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荼七率人押解巫氏四人,一路般般小心,不敢絲毫大意。沿途無限風光,在巫氏四人眼中,就如苦花腐果,亂草醜石,毫無美感、生氣可言。巫城一路埋怨父親生疙疙要進丹涪水。


    走到天坑牢附近,天色下雨,荼七令人去牢營借宿一晚,此時果五源不在,果艮風又先同荼謹進了草原。牢營武士聽說是果老幺的重犯,便讓荼七一行進了天坑營中暫住,將巫城一人捆住關在一間牢中,另三人解了繩,關在一間。直到當晚,巫貞聽見外麵人議論,才知殺了巴國的將軍。


    次日一早,人犯被趕來的虎安宮虎賁提走,荼七交差迴家。傍晚,一家人犯被提進虎安宮,苴懷連夜連晚主審,折騰到下半夜。


    太陽照常按時升起,隻是虎安山多了一些吊祭逝者的顏色。瞫玉升座,諸人聚集,悲傷加憤怒彌漫宮中。


    瞫伯道:“相大夫,把相胤將軍被刺經過講與各位。"


    “此事最先是天坑牢營果雲、荼氏部族荼謹所審,後又是虎安宮中苴懷所審,請他們說。”


    苴懷按相善授意講了一遍。


    瞫伯道:“慎之、艮風,可有話說?”荼謹,字慎之。二人道:“沒有話說。”


    瞫鳶不滿道:“刺了相胤,還是楚國人幹的,還不動手做什麽!”眾皆附和。


    瞫伯道:“正合我意!我要親手處決刺客。來人,將四兇犯提至宮外行刑場上,一刀刀生剮,生食其肉,草原上的人,不分貴賤,都請來吃,吃得多的,有賞。再有,畫上圖像,傳令各部擒拿盜兒黃蟮!”


    舟師五百長牟誠道:“早已架起木架,磨亮尖刀,刺客早已捆在外邊,隻等一聲令下,便可開刀!”


    瞫伯道:“好!大祭師,請準備行法事。”起身要走。


    相善道:“邑君,諸位,且慢,還有事情不明。”


    眾人剛剛準備移開的腳步又收迴去。


    瞫伯道:“苴懷審了一晚,還有何事不明?再者,刺了相胤,明與不明都是一死,小節不必計較。”


    相善道:“有一件重要證物,請邑君一觀。”轉身道:“苴懷,呈上來。”


    一會兒,苴懷去取來虎符,眾人眼前大亮,嘖嘖稱讚不絕口。一者形製精致,二者黃金乃是稀罕之物,時人稱為“璗”,其美者稱“璆”,而常言的“金”一般指銅或銅為主的合金。


    苴懷小心翼翼送呈瞫伯,生怕這件證物在他手中損壞。


    瞫伯左看右看,不解道:“這是虎符,有何來曆?”


    苴懷道:“這是一隻虎符,從刺客行囊裏搜出來。但它的作用不是調動兵馬,而是楚國奸細的聯絡暗物。”


    瞫伯道:“可認識上麵的圖字?”


    苴懷道:“不認識。”


    瞫伯道:“既不認識,為何說是楚國細作的聯絡之物。”


    苴懷一字一句道:“其一,這虎符應是兩片,兩片合一,就是暗語;其二,虎符上有文字,我們不認識,細作卻正好認識。”


    瞫伯點頭認可,道:“虢子學識淵博,請來一看”。


    虢昌上前接過細看,隻管搖頭。


    苴懷收迴虎符,道:“我猜在座中有一人認識。”此話一出,眾皆心驚。


    瞫伯有些不正常的平靜道:“誰?”


    苴懷不緊不慢道:“客卿鄧路應該認識。”


    荼謹、果艮風二人心中再次打鼓:“難道還有深戲?”


    瞫伯道:“鄧子也是飽學之士,請上來一觀。”


    鄧路上前,就在苴懷手掌上,仔細觀看,道:“不知是何樣文字,我學識淺薄,並不認識。”


    樊氏部族首領樊參之弟樊芪正在宮中來辦事,也來看審刺客,此時道:“誰不知鄧夫子學富五車,拉馬不騎,過謙了!”


