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叫聲刺破黑夜,傳出很遠,比碼頭的鍾聲傳出更遠。


    鍾架下麵,一個大明軍士鬆開繩子,衝著遠方呸了一口,罵道:“都是一群見不得人的蛆蟲!”


    慘嚎聲之後,鍾聲伴隨。


    那處二層小樓和碼頭的距離不遠,這能讓洪保放心。


    洪保已經迴到了船上,這裏變成了多克三人的駐地。


    他們在推杯換盞。


    長夜漫漫,無聊是對人生最大的辜負。


    所以他們叫廚子弄了不少菜,然後飲酒。


    肉食當然是最受歡迎的。


    “這是新鮮的天鵝,看看,烤製了之後再把羽毛插迴去,是不是很美?”


    金黃色的烤天鵝看著美味極了。


    插在金黃色上麵的羽毛看似很美,卻削弱了美食的誘惑,更像是在擺譜。


    而且烤天鵝的熱氣從金黃色的肌膚中飄溢出來,熏蒸著那羽毛,頓時一股讓人想嘔吐的腥味若有若無的散了開來。


    可三人卻都在看著,然後有人來拔掉羽毛,用刀子開始切割厚厚的天鵝肉。


    微白的肉讓人心情愉悅,多克舔舔嘴唇道:“那天明人不是給了些醬料嗎?弄出來蘸蘸。”


    有人去拿了個小壇子出來,打開後,一股夾雜著辛辣的香味竄了出來。


    多克迫不及待的取了一大塊天鵝肉,蘸了些醬料後送進嘴裏。


    “嗯……”


    阿貝爾和亨利都取用了天鵝肉,覺得美味,但卻不及明人的美食。


    當慘嚎聲傳來時,多克還在品味著美食。


    他的腮幫子高高鼓起,用力的咀嚼,右手還拿著酒杯,準備喝一大口酒,好把肉給咽下去。


    他剛吞咽到一半,卻聽到了慘嚎聲。


    一下他的動作就停住了,酒水被堵住咽喉的肉糜擋住,順著他的嘴角流淌下來。


    他看到了阿貝爾和亨利眼中的失落,然後他的眼睛鼓了起來,麵色漸漸漲紅……


    “噗!”


    被酒水浸潤的肉糜漫天飛舞,阿貝爾和亨利來不及反應,也不想反應,於是被籠罩在其中。


    隨後鍾聲傳來,外麵進來一個軍官,他沉聲道:“明人發現了,他們用最殘忍的手法在虐殺我們的人。”


    鍾聲停住了,慘嚎聲連綿不斷,沒多久,第二個慘嚎的聲音傳來。


    兩個都被抓住了啊!


    多克在喘息,滿嘴的液體和肉糜,神色呆滯。


    阿貝爾和亨利都在發呆。


    他們顧不上臉上的肉糜,隻是看著多克。


    這是你的錯!


    是你派出的人!


    “咳咳咳……”


    多克突然滑下椅子,蹲在地上劇烈的咳嗽著。


    撕心裂肺!


    慘嚎聲隱隱約約的傳來,如夜梟鳴叫。


    失敗了啊!


    多克喘息著說道:“馬上派人去,記得不要太靠近碼頭,就問要不要幫忙。”


    “那會不會……假?”


    那軍官覺得此時就該不聞不問,免得被明人猜到是他們的手腳。


    阿貝爾伸手抹了一把臉,然後甩甩粘在手上的肉糜,說道:“這時候不去才是心虛,記得問問他們是何事。”


    亨利微微搖頭,然後用袖子擦了擦臉上,說道:“他們肯定知道,但卻不肯一下殺死那兩人,這就是做給咱們看的,多克,忘掉這件事吧,至少在目前忘掉它。”


    多克冷冷的看著他,說道:“我失敗了,所以你們以為明人會更看重你們嗎?那就等著看看吧,看看什麽叫做大國。”


    阿貝爾麵色微變,起身道:“我要去看看。”


    多克不屑的道:“隨便。”


    阿貝爾出去了,亨利沒去,多克為此高看了一眼:“殿下果真睿智,阿貝爾那個蠢貨,不知道大國要的夥伴,是對自己有幫助的夥伴,而不是拖累。”


    亨利麵無表情的道:“我是裏斯本的王子,和你們兩國並無瓜葛,多克,我隻要使團上船,而獲取明人火藥的秘密,我並不是那麽迫不及待,因為我們會慢慢的找到最好的配方……”


    多克冷冷的道:“所以你們是好人。”


    亨利起身道:“這世間沒有好人,多克,記住這句話,有的隻是好處,而不是好人。”


    ……


    碼頭上已經燈火通明,甲板上亦是如此。


    洪保已經出來了,他坐在甲板上,身後有人給他打傘。


    他的身前有張桌子,上麵有一壺酒,以及那剩下三分之一的烤羊腿。


    他的前方有人拎著燈籠和火把,烈烈聲中,那兩個被抓獲的俘虜已經體無完膚。


    慘嚎聲沒有影響到洪保的食欲,他慢條斯理的撕咬著羊腿,慢慢的喝著酒。


    “這裏的羊肉不錯,記得帶些迴去,好歹看看能不能在大明養活,到時候留種……”


    那兩人的慘嚎在繼續著,張旺低聲道:“公公,就怕吵了兄弟們睡覺,要不就吊死他們吧。”


    這邊喜歡吊死人,張旺覺得入鄉隨俗不錯,至少看著碼頭上兩具隨風擺動的屍骸心情會很好。


    “慌什麽?”


    洪保已經看到了遠處的火頭,那是火把,有人來了。


    他撕下一條羊肉,慢慢地咀嚼著,後槽牙在活動著,微痛。


    牙齒要掉了啊!


    他有些恍惚,想起了當初被帶走,然後被閹割,然後讀書的經曆……


    那時候真年輕啊!


    那時被割掉了代表著男人的象征,可依舊覺得太陽是那麽的嬌媚,心氣是那麽的勃發。


    張旺也看到了,他獰笑道:“下手再重些!”


    於是行刑的人不再忌諱,各種手段都上了。


    慘嚎聲陡然尖利,趕到碼頭邊上的阿貝爾下馬,麵對逼住自己的明軍說道:“我希望能去看看朋友是否無事。”


    攔截他的是一個小旗部,小旗官看到後麵還有人馬過來,就冷笑道:“這是偷摸不得,準備強攻嗎?”


    阿貝爾苦笑,幾艘船都沒解開纜繩,顯然洪保知道他們的應對。


    尷尬的情緒被急切代替,阿貝爾說道:“金雀花人主導了這一切……”


    “啊……”


    最後一聲慘嚎之後,一具屍骸被扔了下來,重重的落在碼頭上。


    亨利已經到了,剛好看到屍骸掉落的場景。


    他的麵色蒼白,下馬,然後說道:“我們在意的是朋友的安全,出發前,國王說過,裏斯本的朋友不能受到傷害,否則裏斯本將會傾巢出動……不管對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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