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轉身離去。


    他在京城已經有了些名氣,不,是京城官場。


    大家都知道禮部出了一個喜歡和別人洗澡的主事,而且被皇帝重用。


    “好!”


    大雨傾盆依舊蓋不住陳默的聲音,那些在躲雨的軍士不禁齊聲叫好。


    那些原本是想看笑話的臉上多了興奮和狂熱。


    還有什麽比敲打別國使者更能讓人感到自豪和驕傲的嗎?


    沒有,至少眼下沒有!


    然後有人就嘀咕道:“他們要是怒了迴國怎麽辦?”


    是啊!


    那些興奮少了些,多了些擔憂。


    使團已經到京城不少時間了,一下來那麽多膚色不同的家夥,京城百姓當做了西洋景,頗多議論。


    不少人都說這三國乃是泰西的大國、強國。


    大明一下招惹三個大國……這妥當嗎?


    那些軍士都在看著三國使者,眾目睽睽之下,反而起了反作用。


    正所謂羞刀難入鞘,多克和阿貝爾才說了狠話,現在被那麽多人盯著,他們發現下不了台了。


    “多克。”


    阿貝爾猶豫著說道:“我們必須要維持國家的體麵。”


    “是的。”


    多克依舊在惱怒著,他看了亨利一眼,說道:“裏斯本在看向遠方,想找到更多的陸地,亨利,你不該說些什麽嗎?”


    亨利攤手道:“我們弱小,養不活自己,就這麽簡單。”


    阿貝爾陰測測的道:“可遠方不但有危險,同樣也有無數地盤,肯定有好地方,有很多金銀,然後裏斯本就會慢慢的強大起來……對嗎亨利?”


    多克的眸色微變,靠近阿貝爾,低聲道:“你們知道?”


    阿貝爾得意的道:“裏斯本一直在尋找地盤,再荒涼的島嶼他們都不會放過,他們就像是喂不飽的狼,多克,我們在大戰,他們卻在尋找地盤,好笑嗎?哈哈哈哈!”


    兩人在盯著亨利,兩個泰西的大國在盯著彈丸之地裏斯本。


    亨利看了一眼那邊在躲雨的方醒,淡然道:“我們現在要想的是怎麽消除這個羞辱,否則三國的名聲將會墜落,至少在明人的眼中已經墜落了。”


    多克和阿貝爾麵色一冷,可亨利卻不在意這個,他說道:“大明有多大?你們看到了嗎?我們……金雀花擋得住嗎?”


    他的眼神中全是懇切,以至於多克都沒好意思為金雀花吹噓,“不知道,不過會很難。”


    “法蘭克呢?”


    阿貝爾尷尬的道:“很難。”


    他們前段時間被金雀花打成了狗,哪有資格說和大明對抗啊!


    “那我們該做什麽?”


    亨利微笑道:“我們要團結起來,一個打不過,三個呢?當我們團結起來,行動一致時,明人真的敢動手嗎?”


    三國真要聯手的話,那迸發出來的力量真是不小,至少他們覺得可以縱橫無敵。


    大雨依舊在下。


    多克看了一眼天空,說道:“還是烏雲,阿貝爾,我們迴去嗎?”


    阿貝爾搖頭道:“你決定。”


    亨利微笑道:“裏斯本隻是個小地方。”


    多克心中狂罵著這兩個想看戲的家夥,然後板著臉道:“好吧,我隻是想去問問,問問他們為何要輕視金雀花。”


    說完他就走進大雨中,腳步從容,恍如一去不迴。


    阿貝爾呆了一下,然後對亨利說道:“法蘭克不會退縮。”


    他也走了過去。


    亨利微笑著,然後跑了出去。


    一國的王子,而且還是使者,穩重是必須的,不然就是瀆職,丟人。


    亨利一直表現的都很出色,沒有辜負裏斯本王子和使者的雙重身份。


    可他現在卻在狂奔。


    沒有體麵的狂奔!


    他的鞋子在地上踐踏著雨水,水花四濺。


    雨水澆灌在他的身上,他依舊在微笑,仿佛那是瓊漿玉液。


    他超過了阿貝爾,阿貝爾隻能看著他的背影在發呆,然後滿麵怒色。


    多克聽到了聲音,他迴頭,然後愕然,隨後陰冷。


    他衝到了方醒的身前,然後抹了一把臉,說道:“這天真是古怪,說下雨就下雨。”


    通譯跟來了,然後趕緊翻譯。


    陳默已經呆滯了。他沒想到他們會馬上過來,更沒想到亨利會狂奔而至。


    矜持呢?


    作為使者的矜持呢?


    節操呢?


    作為王子的節操呢?


    方醒看著亨緩步而來的多克和阿貝爾,並未對亨利的套近乎做出迴應。


    亨利隻是看了一眼,就確定眼前這位伯爵大人不是在虛張聲勢。


    關鍵是他並不怕激怒三國使者。


    這個發現讓他暗自慶幸的同時,心中也在揣測著原因。


    難道大明真的厲害到了可以無懼三國聯手嗎?


    他微笑道:“本人隻是來請見皇帝陛下。”


    他沒有隱瞞自己不滿的心思,這很關鍵,他認為這是坦誠的第一步。


    “陛下忙於國事,另外擇期。”


    多克和阿貝爾也到了,他們的身上在滴水,木然的看著方醒和亨利在談話。


    “還有事嗎?或是說你們覺得這是在侮辱你們。”


    亨利隻是微笑,對方醒的咄咄逼人並未作出還擊。


    多克心中氣急,說道:“那麽大明是要羞辱我們嗎?”


    他一句話就把方醒的話扯到了國家的高度,自認為方醒必定不敢接茬。


    “他們說你是大明的第一名將。”


    多克帶著壓力而來,洪保當初在海峽的話太過壓迫人。


    ——你隻是興和伯所鑄京觀上麵的一具屍骸罷了!


    金雀花的海軍統領居然被比喻成了方醒眼中的一具屍骸,這幾乎是奇恥大辱。


    沃德當時差點就忍不住想覆滅了明人的船隊,可明人總是讓一艘船拖在最後麵,而且裏斯本人也在後麵,一旦跑了一艘船,不管是裏斯本還是明人的船,大明使團被金雀花全部幹掉的消息保證會飛快的傳迴大明。


    所以在碼頭上第一次見到方醒後,多克就在關注著他,順帶把阿貝爾和亨利拖下水。


    三人經過觀察,一致認為這位伯爵大抵就是皇帝的寵臣,壓根看不到什麽名將之姿,反而更像是隔壁家整天勾引女人的猥瑣男。


    是的,那時候他們就是在這樣惡意的想象著方醒的真實身份,然後覺得很是快意。


    可今天方醒卻羞辱了他們!


    實實在在的羞辱!


    任誰被人用手指頭勾著招唿都會覺得是羞辱。


    所以多克才被徹底的激怒了,才敢問出那句話。


    在他的推算中,此事就算是鬧到了明皇的麵前,也萬萬沒有輸的道理。


    ——大明是禮儀之邦!


    是的,這是無數人的共同看法。


    大明講究禮儀,不會粗魯,不會不講道理。


    所以他覺得可以借此發難,讓大明重新認識一番金雀花。


    而且大明的船隊太過領先,法蘭克和裏斯本也在警惕著,這就是泰西聯盟的基礎。


    這就是可以發難的基礎。


    所以他自信的看著方醒。


    那些軍士都聽到了通譯的話,都看向了方醒。


    方醒會如何應對?


    軟弱,或是強硬。


    眾目睽睽之下,方醒看著多克,冷冰冰的反問道:“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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