    鄧路道:“見笑見笑,真不能識。”


    苴懷將虎虎符從鄧路眼前收在右手中,道:“邑君,我大膽猜度:鄧路在說謊!”


    鄧路急道:“此是何意?你有何憑據?”


    苴懷輕笑,道:“在下先問夫子,你可是當年到江州宮中獻《過庸論》的曼路?”


    鄧路到虎安山,除對瞫玉、虢昌說過實話,外人並不知,心中驚了一下,仍道:“正是在下。”眾人也吃一驚。


    瞫玉道:“此事不必計較,我是知的。”


    苴懷道:“請問鄧夫子,何年何月在楚為官?”


    鄧路想了想,道:“掉王最後兩年到肅王四年夏。”


    苴懷道:“好。鄧夫子可能忘了,在你書房中有一隻金壺,上麵的文字與這虎符的文字相同,因此我才敢說夫子認識。”


    此時,眾人已看出些明堂,不敢發言,生怕惹火燒身。


    鄧路聽他這樣一說,立即醒悟其中奧妙,對瞫伯道:“邑君,不可聽他胡說,我真不認識。”


    相善見火侯到了,道:“二位不要爭執,或是苴懷記錯了,何不去請出鄧夫子的寶貝金壺,拿來比較,自然白是白,黑是黑,不可冤枉好人。”


    瞫伯道:“此言有理。來人!去把鄧夫子房中的金壺請來。”


    未過多久,武士取來銅壺,是一個小號的提梁帶蓋壺,形製精巧,做功講究,雕飾華美,上麵有文字。虎安宮裏寶物不少,但瞫伯一看也覺得是件難得的寶物。苴懷右手持虎符,左手接過銅壺,再送與虢昌眾人對兩件寶物上的文字圖案進行比較,果然有數字圖相同,顯然是同出一脈。


    鄧路知此是他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正在思考,虢昌先道:“邑君,兩件東西上的圖案或者說文字,確實有相同的,但就算如此,也不能認定鄧夫子就一定認識。再者,就算認識,也不能斷定就是細作。”多人點頭。


    相善道:“不知鄧夫子這壺從何而來?常理來說,上麵的字不認識,不太可能很喜歡,而夫子卻從楚國一路大老遠帶到虎安山,實在令我這等不讀書的井底之蛙費解。”瞫伯輕輕點了點頭。


    鄧路道:“我本是鄧國人。祖上一次出使庸國,庸國主送祖上這件金壺。後傳到我這一代,因是先祖傳下來,又兼此物甚為精致,圖案優雅,故帶在身邊。這些符號並不一定就是文字,或是庸國某部族的符號,也可能是祭祀用的符號。因此,我並不認識。”


    苴懷道:“邑君,還有一個更令人吃驚的,我說出來,有人必然以為是巧合,其實不是巧合,是陰謀!”


    瞫伯有點不耐煩道:“我隻想快點去喝楚國人的血,你不要賣關子。”


    苴懷道:“鄧夫子認識刺客!就是那個巫貞!”聲音突然變大,眾人又驚一輪。


    鄧路大驚道:“我怎會認識刺客?簡直血口噴人!”


    相善道:“苴懷,不能空口無憑。”


    老將軍瞫劍道:“是要有憑據,不可憑空拿人。”


    樊芪上前道:“二位不要爭論,這事簡單,可提刺客進宮對質。邑君,我突然想起件事,此事碰巧發生在荼氏,荼氏是否與楚國奸細有關聯,也需切查。”


    荼謹吃了一驚,知他這是半夜打擺子,順帶給荼氏扣一個屎盆子,是想報在荼氏寨受到的羞辱,正要辯解,隻聽相 善先道:“不可無憑無據亂說。荼氏還同時死了一人,我料與荼氏無關,就算有關,也是下人所為,必與荼寨主無關。”


    荼謹吸了一口冷氣。


    瞫伯道:“言之有理。你二氏恩怨,豈可再提!閑話少扯,提人犯巫貞!”


    樊芪麵紅耳赤退到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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