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昌坐鎮濟南,他是徐達的孫子,外加是皇親,威望自然是夠了。


    他小心翼翼的盯著濟南府,每日斥候不停的輪換到濟南府各地。


    一句話:要和平,不要鬧騰!


    為此他在自己的駐地外擺放了一個大大的囚籠,外加幾把砍刀。


    他這種殺氣外露的舉動還是嚇到了不少人。


    經過方醒的清洗之後,那些士紳都心有餘悸,徐景昌乃是皇親國戚,誰敢惹?


    於是徐景昌就得意了。


    可王裳那邊卻沒時間得意,他在忙碌著第一份邸報的刊印。


    當第一張邸報新鮮出籠時,守在印刷間的王裳迫不及待的看了效果。


    見明報!


    這是方醒的書法。


    當初王裳曾經想過禦筆,可方醒卻斷然否定,這是下麵的爭鬥,如果把朱瞻基拉進戰團,那影響力固然是擴大了,可矛盾卻也會隨之增加不少。


    見明!


    這就是那篇文章,那怕有專門花錢請來的人核對,可王裳卻要自己來一次。


    “發!”


    ……


    當王裳走進布政司衙門時,那些複雜的目光在他看來都成了短劍,他想伸手抓住,然後把短劍化為文字,噴向整個大明!


    “見過大人。”


    常宇的麵色有些蒼白,他慢慢的起身笑道:“百煉先生光臨,隻是本官卻身體不適,失禮了。”


    王裳的手中拿著一份邸報,他說道:“常大人,這是見明報,按照興和伯走前的安排,當由布政司衙門下發,傳送到大明各處。”


    常宇接過報紙,第一眼就隻是苦笑。


    那標題邊上寫著作者:大明興和伯!


    這是嫌事情不夠大啊!


    常宇仔細看看,一麵有七篇文章,打頭的就是方醒這一篇。


    “……“……士紳的貪婪永無止境,他們對土地和奴隸的渴求幾可毀天滅地,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太過激烈了啊!


    常宇搖搖頭,看完這篇文章後說道:“興和伯言辭過於激烈,如同檄文,若是發送下去,怕是會興起一番風浪啊!”


    王裳卻不這麽認為:“常大人,濟南之事後,清理田畝之後,可還有緩和的餘地?難道和氣些那些士紳就會……”


    常宇瞥了他一眼,對這位離經叛道的老人無話可說。


    “此事陛下已經首肯,本官這裏自然會照做……”


    ……


    保定府府衙,一騎飛快而來,及近勒馬,馬上的驛卒把一個竹筒遞給迎出來的小吏,說道:“邸報!”


    小吏帶著竹筒進去,裏麵很快就傳來了一聲怒吼。


    “這……這是找事!”


    “貼在城門處,讓人看著,別被人撕毀塗改,另外弄些筆墨紙硯過去,任由他們抄!”


    城門處很快就貼上了邸報,那些進出的人都駐足停留。


    “……見明報?”


    一個讀書人搖頭晃腦的念著:“……見明,作者……大明……興和伯……”


    “念啊!”


    邊上的人看到讀書人麵色漲紅,怒色滿滿,就吆喝了一聲。然後才想起這可是讀書人,就縮了迴去。


    讀書人指著邸報怒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這時兩個年輕人擠進來,其中一個大聲的念道:“……曆朝曆代興亡交替,興亡皆是百姓苦……”


    “…...前宋不遏兼並,士紳豪強貪婪,隱瞞土地,荊公一敗,生機全無……”


    “……及至我朝,初期土地尚多,百姓得以安居。如今兼並重來,流民四起…...”


    “……賦稅乃一國之根本,太祖高皇帝允寒門學子減免賦稅勞役,至今已成兼並利器……避稅之法門,蔚為壯觀!”


    “……寒門,吾今觀之,大明士紳俱是寒門,想必家中無隔夜之糧,於是巧取豪奪……”


    “……工商不興,國不強,無財……兼並不止,底層百姓永無寧日!”


