閹黨再起,自然激起了所有清流正人的義憤。


    除了朱栩收到無數的彈劾奏本,最直接的後果,就是信王朱由檢的勢力也在迅速膨脹。


    葉向高,楊漣為代表的新舊兩代東林黨人,幾天之間就圍聚在朱由檢周圍,令他勢力大漲。


    不過,他們在朝堂上勢力低微,沒有什麽說得上的人,倒是在民間掀起了浩大的聲勢。


    江南,尤其是江/浙一代,各種書社如雨後春筍般,接二連三的新起。


    雲間幾社、浙/西聞社、江/北南社、江/西則社、曆亭席社、雲簪社、吳門羽朋社、吳門匡社……足足幾十家,每隔不到百米就能看到一家書社。尤其是在集會時,彼此相連,衣冠盈路,一城出觀,滿城矚目。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江/浙豪族,富商名門,所行所為,激烈如火,直指閹黨。他們要麽是同窗,要麽是同鄉,形影相依,聲息相接,樂善規過,互推畏友,一時間,聲勢浩大,巍峨壯觀。


    雖然社名不同,可與東林黨的關係千絲萬縷,其中幾個重要人物更是東林黨人,直言‘複興東林’,最終也都依附在文昭閣之下。


    一時間,東林聲勢無兩。


    文昭閣內。


    一大早朱由檢就出現在文昭閣,比所有人來的都要早。


    前幾日他有些感冒,便取消了早上的議事,結果被東林禦史寫奏本‘糾正’,他親自迴信道歉,並保證今後每日準時準點,恪盡職守。


    這幾天,朱由檢心情還算好的,雖然魏忠賢日漸囂張,可他的力量也在增長,刑部尚書倪文煥,大理寺卿王紹徽,都察院左都禦史楊漣都對他表示,厭惡閹黨,支持文昭閣清本溯源,驅邪用正。


    外加葉向高等在野的舊臣支持,朱由檢幾乎將整個東林黨都握在了手中。


    錢龍錫,蔣德璟,周延儒等人很快就來了,不過都是神色憂慮,發愁。


    閣議一開,錢龍錫就瞥了眼蔣德璟,對著朱由檢道:“王爺,國庫超支一百二十萬兩,年底官員們的薪俸,賞賜,來年的祭奠,明年還有在夏糧之前的預算,怕都沒有來處。”


    大明朝廷的稅賦格局成了兩套,一個是朱栩是惠通商行,一個就是戶部。


    惠通商行都是朱栩的產業,另外就是商稅,鹽稅,茶稅,船舶稅等的收入都在裏麵,沒有入戶部。戶部能拿到手,供文昭閣動用的就是糧稅,外加朱栩從惠通商行撥付的兩百萬兩,總共近四百萬兩現銀,以及一千五百萬石稅糧。


    按理說,這些遠超天啟年間的稅收,足夠使用了,偏偏文昭閣的手特別長,全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摻和,這銀子也如同流水般花出去,卻又好似一個個無底深淵,投進去後沒有一點迴響,各處還繼續伸手要錢,叫苦連天。


    所謂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現在整個文昭閣,都在愁這件事。


    蔣德璟已經習慣了文昭閣的氛圍,知道不說話會倒黴,思索一會兒道:“王爺,目前來說開源是來不及了,不若節流。”


    節流之法,朱由檢已經用了不知道多少次,總是一時的辦法,大明處處需要銀子,他已經對這種辦法感到厭倦。


    不過他對蔣德璟很看重,微笑點頭道“蔣卿說說看。”


    蔣德璟看了眼其他人,道:“王爺,我大明官宦太多,枝節橫生,臃腫不堪,不若精簡衙門,裁減冗餘人手,合並多餘衙門,這樣,每年可以節省一大筆銀子。”


    朱由檢臉角微動,心有意動。他對現在的吏治也很不滿意,也覺得很多衙門根本沒有用處,若是真能成行,不但能提高各部衙門的效率,還能省一大筆銀子!


    錢龍錫眼神不滿,轉眼就對著朱由檢道:“王爺,此舉怕是引起非議。”


    所謂的‘非議’,更直接的就是‘反彈’。無緣無故的裁減官職,拿掉官帽,任誰都不會同意。更何況,大明的政治,現在更像是一張龐大的網,轉幾個人就能涉及到朝中大員,京中權貴。他們朋黨交錯,親友勾連。隻怕不等到裁減,彈劾的奏本就能堆滿司禮監。


    周延儒等人也紛紛擰眉,他們也都有鄉友,彼此幫扶才走到今天,若是裁減,不是等於毀掉他們的根基嗎?


