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國師,等待著早朝的文武群臣紛紛見禮,三品以上的點頭示意,三品以下的則一躬到地,口稱國師大人。


    來人名叫紀賢,不僅是大普國師,也是太清教的教主。


    “兩位大人,來得夠早啊。”


    來到百官的最前方,這位國師大人站定了腳步,看向兩位宰相,笑道:“北郊道場的修建,不知二位大人商議得如何了,有關我大普萬載基業的大事,總不好拖遲太久才是。”


    北郊玉龍道場,五年前新皇登基之後就已經開始興建了,作為太清教的聖地,玉龍道場也被定為大普皇室的祭天之所,修建所用的材料並非基石,而是整玉,一座道場耗費無數銀錢不說,為了收集整玉,普國皇帝大搜天下,但凡有玉山存在,統統列為皇族之物,稱得上勞民傷財,那些靠著玉石為生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甚至在如今的大普,有著玉比金貴的傳聞。


    修建了五年的玉龍道場,如今依舊沒有完工,不是找不到玉石了,而是被當朝的左相給壓製了下來。


    要玉石可以,太清教自己去找,這便是兩年前剛剛複位的左相所下達的第一個命令,由此,國師一方與左相一派早已勢如水火。


    “基業在人,不在天。”發梢早已泛白的程昱看了眼仙風道骨的國師,道:“睡榻鑲金,能獲美夢麽,還是說一身綾羅,即可富貴一生?”


    老人的言詞尖銳如刀,看到紀賢,程昱就覺得氣衝天靈,有這種到處蛀洞的老鼠在,大普早晚要被吃幹啃淨。


    “左相此言差矣,天生萬物,需敬,需拜,需心懷尊崇,如果連天都不敬,你如何去敬天子呢。”紀賢始終麵帶微笑,侃侃而談:“左相不要忘了,天子天子,天為父,帝為子,不敬天地之人,死後連六道都不容啊。”


    針鋒相對的二人,惹得其餘的大臣們噤若寒蟬,沒人敢插嘴,更沒人敢勸慰,一時間皇宮門外顯得鴉雀無聲。


    “玉龍道場不會停工,國師不必心急,如今國庫虛空,我大普境內又屢遭蝗災,我們總不好不顧災情,不問災民,隻以祭天之地為重吧,好了好了,宮門開了,二位,我們入朝麵聖吧。”


    說話的是一位富態的老者,站在文臣之首,這位名為費何,是當朝右相,統領文臣,而左相程昱則管轄著普國的所有武將。


    右文左武,是大普宰相的職責所在,也是普國曆代皇朝的規矩,哪怕程昱並非先天武者,他一樣統禦著大普的武將,連邊軍的大將軍都要聽從左相調遣。


    費何為人溫和謙遜,有他做和事老,左相與國師也就不再爭執,宮門洞開,文武百官魚貫而入。


    在宮外隻能逞逞口舌之利,真正的交鋒是在朝堂之上,該頭疼的不是國師也不是左相,而是苦惱了兩年的大普文宣帝,這位新帝的確很想修完玉龍道場,又不能不顧左相與那些受災的百姓,隻好暫時停下了國幣供給,讓國師自己先想想辦法。


    國師上朝的目的是來催促皇帝盡快恢複道場所需的大量人力物力,如今的玉龍道場修建緩慢不說,耗費的還是他太清教的錢財和人手,再這麽下去,太清教非得一貧如洗不可,怎耐左相那個絆腳石不踢開,他的玉龍道場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建成了。


    家族中有著家族的利弊糾葛,皇朝中有著皇朝的勾心鬥角,自從徐言與那位程家老人走出了臨山鎮,普國天下好像注定了要卷動起風雲。


    大普皇帝頭疼著國師與左相的唇槍舌劍,徐言則在頭疼著不知哪裏來的厲鬼串門。


    清晨,龐府外一片嘈雜,人叫馬嘶,隱隱有哭聲傳來。


    “哭喪呢?”被吵醒的徐言趴著窗戶張望,看不到大門外,於是自言自語:“死人了?”


