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醒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麽善男信女,不過也不是壞人,就一普通人。


    所以他很享受陪伴無憂的時光。


    春光明媚,方醒躺在躺椅上曬太陽,而無憂就坐在他的肚皮上,皺眉在撕扯著一塊繡布。


    這是張淑慧忙著要去和胡善祥會麵前給的‘玩具’,對此無憂很不滿。


    把皺巴巴的繡布扔了,結果扔在了方醒的臉上。


    “爹,要娘。”


    無憂俯身揪著方醒的衣襟拉扯著,結果手一滑,就伏倒在方醒的胸前。


    “爹,要娘。”


    無憂趴在他的胸膛上,順手就是一爪。


    方醒慘叫一聲,然後揭開蓋著臉的繡布,隻覺得醋意已經充滿了自己的大腦。


    “就要你娘,不要爹了嗎?”


    說著他摸摸脖頸,幸好沒出血。


    無憂側臉看著在屋簷下臥著的大蟲和小蟲,說道:“要玩,爹你不玩。”


    寧靜的上午時光被打破了,方醒無奈的起來陪著閨女在院子裏‘尋寶’。


    春天萬物生長,院子裏有許多新生的動植物。


    方醒帶著閨女蹲在地上,牽著她的小手,教她認識螞蟻、蜈蚣……他甚至還找來鏟子,挖出了一條蚯蚓。


    “閨女,這是蚯蚓,也叫做地龍,這東西能鬆土,斷了還能活,還能作為誘餌釣魚……”


    “老爺,外麵來了個人,說是來請罪。”


    無憂正在好奇的看著那條努力往土裏鑽的蚯蚓,聞言就迴頭看著木花,皺著小眉頭道:“不要……”


    “是誰?”


    方醒把小鏟子遞給無憂問道。


    木花說道:“他沒說自己是誰,就說是為了陳家少爺來的。不過五哥說他上次來過,還準備給錢來著。”


    方醒迴頭繼續陪著無憂挖坑,隨口道:“那就讓他等著。”


    木花應了,豔羨的看著方醒近乎於寵溺的在陪著無憂,然後去了前院。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那位從來都不曾好好照顧過她的母親。


    從開始時的淡忘和微微的恨,到現在的想念,木花覺得自己長大了。


    可是母親在哪呢?


    木花有些憂鬱,她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在大明的征伐中是否健在,還是早已被那些亂兵給……


    她想起了那個海邊的小鎮,當年曾經有個窮漢想娶她,可卻拿不出錢,最終貪婪了看了一眼還在稚氣的她遠去。


    那一眼讓木花終身難忘,每次做夢夢到那個眼神,幾乎都是噩夢。


    所以她很感激,不,感恩,她感恩著方醒把自己帶迴了大明,過上了以前做夢都想不到的生活。


    所以在到了前廳後,她冷冷的看著在裏麵強裝鎮定的許梿,對方五說道:“五哥,老爺現在沒空,讓他等著。”


    方五點點頭,看著木花迴去。


    這個來自於瀛洲的女孩漸漸的長大了,莊子上的那些人家心動的不少,可張淑慧卻放話,說是木花還小,大些再說。


    然後方五就退到了前廳外麵,拿了話本出來看。


    這是呆呆給的,讓他閑時看看,這樣夫妻間也有些共同語言。


    不知道過了多久,焦慮不安的許梿終於看到了方醒。


    “伯爺……”


    漫長的等待讓許梿已經失去了方寸,他急切的迎了上去,拱手,正準備說話時,方醒卻和他錯身而過。


    方醒坐下就問道:“你找我兩次,究竟是何事?”


    語氣很淡漠,讓四處碰壁後絕望的許梿如遭雷殛。


    噗通!


    方醒冷冷的看著跪在自己身前的許梿,說道:“許大人這是要陷我於不義嗎?”


    許梿抬頭,含淚道:“伯爺,陳瀟之事是郭瑾弄的鬼啊!下官隻是……隻是一時糊塗,幫他遮掩了一番。”


    他說完就忐忑的瞟了方醒一眼,卻看到方醒在點頭,不禁心中大喜,正準備說些效忠的話,方醒卻起身道:“此事本伯知道了,你且迴去吧。”


    說完方醒就走了,讓許梿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這是不追究了……還是什麽?


    ……


    於是第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韓立德被抓了,東廠簡單的審訊之後,直接就把他一家子送到了去緬甸的移民隊伍中,不過他們不是單純的移民,而是被流放的罪人!


    雖然朱高熾並未透露韓立德的罪名,可百官也沒誰去問,仿佛韓立德就是蒲公英,被一場大風吹走了。


    而上林苑監的變化大家都看在眼裏,有人在看笑話,有人想伸手,卻忌憚於那位寬宏大量的手段……


    許梿後來還去過陳瀟家,可門房沒讓他進門,直接說不認識。


    等他出去後,那個敢收方醒賞錢的門房操著大嗓門開始了講述……


    “……背後捅刀子害人,這說好就能好?臉皮也太厚了吧?我家少爺可不是傻子,咱們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許梿落荒而逃,他站在北平街頭上茫然無助。


    他想起了當時陳瀟的憤怒——孩子般的憤怒,心血被毀掉的憤怒!


    他自嘲的笑了笑:“任何東西都能交換,一些種子罷了……”


    他給自己打氣鼓勁,然後準備去求見孫祥。


    紀綱最喜歡的就是拉攏官員,這也是他最後犯忌諱的主因。


    那麽孫祥呢?


    太監的權利欲望據說比正常人還強烈啊!


    可他連東廠的大門都進不去!


    於是他想到了死。


    千古艱難惟一死,於是他試過了上吊,可在繩子套在脖子上的那一刻,他就反悔了,然後低聲在家中的書房哭泣。


    房梁上的那隻老鼠吱吱叫了兩聲,得意的用他套在上麵的繩子磨牙。


    最後他又試了投河,可春天的河水冰冷刺骨,他用手試試水溫,然後就被驚了一下……


    在河邊洗衣服的婦人們嘲笑著他,讓他無地自容。


    短短的兩天裏,許梿就瘦了一圈。


    最後他選擇了去自首。


    不過在自首之前他再次去求見了方醒。


    “伯爺,官員間從來都是以交換和利益為重,下官針對陳瀟下手是錯了,可下官的投誠難道還不能彌補這個過失嗎?”


    細細的春雨傾斜而下中,方醒抱著無憂說道:“所謂的交換……那得看值不值,而你顯然就不值。再說本伯需要讓人知道,我還是那個方醒,並不會因為先帝的離去而改變,所以……都小心些吧!”


    於是上林苑監一夜之間就變了個樣。


    一直在恐懼中等待著許梿的郭瑾直接被抓了,等他到了刑部時,發現許梿已經在了,而且神色淡然。


    “隻要不死就行了。”


    許梿這麽安慰著郭瑾。


    與此同時,大敵身陷囫圇的好消息讓袁彌欣喜若狂,他親自去找了陳嘉輝,兩人說了半晌,失望而歸。


    陳嘉輝讓人給方醒傳話,說是袁彌的功利心太強,陳瀟這邊還是要和他保持距離好些,以免以後被人看做是一夥兒的。


    方醒不置可否的說好,然後朱高熾終於把他拎到了朝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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