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小隊長說著,將一道詳細的奏本遞給朱栩。


    朱栩放下茶杯,接過奏本看了起來。


    這是錦衣衛對這件事的詳情描述,包括如何發現,以及怎麽樣進一步查實的。


    說起來是有些意外,是錦衣衛通過調查這些勳貴之後如何逃脫,京城之內什麽人在遮掩,資助,這才從一些細節上鎖定了南和侯方一元與鎮遠侯郭培民,再暗中調查,慢慢的將魏忠賢給摸了出來。


    朱栩笑了笑,這道奏本在手裏拍了拍,其實錦衣衛能不能查到是一迴事,他能不能解決是另一迴事。


    既然這些人遲早要跳出來,那麽這次注定逃不過,錦衣衛的查實,不過是提前給了朱栩一點看戲的樂趣。


    “傳令,這件事錦衣衛不用插手,該做什麽,還是做什麽。”朱栩道。


    對於錦衣衛,他采用的八分職權,兩頭管理,將全國的情報分配給八個人負責,由駱養性,朱宗漢共同管理,同時這八個人直接向司禮監備份情報。


    “是!”紫衣小隊長道。


    說完,他又拿出一道奏本,道:“迴皇上,陝.西傳來消息,關中大地震。”


    朱栩眉頭一挑,連忙接過來。


    這是錦衣衛寫的奏本,並不是巡撫李邦華,裏麵內容很簡單,言稱影響極大,怕是百年未見,具體還需巡撫衙門在震後核實。


    朱栩神色變了變,看著奏本不語。


    這個時候是小冰川在漸漸走向最猛烈到時期,寒潮,暴雨,大旱,地震,冰雹,鼠疫,火災,不管是地質上還是天氣上,亦或是人禍,隻要能發生的災情,近乎都集中的,密集的發生了,仿佛說好了一樣,要將大明趕盡殺絕,不留餘地。


    朱栩壓著心思,抬頭看向這紫衣小隊長道“你知道多少?”奏本裏東西都是言簡意賅,還是當麵說的清楚。


    紫衣小隊長猶豫了下,道:“迴皇上,根據陝.西那邊的說法,依照司禮監的劃分,隻怕是八級地震。”


    朱栩眉頭挑了挑,沉吟一會兒道:“傳旨京城,戶部尚書親自去陝.西,指導救災,吏部尚書同往,監督賑災錢糧。”


    “是。”曹變蛟應聲。


    “還有什麽消息?”朱栩看向紫衣小隊長道。


    紫衣小隊長臉上動了動,微微抬頭,道“宮裏傳出消息,李娘娘有孕了。”


    朱栩先是一怔,而後道:“你是說李才人?”


    “是。”紫衣小隊長道。


    朱栩神情有些恍惚,這件事來的有些突然,他一時間還有些不太接受,直直的愣神。


    “賀喜皇上。”


    倒是吳襄,曹變蛟等一群人紛紛抬手,大聲說道。


    朱栩背起身,望向京城方向,表情有些怪異。


    恍恍惚惚間,時間過的這麽快,他都要有孩子了。


    過往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在眼前閃過,仿佛昨天他還在跟皇嫂鬥智鬥勇,為了出宮費盡心思,一轉眼小永寧快十歲了,他也要有孩子,為人父了。


    好一陣子朱栩才反應過來,心裏有著一抹欣喜的暢快,笑著道:“嗯,傳旨,升李才人為貴人,命宮中好生照顧,太醫院那邊不能懈怠……”


    “遵旨。”曹變蛟道。


    朱栩難得的高興,在原地走來走去,猛的道“京城的錦衣衛不要動,傳旨給朱宗漢,繼續準備,不要著急,待京城事了再動手。傳旨給駱養性,海上,東南亞要盡快,朕不日就南下。”


    “遵旨!”紫衣小隊長單膝跪地,然後起身,慢慢退了出去。


    朱栩背著手,眯著眼,目光遙遙的看著京城,果斷道“兩天……應該差不多了,傳旨給魯王,命他以宗人府宗正的名義,圈禁南和侯,鎮遠侯。”


    “遵旨!”曹變蛟神色不動,心裏卻明白,皇帝這次要刺激魏忠賢,迫他盡快動手,然後盡快收拾殘局,好早日南下。


    朱栩說完,臉上陡然又笑著向吳襄道“朕在京城一直都聽說濟.南的溫泉非常出名,還有沒有其他好玩的?”


    曹變蛟眉頭微動,皇帝這個離開軍營,會有危險!


    吳襄實則對京城的局勢不甚明白,聞言想了想道:“迴皇上,科舉將近,近來濟.南湧入了不少士子佳人,在趵突泉邊上,時常會有文會,皇上若有意,臣可以派人去打聽一番。”


    “文會啊……”


    朱栩對這個倒是頗為向往,奈何他讀書用功不夠,肚子裏的墨水不多,想了想就道;“也好,就當先打個前站,到應天,秦淮河也不能不去,丟人就先丟在這裏好了。”


    皇帝隨口而說,其他人自然不敢認真,都微低頭不語。


    “走,再騎馬衝鋒一次!”