    兩個年輕人念完後迴身說道:“我等是科學子弟,以後但凡有見明報,我們都會來念給大家聽,大家不懂的可以問我們。”


    “大明士紳都是寒門?這個是咋說的?”


    人群中有人問道,然後怯怯的看了聚攏的幾個青衫男子一眼。


    “這說的是如今有功名的讀書人大多免除了本是優待寒門學子的賦稅和勞役,若非是寒門,為何要免除?”


    “對啊!為何要免除?”


    兩個年輕人看了那幾個麵色鐵青的青衫男子一眼,說道:“免除之後就可以收受投獻,本是國財,卻變成了私人享樂的私財,等以後投獻越來越多,誰來交稅?誰來養軍?受災了朝中從哪弄錢來賑災?”


    “好了,我們這裏抄寫幾份,自己帶走兩份,剩下的大家可以自取。”


    衙役就在邊上,兩個年輕人取了紙筆,然後蹲在地上抄寫。


    寫完之後,兩人各自拿了一份,然後擠進人群,悄然離去。


    現場一陣沉寂,那幾個青衫男子麵色陰沉的在嘀咕著,然後各自散去。


    “都瘋了!瘋了!還不肯消停,鬧起來誰有好處?誰都沒有!”


    府衙裏傳來了埋怨,隨即陷入沉寂。


    可外麵卻早已經炸鍋了。


    “這是什麽意思?要搞臭咱們?”


    一群讀書人找了家酒樓聚會,席間,各種怒火在噴薄,掌櫃和夥計根本就不敢靠近。


    “那人肆無忌憚,陛下居然也任由他……”


    “閉嘴!”


    一個男子喝道:“不要提及陛下,小心惹禍上身。”


    隨後靜默了一會兒,一個年輕男子起身道:“看看那些百姓,他們都信以為真了,諸位,這樣下去咱們可就成蛀蟲了!”


    另一個男子沉聲道:“別忘了,這段時日一直有人在說朝中以後要行一稅製,這才是要命的東西!”


    “一稅製一旦下來,那些農戶還怕什麽?田地多就多交,少就少交,最後誰倒黴?”


    “是咱們倒黴啊!咱們以後就和那些農戶,和你們家裏的佃戶一個樣的啊諸位!”


    “怎麽辦?”


    一桌人都在抑鬱著。


    良久,一個青衫男子幽幽的道:“諸位,不少人……在下的同窗也有兩個在其中,他們認為取消就取消,能做事就做事,不能,那就種地,好歹自食其力,不當蛀蟲!”


    又是一陣沉寂,一個嘴有些歪,看著就像是在譏諷人的男子說道:“他們這是在表忠心呢!卻是踩著我等的脊背上去,無恥!”


    “就是,那還讀什麽書……無恥!”


    一份邸報就攪亂了保定府的安寧,知府焦頭爛額的令人去盯著那些讀書人中威信高的,同時在心中狂罵著始作俑者。


    “方醒,你這是吃飽撐的!”


    ……


    “興和伯果真是奇思妙想啊!”


    在幾頭牛的拉扯下,通過葫蘆,把一個沉重的鑄鐵件拉了起來。


    幾個工匠在邊上看著,不時吆喝一聲,控製著高度。


    “好好好!慢……”


    “停!”


    幾個工匠推動著半空中的鑄鐵件,慢慢的推到厚重的水泥地麵上,然後仔細對準畫出的方位。


    “放!慢慢放!”


    “再來一點!穩住穩住!”


    “好!”


    輕輕的震動之後,鑄鐵件落在了畫好的範圍中。


    “不錯!”


    金英迴頭對朱芳說道:“要抓緊弄,早日出鋼,還有你說的那些什麽機床,也要抓緊,到時候咱們就和工部打擂台,看看誰厲害!”


    朱芳點點頭,自信的道:“肯定是咱們厲害!”


    金英滿意的道:“那就好……”


    運河的下遊,一排排高大寬敞的房子拔地而起,軌道已經通往了運河碼頭那邊……


    一切,才隻是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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