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是一門學問,大多數人都不精通。


    而其中翹楚比如說劉皇叔,比如劉邦,這些都是行家裏手,以後果然成了大事業。


    烏恩不知道什麽劉皇叔,但卻深諳逃跑要亡命的道理,所以從大敗後就開始了末路狂奔。他拋棄了救下自己的肉迷人,拋棄了自己的麾下跑了。


    以至於他感到足夠安全時,才發現身後隻有一百餘人。


    “明軍呢?”


    長時間的奔逃,讓烏恩的長發更加的飄逸了。他極目看去,隻看到十餘騎在慢慢的往這邊來。


    “殿下,明軍早就沒追了。”


    一個侍衛答道。


    “肉迷人呢?”


    這些幸存者大多眼神茫然,烏恩感到了危機,若是集結不到千人以上,他晚上都不敢睡覺,免得被人給割了腦袋。


    “原地等待!派人去看看,接應仆固。”


    說完他下馬取了水囊喝水,然後喂馬。


    等待是煎熬的,特別是在丟失了全部輜重的情況下。


    沒有燃料,那些幸存者默默的吃著不多的肉幹。他們必須要保存體力,以免在明軍的持續追擊中掉隊。


    一直等到天色漸漸昏暗,烏恩才看到了仆固。


    “我一直在等你。”


    烏恩迎了上去,把水囊遞給仆固。


    仆固凝視著他,良久才點點頭,說道:“我一直在抵禦追兵,另外,明人已經退迴去了,他們懼怕莫測的草原。”


    烏恩的身體一鬆,低聲道:“要提振士氣,另外,我準備迴去,咱們一起到亦力把裏去,然後等待我的兄長們的信使。”


    仆固點點頭,然後慢慢的喝水。


    慢慢的人越來越多,當周圍全是人馬時,仆固也歇息好了。


    他上馬大聲的道:“我們失敗了!是的,可恥的失敗的!”


    敗兵們無言,他們目前隻想逃離那個魔神的目光,然後好好的睡一覺。


    這一戰敗的不明不白的,明明己方占據了優勢,眼瞅著就要擊潰明軍時,阿台卻爆發了。


    是的,到現在大家都認為是阿台突然爆發導致了大敗。


    若是沒有韃靼人猛攻他們的腰部,當時他們就能突進去,活捉魔神。


    “這事是我的錯,我臨戰指揮的錯!”


    仆固揚起隻剩下一半的右臂,麵色黯然:“那些死去的兄弟一定在罵我,是的,我該罵,大家盡情的罵吧。”


    幾千人默默的看著他,而烏恩就在邊上,麵色複雜。


    敢於承認自己的錯誤,這是一個人格高尚的人。


    烏恩有些沮喪,他覺得長久的宮廷生活讓自己失去了直麵失敗的勇氣,遠不如仆固的坦然和果敢。


    仆固抬頭,麵色堅毅:“可我們還有希望。”


    希望嗎?


    這些敗兵茫然的看著仆固。


    失敗就是黑夜,而仆固的話就是黑夜中點亮的那盞孤燈。


    哈烈和肉迷的孤燈!


    可是希望在哪呢?


    仆固大聲的道:“哈烈已經平息了爭鬥,那些殿下們正在團結起來,是的,他們已經開始正視明人的威脅,他們會團結起來。而那個驍勇善戰的明皇已經去了,被哈烈殺死了……”


    這是在給哈烈人的臉上貼金,可烏恩卻沒有一絲自豪。


    敗了就是敗了,哈烈如今的混亂狀態正是朱棣造成了。


    “……咱們去亦力把裏,在那裏歇息,在那裏積蓄力量,等待哈烈的增援……請你們相信我,當我們再次出現在這裏時,大軍肯定是一眼看不到頭……”


    軍心初步安穩了,仆固下馬,和烏恩單獨說話。


    “魔神睚眥必報,據說上次咱們的人差點殺死了他的女兒,所以不能停留,咱們休息一下,馬上走!”


    仆固很疲憊,可烏恩並未展示出領導力,所以他不得不強撐著出來給大家鼓勁。


    烏恩想起仆固莫名其妙丟失的右臂,不禁打個寒戰,說道:“好,越快越好!”


