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迴到寨時,所有涉嫌人已被帶到,荼謹令看在院內,將巫城囚在一個堅固的實木籠子裏,這籠子是用來關活擒的兇猛野物的,巫城在裏麵伸不全身體,半蹲在裏麵。幾隻獵犬從未見過如此長大的身上無毛直立獵物,圍繞囚籠又叫又嗅,又不敢近前。


    荼謹又令人拿解藥灌中毒的人,將看熱鬧的人趕出院子,幾十名武士把院子圍得鐵筒一般。


    迅速 吩咐完畢,荼謹急進客廳,抱起一壺冷茶,喝個精光,跌坐地上,汗如雨下。


    果艮風一路跟來,見荼謹行事、麵色均大不對,心中疑問重重,估計是出了大事,卻又猜測不出,先前又不便多問,且為度群芳擔心,見荼謹進屋,便跟了進來,見他如此模樣,心中更驚,上前道:“寨主,何事如此狼狽?”


    “賢侄啊,我寨大禍臨頭了!”


    果艮風心中一緊:“到底發生了何事?”


    “相胤被刺死了!”


    聽到這話,果艮風從頭到腳一股冰涼透過,不敢相信:“誰死了?”


    “相胤將軍!被殺死在演武場內,屍體一會就到。”


    果艮風再次確認,方信是實,暗想:“拿住的這幾人沒命了。好在度群芳跑脫。”心底發涼,汗水直冒。


    荼謹焦急道:“目今怎麽辦?賢侄,你多有見識,目今怎麽辦?”


    “依我之見,此是一柱劫色案。”


    “這個,我也看出來了。十之八九是搶了那個女子,被人追殺。隻是不明白,相胤武功在丹涪水數第一,為何在陰溝裏翻了舟?荼五功夫也不賴。還有,他二人為何死在同一件事上?”


    果艮風道:“我看是相胤酒喝多了。快起來說話。”扶起荼謹。


    “相胤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搶了個女人,還可能是個楚國女人,也不是什麽大事,但搶女人被殺死,若是傳了出去,虎安山顏麵何在?”


    “早聽說過他好女色。應是喝了酒,亂了性。”


    “若是他人被刺,草草了了便是,但誰不知相胤是相善的親侄兒,又是邑君萬分看重的人。死在我這裏,我如何交待?真是鬼撞起了。賢侄,你見過多少案子,快快快,給我出個兩全之策。”


    這時,荼七來報:“那幾人醒了。”


    艮風道:“先去看看再議。”


    三人出廳,見巫貞夫婦、喝茶的父子、茶莊客莊的小二、店管事、客人等被捆在院內。隻有巫妮仍在房內塌上,驚魂未定,不用捆綁,一個人看住就行。


    見荼謹、果艮風出來,眾人大叫“冤枉!”


    巫貞見荼七陪荼謹、果艮風二人出來,料是頭目,便道:“請教兩位:盜兒跑了,我幾人反而被捆在這裏,是何道理?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良家女子,難道沒有王法?”


    果艮風心細,又善於觀察,見此人四十來歲,雖被捆綁,身材高大,體態較豐,五官端正,儀表不俗。又見他身邊的中年女人,年約四旬,身穿直裾衣,暗白底絳紅花紋,頭發中部作兩個環,餘發垂下,一個喜鵲尾,麵容飽滿圓潤,皮膚光潔,身材也不短,從氣質、容貌,一眼就可看出是個貴婦,年青時一定是個十足的美人。見她耳垂上有孔,但並無裝飾。艮風心想,聞楚女善飾,她取了耳飾是為了在路途上更方便。


    見巫氏三人模樣,果艮風暗暗為他們歎息,心中有愧,不知如何迴答好。正在思考應對,荼七已下階幾步,上前狂抽巫貞一個大嘴巴,巫貞嘴角頓時流出血來。


    荼七罵道:“王法!這就是王法!隻準楚國人搶了我們的鹽泉,就不準我們搶楚國的女人!成何道理!”還要再打,荼謹喝道:“夠了!”荼七才恨恨收了手。巫城大罵。


    荼七道:“把這幾個楚人嘴巴堵上,免得犬嚎狼叫!”幾個武士上前用亂布堵了巫氏三人的嘴巴。


    幾名武士上來求道:“寨主,殺了這幾個楚人,為五哥報仇!”


    荼謹道:“不準亂來!我自有道理!”對果艮風道:“賢侄,有何良策?”


    “進屋說話。”二人轉身進屋,眾嫌犯又大叫“冤枉!”


