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夢深,萬籟俱寂,寧靜的山莊裏依舊映著點點燈火,那是大人物們徹夜忙碌的地方,與徐言這個把自己當豬養的太保可沒什麽關聯。


    山莊邊緣的大院,顯得比山莊其他的住處都要安靜,不要婢女與仆人,更讓這處大院顯得清清冷冷。


    在徐言輕微的磨牙聲裏,窗外投來的樹影開始緩緩的蠕動了起來,好像有什麽東西隱藏在那片黑暗裏,不多時,一道人形的輪廓從樹影中站了起來。


    午夜來臨的不速之客,就那麽靜靜地站著樹影裏,猶如空氣一樣,沒有唿吸,也沒有心跳。


    那不是人,而是一道魂魄。


    深宅鬼影!


    鬼魂出現之後,始終沒動,直到過了許久,才緩緩地飄向了床榻,無聲無息地浮在徐言麵前。


    磨牙的聲音大了幾分,徐言好像夢到了什麽美味一樣,吧唧吧唧嘴,留著口水翻了個身,原本頭衝外,這時候變成頭衝裏了,把後背對著床頭的鬼魂。


    不知過了多久,無形的鬼魂再次飄了起來,這次飄向了木桌。


    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鬼魂做出一副捧著書本的模樣,隻是它手裏麵空空如也,這種鬼看書的恐怖模樣,如果被人看到非得嚇死幾個不可。


    好像一種習慣一樣,坐在桌前的鬼魂顯得十分安靜,一動也不動,模模糊糊的雙手時而晃動一下,就像在翻書,青黑的模糊頭臉也會左右移動,猶如觀看著書本上的字跡。


    鬼看書的恐怖景象持續了大半個時辰,桌旁的黑影再次飄到了樹影裏,比蚊蠅還要細小的自語從樹影裏緩緩傳來。


    “老十七……當年,我也排在第十七位,十七太保,十七太保……”


    隨著輕微到無人聽聞的鬼語,樹影裏的鬼魂扭曲了起來,仿佛融化的冰,漸漸消失在槐樹的影子裏。


    月亮不會停留在一個地方,於是影子就注定了不會靜止,樹梢的明月越發下垂,房裏的樹影也被自然的力量挪移到了窗外,院子裏隻剩下嘩啦啦的樹葉輕響,好像那隻鬼物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一樣,無論是院子裏還是屋中,全都毫無痕跡。


    天光漸漸放亮了,一夜好睡的徐言抻著懶腰坐了起來,在房裏活動了一番,出門打水洗臉。


    “言太保,早飯來了!”


    門外,有後廚的婢女端來熱騰騰的肉包子,還有熬得稠稠的熱粥,四樣小菜,一碗清湯,外加一籠屜蒸得白胖胖的饅頭。


    婢女的年歲不大,二十出頭的樣子,長得瘦瘦弱弱,端著一個大大的食盒,飯菜擺了一桌。


    比梅香樓吃得都好啊,徐言大發感慨,看來鬼王門也想把他當豬養了,這麽多吃的,足夠四五個人的份了。


    “太多了,一起吃吧。”


    順手將洗臉水潑了出去,徐言擦了擦手說道,那盆洗臉水不偏不正剛好潑在了院子裏的大槐樹上。


    “啊?”瘦弱的婢女先是一愣,隨後驚慌地施禮道:“太保的早飯,奴婢們怎敢貪嘴,太保要是嫌棄早飯不好,您吩咐下來就是,您喜歡吃什麽,明天後廚就會做什麽,今天不知道太保的口味,準備的不周,請太保贖罪,請太保贖罪。”


    婢女還以為這位十七太保不滿意早飯,嚇得她魂兒都要飛了。


    她們這些下人都是鬼王門買迴來的奴婢,放在平常人家,打殺幾個官府都不會過問,這可是鬼王門的總舵,太保爺要是殺一些奴婢,別說沒人敢管,被人知道也隻會讚賞太保爺的威武,為奴做婢的死都是白死。


    “挺好吃的啊,就是太多了,我一個人吃不完呀。”徐言拿起碗筷夾了個肉包子邊吃邊說:“你拿來的這麽多,就得幫我吃掉,浪費可不好。”


    一聽還真是讓她吃飯,婢女這才放心了下來,她可不敢真和太保一起吃,急忙說道:“言太保放心,您吃不完的東西,端迴後廚奴婢一定全都吃光,連點湯水都不會浪費。”


    “讓你吃就吃唄,吃個早飯而已,又不是吃你。”


    咽下包子,徐言撓著腦袋說道:“難道太保的話,在鬼王門都沒人肯聽麽?下迴我得問問大哥去,連個下人都不肯聽話,這太保當得也太無趣了吧。”


    “我吃我吃!”聽說這位要去質問大太保,婢女嚇得急忙抓起一個包子塞進嘴裏,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這就對了嘛。”徐言讚許了一句,開始大吃特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隨意地問道:“你在鬼王門多久了,一直在後廚麽?”


    “迴言太保,奴婢八歲的時候就被家人賣給鬼王門了,一直在後廚幫忙,快十五年了。”婢女發現這位言太保還算和氣,漸漸的也就放鬆了下來,她這種年紀的婢女,長相又普普通通,這些高高在上的太保是看不上的,或許人家就是為了找個人一起吃早飯,才叫她陪著一起吃。


    “你都來十五年了啊,我昨天才搬進來。”徐言嘿嘿一笑,道:“這處院子以前是誰住的,收拾得不錯啊,就是灰多了點,很久沒住人了吧。”


    “以前也是一位太保爺住這,我還送過飯呢。”婢女一邊吃著饅頭,一邊說道:“差不多有十年了吧,當時我才十幾歲,對了,那位太保爺也是排行在十七。”


    “他也排十七?”徐言不解地問道:“那我應該排十八呀,他肯定比我大,他現在搬哪兒去了?”


    “死了。”婢女的聲音低了許多,道:“十年前就死了。”


    “死了啊,難怪,我還以為我這十七太保跟人家排重了呢。”徐言捧起粥碗,問道:“那位十七太保怎麽死的,被正派殺了麽?”


    婢女小口小口地咬著饅頭,好像在迴憶,道:“我記得文太保好像不是被殺,是自己練功練得太急,走火入魔,血脈爆裂而亡。”


    “死得這麽慘啊!”徐言幹嘔了一聲,放下粥,道:“文太保?他姓文麽?”


    婢女搖頭,道:“不姓文,叫什麽我記不得了,隻記得那位太保爺的綽號就叫文太保,因為他十分喜歡看書,不論武功秘籍還是詩詞歌賦,隻要是字,文太保就喜歡看,所以才得了這麽一個雅號。”


    原來是個練功走火入魔的書呆子。


    徐言點了點頭,繼續喝粥,邊喝邊說:“練功走火入魔的太保,就那位文太保一位吧,他也太急功近利了,不知道練功夫要穩紮穩打,不能急麽。”


    “言太保說錯了,在鬼王門,練功走火入魔最多的就是太保了。”


    已經習慣了與太保一起吃早飯的婢女,這一次真叫語不驚人死不休,她這句話剛一出口,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臉色更是變得煞白,渾身懾懾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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