暫時平息,偷空出來妄想圖個橫財,以期貼補戰爭消耗巨大的萇氏部族,雖說已經剛過了四旬,但是相貌周正,身體健康,儀容整潔,言談舉止得體,察言觀色,很會來事兒,比起母族寨裏隻有身體、沒有腦子的男人,自然別有一種吸引力。


    幾個迴合下來,萇舒便輕輕鬆鬆討得了穀母歡喜,秋波暗送。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烏江戰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大背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大背兜並收藏烏江戰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