    二人進房,果艮風道:“此事何需多問,一目了然。既是殺了相胤,解去相府發落。你再多貼補些開銷,將相胤屍體幹幹淨淨送到峽門口,就算對得起相氏了。”


    “賢侄你說得輕巧。多費柴糧布匹,我自認倒黴。問題是,我與樊氏曾有過大的爭端,結仇很深,而相氏、樊氏穿的是一條裙子,一向與我不太釘對。此事出在我這裏,相善豈會善罷幹休。”


    果艮風正論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人死不能複生,他又敢怎樣過分?何況,人又不是你殺的,荼氏還倒貼了五哥一條性命,又找誰還?再有,若是擺在幾麵子上說,他侄子起心害心,反害自身。”


    荼謹陪笑道:“論理,是賢侄所說的這個理。問題是,相善多年受寵,已有專權之勢,邑君又十分在意相胤。為了幾個楚人,犯不著得罪於他。並且,這幾個楚國人無緣無故跑到這裏來做什麽,情形也確實可疑。目今當事者死的死,逃的逃,具體過程,無人做證。賢侄再想想,有何妙計?”


    “我還是那句話:把一幹人送到草原相府,看相善自己如何處置。”


    “總不能審都不審一下就提去吧?到時我如何去稟報?”


    果艮風想了想道:“說得有理。我看這樣,把外麵幾個人提來審一審,把姓名、年歲、何方人氏、到此來做什麽等等理清楚也好。”


    荼謹笑道:“這正是我意。賢侄久管牢營,審理人犯正是你的本行,請賢侄為我提審一幫人,如何?”


    果艮風笑道:“轉了個彎彎繞,把自己繞進去了。此事簡單,卻之不恭。”


    就在荼氏寨中正堂,兩廂武士肅立,且把木棒作驚堂木,果艮風先查看了巫氏人的包袱,然後坐堂,荼謹陪審,幾名武士侍侯,堂而皇之審起案來。


    先提茶莊管事、小二。店管事名喚荼六,道:“果兄,事發之時,我不在店裏,隻問小二才知。”


    一武士道:“六哥說的是實話。他是迴來後才被捆來的。”


    果艮風喝道:“在這廂裏沒有果兄菜兄!也沒有六哥七哥!隻有人犯!”眾人恭敬。


    果艮風又道:“小二說話。”


    小二怯生生、疙疙巴巴道:“當時,外邊這幾人在喝茶,一時來了一個客人,他要兩藤箱茶葉,然後要我送他上一條舟,我扛了一箱茶跟去上了舟,客人卻不見了,以為是我上錯了舟,又下舟等了些時間,仍不見他,怕是被騙了,隻得迴茶莊,卻見莊前擠了好些人,才知出了大事。然後一會兒,武士們就到了。實與小人無關!”


    果艮風道:“屍體中可有那個假意要茶葉的人?”


    “剛才荼四哥讓我去看了屍體,沒有那人。”


    “那人是何長相?有何特別之處?”


    “那人身材有點高,麵有點黑,其他的記不清楚了。還有,他兩手背上都有傷痕,不像是刀劍傷的,倒像是繩子勒的。”


    果艮風目不轉睛盯住他道:“再仔細迴憶迴憶,說漏了對你沒有半點好處。”


    小二這時才從驚慌中清醒過來,想了想道:“他穿的是一件黑色毛皮舊褂,後背上有兩個小洞,我走他後麵,看得清楚。”


    果艮風盯著店小二不說話,小二又想了想,道:“還有,在路上好像聽到有人喊他黃蟮,沒聽見他答話,不知是不是喊他。”


    果艮風聽到此處,心中一動,拍案叫道:“正是那賊!”


    荼謹驚道:“賢侄已知盜兒是誰?”


    “正是。我與荼七哥趕到六方坪,見有兩個盜兒,我盡全力追去,其中一人就是穿黑衣、身材高大,我同他過過招,手上似乎有傷痕,不是那人,更是何人!那人便是唯一活起且又跑脫的盜兒。來人!把小二提下去,按他所說畫成圖樣,報虎安宮下令各處盤查黃蟮其人!”輕輕將度群芳之事化去。原來黃蟮當時,為了給同夥爭取時間,故意讓店小二上錯舟,耽誤一通,看時間差不多了,去六方坪領賞,路過茶莊,見聚集了不少人,還有武士也到了。既是亂世,這裏又離盜兒窩水巴山鍋圈岩近,每年發生數起被盜兒做手腳掠了財物的事並不新鮮,但黃繕見不多會兒,荼謹親自率大批武士到了,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差錯,隻曉得大事不好,鞋底子抹油,躲到外鄉去了。


    荼謹道:“賢侄果然高明。”


    又提茶莊中喝茶的父子兩人,果艮風道:“何方人氏,姓甚名誰?”


    那父親道:“我父子二人是鬱侯部譙氏人,我就叫譙六。”


    “把茶莊中發生的事說出來,若有隱瞞,大刑侍候!”


    “無意中趟了這趟混水,小人沒有要隱瞞的。”一五一十說過。


    果艮風又問他兒子,也都照實說了。


    荼謹輕聲對果艮風道:“家犬不背主,小兒無謊言,果然是實。”


    艮風令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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