    蹬蹬蹬一陣腳步聲從樓上傳來,眼圈有些紅腫的龐紅月抱著小白鷹走下樓梯,看來昨晚應該沒睡好,不過精神不錯,因為小白鷹明顯比昨天好了許多。


    沒理徐言,龐紅月將白鷹送到廂房,這時候丫鬟明珠正好端著早飯從後廚出來,眼圈一樣紅紅的,看來剛剛才哭過。


    “出什麽事了?”龐紅月有些詫異地拉住明珠。


    “小布哥,小布哥死了。”明珠抽泣了兩聲,抹了抹眼角。


    “什麽時候的事,小布最近好好的,怎麽死了?”龐紅月秀眉微蹙。


    小布是龐家的下人,人不大,卻十分機靈,管理著龐家的馬廄,龐家人用車用馬,都是小布安排,十六七的少年人,前幾天龐紅月還見過,怎麽說死就死了。


    “衙門的仵作來看過,說小布哥應該有多年的隱疾,是暴病而亡。”


    “小布有隱疾?你聽他說起過麽?”


    “沒有啊,小布哥平常挺健康的,怎麽說病就病,一夜就死了呢。”明珠一邊抽泣一邊說道:“我早上去看過,小布哥死的時候一定很痛苦,眼睛都要瞪出血來了,他家人拖走屍體的時候,那隻雀兒還圍著小布哥飛個不停,好像不想讓他走,嗚嗚嗚嗚……”


    龐家死了個下人,人家的家人來收屍,怪不得早上大門外亂哄哄的,徐言打了個哈欠,看著早餐頓時食欲大增。


    徐言可不管誰死,肚子餓了,自己要死了都得吃飽才行,小布他見過一次,上次去皇宮赴宴迴來的時候,就是那個少年人接的他。


    連鳥兒都不舍主人離世,小布的病故聽得龐紅月也跟著黯然神傷,那麽年輕的少年人,之前還活蹦亂跳,一夜之間說沒就沒了,任誰都會感慨一番世事無常,當然了,除了徐言這種將吃飽肚子看得比命都重要的家夥除外。


    “小布養鳥麽?”


    看著徐言狼吞虎咽,龐紅月早就沒了胃口,這時候隨口問了一句。


    “烏婆婆的雀鳥,跟小布哥可親了,後來烏婆婆將雀鳥送給了小布哥,小布哥還在我們這些下人麵前炫耀過呢。”明珠憋著小嘴答道。


    聽到烏婆婆三個字,徐言吃飯的動作沒停,隻是目光中出現了一縷陰霾。


    “烏婆婆……”


    龐紅月望向徐言,她知道那個老婆婆是徐言仆從,一樣來自鬼王門。


    “一個半死不活的老太婆,按頭的手藝不錯。”徐言抬頭嘿嘿一笑,一口白牙上還沾著飯粒。


    “烏婆婆還會剪紙呢,她剪的鷹啊雀啊,可好看了。”


    提及烏婆婆,明珠的傷心明顯消散了幾分,從懷裏掏出一個紅色的剪紙,是隻黃鸝的模樣,別看是剪紙,倒也惟妙惟肖,想必是花了功夫在上麵。


    “烏婆婆送給我的,別的丫鬟都沒有,以前小布哥有一張,朝他要都不給。”炫耀了一下自己的禮物,小丫鬟又想起死去的小布哥,於是默不吭聲地想要將剪紙收好。


    “好漂亮的剪紙啊,明珠,借我看看。”吃著飯的徐言很突然地說了一句。


    放在平常,徐言吃飯的時候是一句話不說的,天塌下來他都能穩如泰山的把飯菜吃得一口不剩,今天卻被一隻小小的剪紙吸引,就連龐紅月都有些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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