    周延儒看了眼朱由檢,沉色道:“王爺,此舉不妥,何為臃腫?何為冗餘?一有不當,必然令天下士子官宦的反對,此舉乃是引火燒身,務必慎重。”


    朱由檢眼神微凝,他深知需要官員們的支持,得罪天下官員的事情,他不能做。


    蔣德璟知道自己還算是個‘外人’,看著朱由檢力持己見道:“王爺,這件事,自然需要與六部九卿的大人們商議,機構臃腫,人員冗餘乃是事實,無需擔心,隻要朝廷意見一致,也無懼非議。”


    朱由檢聽著蔣德璟的話,很是心動。


    其他幾人也被說的啞口無言,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駁。


    周延儒還是垂死掙紮,道:“王爺,此事事關重大,還需要皇上首肯。”


    朱由檢點頭,沒有在意。近來朱栩越來越‘規矩’,甚少幹預文昭閣的事情。尤其是,他也漸漸熟悉了‘遊戲規則’,隻要他在一定範圍內行事,朱栩不會幹涉他。


    閣議又商議了一番,朱由檢起身去了文華殿。


    文華殿有著六部九卿的一幹官員,雖然主管是應災,可畢竟都是六部要員,加上朱由檢的身份,一些亂七八糟的事,也通過這裏傳到六部去,是以,職權範圍在不知不覺中擴大。


    朱由檢要召開文華殿議事,試探六部的態度。


    大明現在的架構很垂直,政務方麵,皇帝,六部,延及各地巡撫、布政司衙門。至於文昭閣,雖是總理衙門,實則上是在一個兩邊不靠,很尷尬的位置。


    十王府不遠處,魏忠賢在這裏購了一個非常大的豪宅,不比王府差多少。


    此刻,大院之內,六部九卿中的尚書,侍郎,正卿,少卿,都察院禦史,地方上巡撫,布政使,參政參議,還有東廠,司禮監外派的內監等等,足足擺了二十多桌。


    大宴賓客,高朋滿座!


    魏忠賢坐在屋簷下,身穿蟒服,頭帶金紗帽,腳踏紫銀靴,將肅寧伯的尊貴擺到了極致!


    他身邊站在傅應星,侯國興等人,下首坐著張我續,張瑞圖,黃立極,曹欽程,吳淳夫,田爾耕等一幹閹黨中堅大員。


    這些大員,橫跨眾多衙門,牽扯到方方麵麵,在某種程度來說,魏忠賢的權勢已經超過了總理大臣朱由檢。


    “恭賀公公大壽!”


    禦史章允儒站起來,端著酒大喊道。


    他一喊,滿院都站起來,同時大喊“恭賀公公大壽!”


    魏忠賢坐在那,麵色黝黑,一向淡漠的表情,露出絲絲笑容,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今年五十六,正是在最鼎盛的時候,不論是年紀還是權勢!


    魏忠賢的目光掃過院子,這些大臣,高官,其中還有幾個是有宗室爵位的外戚,現在,都匍匐在他的腳下。強壓了很久的野心,咚咚咚翻湧。


    緊接著,就是一片的阿諛奉承。


    魏忠賢聽著,微笑,點頭,不時的應上兩句,他對於這幫人隻有一個許諾‘高官厚祿’,其他的都是虛妄,他也不談。


    現在的他,沒有所謂的九千歲,也沒有做什麽幹爹,搞出‘五虎’‘十狗’,在政務方麵也都有著底線,從不摻和軍務,對朱栩的大政方針也從不添亂。


    這一點,他比朱由檢還懂分寸,該碰的不該碰的,他心裏十分的明白。對於犯忌諱的事情,也向來敬而遠之,從來不會讓朱栩感到心裏不舒服。


    魏忠賢看著下麵這些人,眼神冷冽,跳動著火焰。


    作為一個內監,他深知該怎麽做,宮裏的那位不是天啟皇帝,心思難測,想要長久的保證他的榮華富貴,高居人上,就必須迎合他,絕不逾矩!


    魏忠賢大宴,直到半夜方歇,這場大宴在京城影響非常的大。


    朝廷的局勢已經穩定,從六部九卿到下麵的侍郎,各部主事都不缺,不像以前,現在想要晉身又不想熬資曆,隻能找捷徑。


    現在最好的捷徑隻有兩條路,一個是信王,一個就是魏忠賢。清流不容閹黨,又龐大複雜,內訌之下,失敗者,‘邪黨’都齊齊投入了魏忠賢門下。


    種種原因都在加速閹黨的壯大,特別還有宮裏朱栩的默許。


    按理說,兩黨相爭,應此消彼長,可兩黨偏偏都飛速膨脹,勢力激增,更詭異的是,死對頭的兩黨還都按兵不動,一副井水不犯河水模樣。


    這也算京城的奇景了。


    時間慢慢的過著,崇禎元年在平靜中安然度過,在宮裏沉悶的鍾聲中,開啟了崇禎二年的序幕。


    大年三十,仁壽殿。


    朱栩,張太後,劉太妃,信王,平王,靖王,魯王等都在,還有他們的王妃也陪同在一旁,大堂之中,很是熱鬧。


    劉太妃坐在最上麵,她看著一群人,蒼老的臉上滿是笑容,笑嗬嗬的道:“難得這麽熱鬧,一家人,就應該這樣。”


    張太後,信王妃,平王妃等坐在一起,也都有說有笑。


    朱栩看著邊上朱由檢,端著酒杯,笑道:“皇兄,今天不必拘禮,朕敬你一杯,感謝你這一年的辛勞。”


    朱由檢頗為拘謹,想要站起來又勉強的坐著,端著酒杯的道“皇上過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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