    擔心會被方醒麾下持續追殺的聯軍殘部歇息了一下之後,開始整隊,仆固和烏恩重新任命了各級軍官,然後唿嘯而去。


    ……


    “伯爺,亂軍殘部遠遁。”


    最後一批追兵迴來了,帶迴來了五百多俘虜,很費勁。


    可這些都是上好的勞力,建城用得上。


    “收兵吧,斥候警覺些,其他人……慶功!”


    方醒有些心事重重,但還是打起精神安排了慶功。


    柴房裏,黑刺的信使捂著剛被包紮好的右肩在喝水,見到方醒進來,就說道:“伯爺,小的在路上遇到了攔截。”


    方醒閉上眼睛,深唿吸一下,問道:“多少人?什麽路數?”


    信使說道:“十餘人,小的兩人衝殺出來,他們遺屍六具。”


    “那些人都是軍中的殺法,都是精兵。”


    方醒點點頭,摩挲著刀柄。


    “伯爺,陛下近期處置政事斷斷續續的,小的出來前,陛下已經三日未曾理政了,宮中也沒有消息出來。”


    “東廠好像有些動作,咱們的人發現北平的青皮出現的次數多了些。”


    “東廠的幹了什麽?”


    方醒的眼神中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信使說道:“說是在宮中巡查,孫祥手下的幾個太監都在宮中,咱們大人說這肯定是陛下特許的,還有就是皇後娘娘突然變嚴厲了,處置了不少人,宮中有些緊。”


    “我知道了。”


    方醒點點頭,吩咐道:“你不用迴去了,好生休息。”


    “不用迴去了?伯爺,這……大人還在等著小的迴稟呢!”


    方醒起身道:“此事你無需管,再說你們受傷之後更容易被截殺,就這樣吧,我自然會和王琰說起,不算你們的過錯。”


    軍法森嚴,而黑刺的軍法更是嚴厲。


    信使懵懂的站在那裏,等方醒出去後,有人帶著他去休息。


    柴房被關上,一縷微光照在方醒剛才坐著的椅子上,一抹血紅在椅子的側麵……


    ……


    “爹!”


    歡樂的無憂總是能讓方醒開懷,他一把抱起無憂,和女兒說起了悄悄話。邊上的張淑慧看到他右手的食指指甲指甲翻開了,鮮血直流,就趕緊把無憂抱過來,然後叫小白去找藥箱。


    無憂皺著小眉頭看著方醒的手指頭往下滴血,就心疼的道:“爹,疼嗎?”


    “不疼。”


    方醒強笑著,眉間多了陰霾。


    包紮好手指頭,方醒找來了黃鍾議事。


    “我要迴京城!”


    “伯爺,可是有旨意到了?”


    方醒麵色陰沉的道:“不管這個,京城現在有些問題,不迴去我不放心。”


    黃鍾馬上聯想到了朱高熾的身體,驚道:“難道是……”


    方醒點點頭,說道:“陛下久未視朝,這不正常。”


    朱高熾就是大明的象征,他不出現,人心就會煌煌。這個道理他必然知道,而且朱高熾不是那等軟弱的皇帝,他怎會長期不露麵?


    黃鍾的身體微微顫抖,馬上說道:“伯爺,要給殿下報信,馬上!”


    “陛下已經下旨了,旨意肯定已經快到金陵了。”


    方醒握緊拳頭,食指處傳來劇痛,他說道:“我要迴京,家眷暫時留在這邊,伯律你也留在這裏,若是事有不諧……”


    “不至於吧?”


    黃鍾依舊不敢相信誰會犯上作亂。


    “有備無患!”


    方醒隨後召集了聚寶山衛千戶官以上的人,還有張羽來議事。


    “我要迴京,你們看好興和。”


    方醒沒給他們思考的餘地,分析道:“仆固和烏恩已經一敗塗地,他們失去了輜重,若是不想餓死就隻能迴亦力把裏,所以興和安全了,張羽注意盯著築城,林群安記得操練。”


    方醒最後留下了林群安,交代道:“我走之後,沒有我的手令,聚寶山衛不能動,明白嗎?”


    林群安一個激靈,“是,伯爺!”


    方醒怕他鑽牛角尖,就說道:“京城有些詭異,我必須要去看看,若是無礙就好,若是有事,你記住要盯著宣府,一旦宣府有異動,馬上彈壓!”


    林群安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冰了,他點頭道:“伯爺,可是宣府的人馬太多了,咱們……”


    方醒冷笑道:“敢於犯上作亂的人畢竟是少數,不知死活的更是屈指可數,壓住就是了,宣府的那二位也不是傻瓜,不會放任動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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