    李解語懷孕,給了朱栩大好心情,說著就走下瞭望塔。


    他近來很喜歡騎馬衝鋒的感覺,揮舞著長刀,可以放肆的喊叫,砍殺。哪怕隻是演習,也讓他通體舒坦,心裏的煩悶一掃而空,暢快無比。


    吳襄等人自然都陪著,皇帝的馬術不怎麽樣,真要是墜馬出點事情,他們可承擔不起。


    朱栩在山.東優哉遊哉,京城的亂象越來越多。


    北直隸的士紳們大部分被抓,其他的紛紛躲藏起來,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人跑了,田畝,家產都被東廠抄沒一空,海捕文書發的到處都是。


    東廠的能量這次讓所有人震驚,各府各縣都安插了人手,除了臭名昭著的緹騎,各處的番子加起來居然也有數千人,加上臨時招募的,整個北直隸,東廠的人超過萬人!


    外加東廠還能調動各地的府兵,縣兵,近乎沒有什麽人能夠抗衡,要麽老老實實被抓,要麽被強硬的塞進囚車!


    京城之內,紛紛擾擾,謠言滿天飛。


    一方麵是內閣打出了‘反腐’的旗號,誓言‘官無大小’,‘涉腐必究’,在官麵上進行轟轟烈烈,強勢的宣傳。另一方麵是暗地裏的流言四起,夾雜其中,讓人看得雲裏霧裏,分不清南北。


    ‘當今皇帝篡改新皇遺詔,篡位登基……’


    ‘景正得位不正,皇位本屬信王……’


    ‘有嫡立嫡,無嫡立長,景正謀逆……’


    甚至還出現了童謠,不過第一時間就被撲滅,暗地裏散播的人,在朱栩強大的控製網中,飛速的消散。


    盡管朝報義正言辭,可曆來朝廷的信用都很差,出爾反爾,朝令夕改比比皆是,不知道多少人倉惶的逃出京城,亦或者閉門躲禍。


    京城紛紛擾擾,千姿百態。


    不消半天時間,司禮監就擬好旨意,傳給了李解語。


    皇宮裏自然一片喜慶,小永寧對李解語懷孕格外的激動,整日粘著,甚至賴在魚藻宮。


    張太後對此倒是欣慰,總好比整日闖禍的好。


    宗人府宗正魯王朱壽鋐也接到了旨意,晉王恰巧也在,看著這道聖旨,滿臉都是疑惑,一肚子不解。


    “你可看得出什麽?”晉王抬頭看向魯王直直的問道。


    魯王心底同樣的疑惑叢叢,南和侯,鎮遠侯在勳貴中並不怎麽顯眼,在京城也都異常的低調,可以說是個小透明,皇上為什麽會突然傳來這樣的旨意?


    不過魯王深知朱栩的手腕,沉吟著道:“雖然皇上不在京城,可京城的大小事情怕是沒有幾樣能逃得過他的眼,或許,這兩位侯爺是我們看走眼了。”


    魯王的話讓晉王心裏一驚,恍若有所悟,接著就道:“南.京勳貴向來以魏國公徐文爵馬首是瞻,徐文爵又是個牆頭草,最擅長見風使舵,如果這兩人真有問題,那徐文爵會不會是幕後主使?”


    魯王看了眼晉王沒有說話,這位快憋瘋了,整日裏就想出事,看熱鬧,期望渾水摸魚。可京城已經這麽熱鬧了,他還躲在這裏,一點都不敢冒頭。


    魯王心裏暗暗搖頭,站起來道:“這件事皇上自有安排,晉王無需擔心。”


    晉王聽著魯王若有若無的警告,神色不變,心底對魯王很不屑,都坐上了宗正寶座,還是平淡無奇,一點作為都沒有。


    魯王送走了晉王,思索一陣,便裝作如無其事的派人去請方一元與郭培民。


    郭培民與方一元近乎同時抵達宗人府,兩人看到彼此的時候都是神色一怔,眼神有警惕也有疑惑。


    “二位侯爺,請!”


    從大門內走出十幾個侍衛,將他們半圍,腰間佩刀,目光凜凜。


    方一元與郭培民臉色頓時大變,他們本來就心裏有鬼,這一下頓時慌了,本能的就想反抗。


    可他們沒有帶兵器,且隻有他們兩個人,十幾個侍衛手已經放在刀柄,微低著頭,眼神裏都是冷漠之色。


    “請吧。”領頭的侍衛離的不遠不近,神色冷淡。


    方一元與郭培民心裏大亂,這個時候也隻能裝作沒有其他事情,僵硬著臉走進了宗人府大門。


    沒多久,宗人府就放出消息。


    ‘南和侯,鎮遠侯心懷怨憤,意圖不軌,即日起圈禁宗人府,查後再判’。


    這個消息在紛亂的京城並沒有多大影響,畢竟過去圈禁,殺戮的宗室親王,勳貴不知道有多少。


    可在有心人眼裏就不同了,內閣,六部等人,都從中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


    最特別的,就是魏忠賢了。


    他正在喝茶,這個消息令他將茶水都打翻,濕了一桌。


    揮退報信人,魏忠賢抬頭向北方,皇宮方向看去,目光幽冷,迸射著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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